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雪仗
    记得初中有一天,几年没有下过雪的x市忽然降雪了。波儿连拽带拉地把我弄到操场,表情异常的兴奋,“林林,你看啊,多久没下雪了?”


    看我一脸兴趣缺缺的样子,他有些不信还有人连下雪都不高兴的,捧着一掌的雪跟捧圣水似的,凑到我眼前,说:“你看,雪多漂亮啊。”然后冷不防把一撮雪贴在我脸上。


    “好冷!”我惊呼,雪水顺着从脸到脖子流进了里衣里面。“天拉!”冷得我一阵剧烈的哆嗦。


    我跟波儿冷战了整整一天,他像对女皇一样伺候了我整整一天,我才勉强原谅他。此后,我对雪这玩意,从不感兴趣升级到了怨恨的程度。


    看汤浩和邓雪颖的战势,这让我想到了《海绵宝宝》。有一集是派大星和海绵宝宝打雪仗,海绵宝宝在开打之前想说几句战前宣言的,一个字还没说完一个雪球直击他脑门。又一个字说出来,雪球又果断地砸过来。派大星坏笑着沉默出击。


    邓雪颖一直在喊着什么。“汤浩!”没等她两个字喊完,“砰!”一个雪球打过来。“打……”“砰!”“轻……”“砰!”“一点……”终于是让她喊完了……可把她给辛苦的。连续几个雪球的攻击:“砰、砰、砰!”


    汤浩如牛一般的力气,随手一抡就砸中一个,他越打越兴奋,打得额头上一层密密的汗。而邓雪颖,穿着薄薄的衣服,还履履被打,我都替她捏了把汗。


    再打下去,准把邓雪颖给打趴下不可。我赶紧劝阻说:“算了算了,别打了。”


    汤浩撅嘴,说:“好不容易送上个肥羊来……”


    “反正我是要去吃饭了,你去不去就随便你了。”


    汤浩挂着一张怨妇一样的脸跟了上来,邓雪颖也走过来。


    她朝着汤浩幽幽地问了一句:“开心吗?”


    汤浩尴尬地回答说:“恩……恩,开心。”


    “你开心就好。”说完转身离开。


    我看见她身上全是水渍,很多地方都湿了一大片,看起来很是可怜,而汤浩,全身都是干干的,还出了汗。我埋怨他:“你把别人打成那样,也不关心关心让她回去换件衣服。”


    他很不屑地说:“我怎么知道她那么弱,没打两下就不行了。”


    我无奈地笑笑,心想要是叫波儿来和他打上一局,那可能是最最精彩的战局了。


    第二天,我和汤浩一整天都泡在咖啡馆,喝着暖暖的咖啡,吹着暖洋洋的空调,准备就这样度过一天。


    下午三点二十五分,汤浩突然说:“我刚刚看到一个特别像我的人走过去。”


    我懒洋洋地窝在沙发上,“是吗?”心里对自己开玩笑:不会是波儿吧。然后自己笑起来,怎么可能。


    “笑什么?我是真的看见有个人跟我长得很像了。”汤浩以为我不信他。


    我调侃他:“那你们两谁帅?”


    他还真的低头去思考了一番,然后认真地回答我说:“可能他要比我帅些吧。”


    我差点一口咖啡吐出来,我还以为他会不假思索说:“怎么可能有我帅嘛!”看来他真是个诚实的好孩子。


    一个小时后,一个电话打来,是一个没有名字的号码。但是这个号码早就已经被我熟记于心。你一定知道了,这是波儿。两年前上火车以后,我望着窗外迅速倒退的风景,慢慢地掏出手机,把波儿发给我的短信删掉,并且将他的号码也删掉。那时我累了,想睡觉了,在我疲惫地闭眼那一刻,负心汉三个字永远地消失在了我的手机里面。


    我以为,这个号码永远都不会在出现在我的手机屏幕上,而我也已经下定决心,抹去曾经那些喜怒哀乐的过往曾经,给自己一个全新的生活。


    我呆呆地看着手机,忘了所有的动作,我不知道已经是接起还是挂掉。汤浩疑惑地看着我,说:“怎么不接?”


    他的声音惊醒了我,我神经质地把电话挂了。


    “你在做什么?你为什么不接?”


