第16章邓雪颖
    “邓雪颖,我和汤浩是情侣,我们做什么都是很正常的啊。”


    “文姐,我求你了。你离开他吧!只要你离开他!我会感激你的……”


    “对不起……”我只有拒绝。


    她打断我的话,哭叫着说:“你一定要离开他!我不管!你必须离开!”然后就挂了。我纳闷,为什么总要在凌晨的时候给我一个“惊喜”呢?又是不眠夜了……


    第二天,我特别委婉地和汤浩说:“要不我们先暂时假装分手一段时间,等她心情稳定下来再复合。”


    他一听,立刻激动得和什么似的,说:“凭什么啊!凭什么为了她我要和你分手啊?我是死都不会答应的。”


    “你先别那么激动好吗。”我耐着性子安抚他。“我说的是暂时、假装,没说永远、真正分手……”


    他果断地打断我的话,说:“那也不行!我还是不同意。”


    我有些委屈,说“可是我天天被骚扰你知道吗?!你倒好,像个没事人一样,所有的心里负担全背我一个人身上了。”


    “你就把手机全天关机,或者换个号码。”


    “骚扰一个人是有很多方法的知道吗?除非我像个原始人一样天天不出门。何况我还是社长呢,跟他照面的时间多的去了。”


    “那就把她请出社。”


    “你说得倒轻巧,我无缘无故地把她请出去,社员该有多大意见啊,我总不可能说因为她是我情敌吧?”


    他跟我争得无话可说,脸涨得通红,半天憋出一句话说:“那我去找她!”说完一阵风似的就飞走了,我心里紧得像一团乱麻,这蛮牛要去干嘛?眨眼间汤浩已经和邓雪颖一起去了一块草坪上。我在不远处紧盯着他们的动作,心里万分祈祷汤浩拿出解决森林社散社的魄力来。


    整个过程汤浩一个人在讲,而邓雪颖表情不明地在默默地听着。


    五分钟不到,汤浩一脸轻松地回来了。


    他还非常得意地跟我说:“解决了!”


    我还是很不放心地问他说:“你跟她说什么了?”


    他说:“我就让他别再骚扰你了,反正我就是死也不会跟她在一起的,我还说她要自杀就自己一个人偷偷地远远地自杀,不要惊动到我们。她同意了。”


    我彻底崩溃,亏他还那么得意地说解决了。


    我给他上了一课,说了一些什么慈悲为怀、人之初,性本善之类的话,人家喜欢你也没什么错,你也不要劝他去死啊。


    他满不在乎地说:“我只是让她彻底死心,我就不信她还真的有胆量去死呢。”


    我只能默默祈祷了。


    又是凌晨,三点。汤浩的电话打来。他从来不在晚上打电话给我的。我有非常强烈不祥的预感。


    手抖得电话都拿不稳,说:“喂?”


    那边沉默了几秒,汤浩的声音很疲惫:“文林,邓雪颖真的跳楼了。”


    我的心跳到了嗓子眼,我说:“汤浩你可别吓我,你说的是真的吗?”


    他麻木地说:“真的,我睡觉睡到一半就听到很多人在喊:邓雪颖跳楼了。”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女生宿舍楼有五楼,跳下来还有活的希望吗?我心惊胆战地想着。


    汤浩的声音再次传来,他说:“林林,你也别想那么多了,继续睡吧。”他的声音都变了,还安慰我继续睡。我知道他一这次是真的受刺激了,让他嘴那么毒吧。汤浩先生,该是背负着怎样的心里包袱等待着黎明的到来呢?


    我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第二天清晨,六点多钟。汤浩又打电话来,他的声音变得很愉快、轻松,他说:“邓雪颖没死!”


    我也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谢天谢地,没出人命就好。


    他说:“她从五楼跳下来,被二楼的一个大挡板给挡着了。”


    我说:“恩。算她命好。”


    他沉默,我也沉默,过了很久,他才说:“我想我得去看看她。”


    我说:“好的,我陪你一起去。”


    来到医院,我们问了问邓雪颖的伤势,医生说了一大堆我也记不大清楚了。有什么颅骨骨折、脑腔出血之类的,最后一句话是:尚有意识,而且能够痊愈。说了这么多,最悦耳的就是这一句。


    汤浩一踏进病房,我亲眼看到邓雪颖的眼睛像星星一样闪烁着光芒,而看到后面跟着一个我,马上又黯淡下去。我感慨:我的自尊何在!随后马上自觉地退了出去,心想:看你有伤在身,先把男朋友借你用用!看我多么善良。


