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小时代
    我是一个天生的演员。我敢说,若是上帝不让我去做这份职业,这绝对是世界的一份损失。


    这一切都得从小学四年级说起。有一天,同桌小甲问我:“你家里很穷吗?”她问这话的原因是我成天一副朴素过度的打扮,这多亏我妈那保守又传统的思想,买衣服不是给我买黑的就是灰的。其实我家不穷,而且还比较富,爸爸是法院院长,妈妈是金牌律师。而听到小甲这样问我,我并没有因为虚荣心而马上涨红脸去跟她争辩,而是突发奇想要“逗”她一下。我是这么回答她的:


    “我是一个单亲家庭的孩子,跟着爸爸相依为命,我家几年才给我买一套新衣服。”


    小甲瞪大了眼,对我所说的表示惊讶和同情,可能她还不了解几年才买一套新衣服一个是什么样的概念。


    当然,这是我是随口胡绉的话,本抱着戏谑的态度,语气却不自觉地太过认真。我又接着给她讲了一大段虚有的悲惨经历,什么苦难童年呐,忐忑生活呐。没有人给我剧本,我却能顺顺溜溜地编完一个关于我自己的、根本不存在的故事。我知道我当时的表情有多么深陷其中,陷入我虚构的角色中,不可自拔。


    别忘了,我才九岁。


    小甲是一个非常善良的小女孩,自从听过我的“家庭经历”以后,对我的同情心极度泛滥,并有了号召全班同学对我实行特殊照顾的趋势。


    我真不知道,一次弄假成真的演戏竟然让我在班上的处境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了。


    先是有很多小女生把早餐分给我,那时比较流行把早餐带到教室来,而我每天都是在自家吃的早餐,所以她们自作多情地以为我没有早餐吃。我的抽屉里经常会莫名其妙地出现一些小零食和小玩具,没办法,我只好惶恐地接受。


    只要你轻轻松松地像模像样地表演一次,就可以获得如此丰盛的回报,这对于小时候的我来说,简直是上帝恩赐的天大的宝贝。我以为我很幸运。


    但我没有想到在生活中演戏,就是撒谎。别怪我,我还小。


    我惊人的演技就在那个时候显现出来了,我对这样一个“本领”甚是得意。它让我顶着贫困生的帽子生活了两年,获得了不计其数的特别关怀。即使被戳穿了也没有多大关系,因为我是富装穷,这叫谦虚。而穷装富那就不一样了。


    直到有一天,老师发现了这件事。这是一个温婉和蔼的女老师,她把我叫到一个小花园,准备和我长谈。


    那双温柔又略带严肃的眸子望过来:“文林,你和班上同学说你是一个很可怜的孩子是吗”我点了点头。


    她轻轻皱眉:“文林,你是个好孩子,好孩子是不能撒谎的,知道吗?”


    听见撒谎这个严厉的词,我吓得哭了出来。


    一见我哭,老师立马柔了下来,安慰我:“没关系的,只要跟同学去说清楚就好了,同学们会原谅你的。”


    我哭泣着点了点头,她放我回去。


    我回到座位上,发现抽屉里又出现了一包饼干,看见小甲笑脸盈盈地望过来,我知道是她。我在想,若是告诉我亲爱的同桌,我骗了她一年多,其实我是个家庭富裕的孩子,她会不会一气之下号召全班同学将我视之为公敌。


    我相信她的号召力。


    小甲是个美人坯子,丹凤眼,小樱唇,是很多小男生偷偷暗恋的梦中情人。而那时候小学生都很单纯,小女生们也还没有产生嫉妒心,只是觉得她漂亮而喜欢跟她待在一块。


    想到这,我突然害怕起来,害怕全班同学因为受骗了这么久,损失了很多赠送我的东西而憎恨我。所以我没胆承认。


    我开始有些怨恨老师把事情想得如此简单,让我这么饱受心里的煎熬。也第一次认识到撒谎的代价,有时候你想弥补和回头,却发现事情已经无法挽回。


    我那时候真的还小,为了这样一件事茶不思饭不想,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说明我还比较单纯善良。而我没想到,到现在,我已经成了一个身经百战的真正的演员,我用多个面具同时存在于这个世界,乐此不疲,愈陷愈深。


    初中是一个懵懵懂懂的时代,刚刚还没从小学纯真的梦幻时光里走出来,又一脚踏入了青春的前奏。


    小学的故事还没完。


    小学毕业后的一个星期,小学老师盛情邀请我们去她家吃饭,当作告别的一次宴会。那天去之前,我感觉到了不好的预兆。


    妈妈时尚地帮我打扮了一番,这可是破天慌的事,告别那些灰灰暗暗的颜色,我总算艳丽了起来。只是有些艳丽得过头了,我妈的眼光特差,以为五颜六色搭在一起就是好看,硬是把我打扮得跟花孔雀似的。而我也因为穿上了一身“闪耀”的服装而兴奋不已。