    我深吸一口气,说:“汤浩,刚刚你说看到一个长得跟你很像的人是吗?”


    “是啊,怎么了?”


    “有多像呢?”


    他挠挠头,“我也说不很清,反正挺像的,我可是天天都要照镜子的。”


    “那……那很有可能是波儿。”


    他小心翼翼地问:“是你那个前男友?”


    我点头。


    电话又打过来了,我又深吸一口气,接起。


    “喂?”我的声音很干涩。


    “文林,你在哪里。”他的声音与以前大不相同,听得出,成熟了很多。


    “怎么了?”我明知故问。


    他沉默了一下,说:“我来找你了。”短短五个字,狠狠地砸在我心头,就像一池非常平静的湖面被激起大范围的水圈一样。


    我闭上眼,强做镇定地说:“你在哪。”


    “我在你学校门口。”


    “你等会我,我马上过去。”


    看看汤浩,他正用理解的眼神看着我,并用口型说:去吧!


    我对他感动地一笑,带着一些愧疚的心情去见波儿了。


    见到波儿的那一刻,所有尘封起来的记忆全部被打开。他穿一件黑色的皮大衣,围着层层灰色的围巾,我感觉他高了很多,脸庞也硬朗了许多。汤浩说自己没他帅,真的是很有自知之明。


    我定定地望着他的眼睛,他也没有回避,我们就这么互相望着对方。过了很久,我轻声问他:“你来找我做什么。”


    “也没什么事,就是想来看看你。”


    我觉得好笑,他居然可以说得这么轻松,好像他还是我的谁一样,难道我们不是已经没有关系了吗?


    我扯出一个自己感觉都很难看的笑容,说:“恩。”


    他爽朗地笑起来,说:“你们这里下起雪来好美哦,要不带我去这座城市转一转吧。我坐晚上的飞机走。”


    “这么快就走?你还才来也。”他用那么轻松的语气说话,我也放松起来。


    他说:“恩,带路吧,小导游。”


    我准备开路的时候,他又叫住我,把自己脖子上的围巾拿给我,说:“你以前最怕冷了,现在还忘记带围巾。”


    我哑然失笑,刚刚在咖啡厅吹热气把围巾摘下来了,因为匆忙出来见他所以忘了带。


    走了很多无趣的地方,觉得索然无味,最后决定带他去吃火锅。


    以前上高中的时候,因为身上的零花钱比较多,有资本,又因为冬天我身上的寒气重,所以波儿最爱带我去吃火锅。我们两个都很吃得辣,而且都很好强。吃火锅的时候就喜欢比谁更吃得辣。有时候即使辣得快要死了,嘴上还逞强:“我觉得一点也不辣!”然后另一个人也是毫不示弱地回答:“我也是这么觉得,怎么一点也不辣啊?”然后两个人齐齐被辣得呛出了眼泪。


    以前的回忆多美好啊,因为我们心中都没有什么芥蒂,而现在,难道还想从前一样孩子气地逞能吗?这不现实。


    一顿火锅吃下来,我们心里应该都不是很畅快,相敬如宾地相处,吃在嘴里的食物也都变得索然无味起来。要是在以前,不管多冷,我都会辣得出一身热汗。可是波儿就惨了,他本身就不怕热,一顿下来,外衣脱掉了,围巾解掉了,甚至连毛衣都要脱下来。


    看着四周投来诧异的目光,我赶紧给他使眼色,并提醒他:“难道你要露出你那性感的棉毛纱衣出来吗?”这才把他劝住。


    以前我们虽然是有点小钱,但还是得小心花。而我们都喜欢吃比较贵的肉食,所以一般都是吃不够,吃到后面要捞锅底的时候,我们就像非洲难民一样抢着吃。


    可是现在,我们点的东西很多因为没怕花钱,基本上都是各自很小心地在吃,也不说几句话,我就想赶快结束这顿毫无意义的饭局吧!不然我就要尴尬而死了。


    正在我这么想着的时候,汤浩的电话来了,我对波儿歉意一笑,接起。


    汤浩在那头大喊:“都七点半了你还不回来!”我习惯性地把手机拉开耳朵一段距离,声音一下又放大开来。汤浩像小孩子找妈妈似的语气大叫,叽里呱啦地像机关枪放炮。我尴尬地看着波儿,他只是会心一笑,我把手机重新贴回去忍受魔音灌耳。前男友在场,我至少得保持一点淑女形象,所以忍着没跟汤浩计较。


    心里却在想:你丫让我这么失面子,看我等下回去怎么收拾你!