    此后一个多星期,还比较善良的汤浩因为良心每天都坚持去看看邓雪颖。而她住的医院又离我们学校特别远,所以每次一去至少都要一两个小时。他每次要走的时候都特别叮嘱我帮他练连连看的等级,他走的期间,我只好就窝在宿舍里打我曾经评价为弱智游戏的游戏。


    后来害得我打上瘾了,疯狂地点着鼠标来奋战。等汤浩回来时,看到的就是一副我红着眼睛,背景音乐超大,十指抽疯似的狂动的场面。我的手机响了好几十回都没听见。汤浩走进来直接把我电源给关了,并在我耳边大叫:“你走火入魔拉!”


    他把我手机递我跟前,指着屏幕说:“你“好哥们”的未接来电,三十七个。”


    李鸿给我打了三十七个电话我都没接到!李鸿高考连三本都没有,于是干脆不上大学,直接在本城打工,因为两年前发生的一件事,我们之间的联系特别少,只在过年的时候打个电话问候一声。


    回拨过去,“李鸿,怎么了?”


    他的语气出奇地严肃。“文林,刘老师……去世了。”


    “什么?!开什么玩笑!刘老师不过五十多岁。他还可以活很长的,你一定是在开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他是真的去世了。不然,你回来一趟吧。”


    泪水模糊了双眼,我哽咽着点头,“恩……我马上就走。”


    我们这一生,会经历很多很多的人。但是能永远留在你心中,给你不同反响的影响的人,可能只有几个。而这是非常难得的。


    刘老师是我高中三年的语文老师。还记得高一的第一堂课,他风趣地介绍自己说:“上辈子杀猪,这辈子教书。上辈子杀了人,这辈子教语文。”尔后,又用一独特的“精神鸦片”论彻底折服了我。


    他在课堂上不受教科书和学习进度的束缚,能花三节课侃侃而谈徐志摩、林徽因、陆小曼之间的爱情故事,语言通俗而浪漫,让我们沉醉在民国时期的婉转千回中。尽管我们多数时的进度要落后其他班很多节课,但是我们却能在年级测验中拿第一,这便是他教学的魅力。


    庆幸的是,高二分班,他还是我的语文老师。到高三以后,我们每天都在进行着硝烟四起的淘汰赛,气氛紧张而无时不刻不在冲击着人的心理防线。每到语文课,我们才可以感受到知识、文学,这不仅仅是用来追求一味的分数的东西,不仅仅是用来决定学生生死命运的东西,不仅仅是束缚我们思考的勒索。每到语文课,我们才能体味到学习的趣味和轻松。他常常告诉我们说:“所有的语文主观题都不该有标准答案!所有的作文题都不该拿套路格式去评判我们的文采。”在他的课上,我们可以真切感受到语文的灵魂和活力。


    最让我印象深刻的是,那一天是离高考还有十八天的日子,身穿简朴白色西装的刘老师,用低沉的嗓音对我们说:“同学们,今天我想与你们一同分享我的爱情故事。”讲台下没有起哄声,静得出奇,每个人都在紧张地期待一个浪漫而唯美的故事的到来。


    “她有一头海藻般微微卷曲的头发,没有沾染任何的人工材料。她身上的一切,都是大自然赐给我最美好的礼物。她是最完美的,她的笑容比任何人都要柔美,她的声音,比任何人都要温柔,她是水做的女人,是东方美的典型。她吟起诗来,秋叶飞舞映衬她的哀愁。她唱起歌来,溪水流淌伴奏她的灵动。爱情的世界里,她是高贵无双的女王,我不过是卑微的蝼蚁。我可以被一点星火燃烧成灰烬,也可以被一丝微风吹得无影无踪……”


    台下响起最为热烈的掌声,很多人眼里都满含泪水,用最真诚的表达来给予刘老师赞同和喜爱。我偷偷抹掉眼里噙着的泪花笑话眼眶鼻子红的李鸿,他吸吸鼻子不屑地说:“你就别装了,我还没掉泪的时候你已经哭开了。”于是我再也忍不住,与李鸿相拥而泣。


    我哭喊着:“我还幻想着和波儿慢慢变老呢!哪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啊,其实我很舍不得他!……”


    李鸿拍拍我的背,安慰道:“姐们你还好,跟一个互相喜欢的人在一起这么久,而我呢?我从来没有和喜欢的人在一起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