    尽东道主之宜,我把波儿送到了飞机场,象征性地关照他几句。然后飞奔回学校,刚出火锅店时怕他再打电话来催,我偷偷地把手机给关了。估计现在都要跑出来到处找人了。


    他虽然是长了一米八的个头,但是我就像他妈一样,不能离开他太久,离开太久他就像很久没吃奶的小婴儿一样闹腾。我觉得我都已经体会到提前做妈的感觉了……对于汤浩喜欢黏人的习惯,我真的是又爱又恨。


    有时候觉得有个大小孩黏在身边也挺好玩的,况且他长得如此阳光帅气。但是太夸张了一点,夸张到我上厕所上得久一点,他就跑到男厕所里面来给我传话。


    “林林,你在里面吗?”


    听到他的声音,我吓得差点要掉坑里,心里只想着:千万不能应他,要应了我一生的名誉就要毁于一旦了。


    他却有不得到我的应答死不罢休的架式,一声叫得比一声大,我真怀疑他要破门而入了。于是我压着声音小声地回应他一句:“别叫了!”他却不知道面子为何物,声音比谁都大,喊着:“你怎么进去那么久都不出来,出什么事了吗?”


    已经有多个坑位的女生笑着看着我,就差没说:“你男朋友真行。”了。我都可以想象她们出了这个厕所,然后对别人说起这个笑话,然后一传十,十传百,我还有脸在学校混吗?


    我阴沉着脸出去,决定跟汤浩冷战到底。


    他却还在那不知死活不停问:“你到底在里面干什么?”我真想拿强力胶把他嘴给永远地封起来。


    我彻底爆发,对他河东狮吼:“我来大姨妈了行了吧!”几乎所有的行人都对我投来诧异而鄙视的目光。我估计他们在心里想:这个女孩子看起来挺乖的,没想到这么开放。


    汤浩还委屈地解释说:“新闻上好多女孩子都在厕所里遭遇歹徒侵害了,我还不是怕你出事吗?”这个回答让我骂他也不是表扬他也不是。


    关于大姨妈,我又想起了波儿。初二有一次我和他坐在公园的长椅上聊了很久的天,后来离开了很长一段距离,他突然停下。


    他把屁股对着我,一脸紧张地问我说:“我屁股上是不是有血。”


    什么叫哭笑不得,这个词在我脸上得到了最准确的诠释,他以为他还来月经啊?!


    我赶紧简短地给他临时上了一节生理课,让他明白男生是不会来月经的。


    他支支吾吾地说:“不是,我看你屁股后面有血,还以为我们刚刚坐的椅子上有血呢。”


    “什么?!”我直接崩溃。感情我一屁股的血站在大街上站了那么久……


    和他们在一起,很多时候都是欢乐,但更多的应该是哭笑不得。我是一个非常爱面子的人,绝不能在路人看到我的任何漏洞、难堪,每次出门都要精心检查一番着装。而波儿和汤浩就不同了,他们是那种可以睡觉一起来随便套个衣服就出门的人物。


    每次我们森林社开紧急会议,汤浩一般是最早到的,然后陆陆续续一些女生,我们每次聚齐以后都要等邓雪颖,一般等到她了,汤浩都已经睡了一觉。


    有次我实在忍不住了,哪有每次都等她的道理,我说:“邓雪颖你好意思啊,所有女生都比你迅速。下次你必须在十分钟之内赶到。”


    邓雪颖瞪大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仿佛我说了什么恐怖的话一样,“才十分钟?!”


    “难道十分钟很短吗?”


    汤浩打了个呵欠,“我只要两分钟。”


    邓雪颖说:“可是我出门要涂隔离霜、要喷点香水,还要选衣服,还要弄发型……”


    汤浩惊愕地看着她,说:“难道你是来参加盛装舞会的?”


    “哎呀至少得留个好形象给别人拉。”


    “那你没弄那些东西之前不是一个超级大邋遢鬼?”汤浩一语惊人。


    “………”她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