    老师看了我不同于平常的打扮只是淡淡地笑了下,我真佩服她的定力。现在想来,那笑里面似乎包含了太多的东西,有鄙夷和嘲讽。


    宴会进行得很是顺利,小朋友们没有什么离别的情绪,气氛一直都很是融洽和愉悦。


    直到宴会快结束,老师突然直直地朝我忘过来。我愣在那里,脑子立马发了麻。只见她眼神灼灼地望我一眼,便扫向全桌。


    “同学们,你们知道文林的爸爸妈妈是做什么工作的吗?”


    “老师,她是单亲家庭,没有妈妈的”有一个小孩非常认真地回答了。


    “不,文林有一个非常完整的家庭,而且爸爸可是法院的院长哦。”


    我看见满桌的小朋友都是非常不可置信的表情,他们一定感觉受到了天大的欺骗。


    老师又望了过来,用那种令我害怕的凝重的语气对我说:“文林,我和你说过,说谎是不对的,你还这么小,就学会了说谎骗人,还知错不改,老师今天必须让你认识到这个错误。”


    你知道我当时是怎样的心情吗,本来带着可以抛却以前所有的包袱好好开始重新生活的我,却被用这样极度残忍的方式揭开了伤疤。我哭泣着破门而逃。


    小甲也跟着跑出来了,我们在楼底下停了下来,因为都跑累了。


    她也是满脸的泪水,看起来哭得很是伤心。


    “文林,你、你怎么可以这样骗我们,我们、我们一直以为你很可怜的。”她可能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所以有些接受不了。可怜的小女孩,哭得止都止不住,看起来比我还伤心。


    我心烦意躁,看她哭那么惨我就越是心里不好受,于是冲她吼起来:“对!我是一个骗子!我骗了你们这么久,我该死!行了吧?”然后留她一脸被吓坏了的惊恐表情跑回了家。


    因为没时间管我,家里把我送到一所全封闭式的初中,就是那种一个星期回家一次的学校,很吃苦。


    而我倒霉催的,初中和小甲分到了一个班。本来一个暑假在家想通了不难过了,想忘记以前所有的人和事了的,却又和小甲撞一块了,她真是我的一个劫。


    在初中就开始叛逆的,一般有两种情况。一种是还什么都不懂,只是觉得新鲜好玩。另一种就是真的提早成熟了。我是属于前一种。


    在家里被爸爸妈妈管惯了,憋得我。到了这个全封闭式的学校,一下子全天都跟同学生活在一起,想做什么也没什么约束了,自然会走上歧途。


    家里怕我受苦,每个星期都给我很多生活费。我用来买花花绿绿的衣服,因为小时候没怎么穿过漂亮衣服,我根本不懂什么颜色款式搭配,完全就是混搭,反正就觉得颜色越多越好,越鲜艳越好。


    对,我就一非主流。


    那时候哪懂这些啊,只觉得谁敢不穿校服了,就是厉害,就是拽。或者穿个校服把拉链拉得跟没拉似的,男生露排骨,女生若隐若现露点内衣。


    那时候男的流行把刘海留得女生还长,还弄爆炸式的。女生呢,是绝对不会让男生刘海长的程度超过自己的,要她们扎头发,那看起来跟没扎是一样的,刘海到鼻子,两鬓的头发长到脖子。


    我们的初中就好似在比着刘海的长度和校服的打开程度过来的。


    我落了俗,而且早早地落了俗。


    因为经济上比较富裕,帮过几次年级大姐大救急,我有了靠山,成了和他们一起混的小小太妹,常常和一群男男女女干一些夸张的事情。渐渐的,我也开始小有名气,有了点影响力,一般的小萝卜头是不敢招惹我的。可是在这个鱼目混珠的队伍里,我一般是付钱的角色。


    跟我一样任务的还有波儿,他爸爸是暴发户,因为家里对他太过溺爱,他毅然选择了封闭式学校来逃避。而他那位伟大的父亲,一个星期来学校看望他三次,每次来都好像刚刚抢劫过超市似的,站在教室门口,深情地呼唤:“波儿,波儿!”于是,波儿连同他老爸一举蹿红全校。


    每次跟着队伍去吃宵夜或者k歌的时候,那些大姐大、大哥大们就站在收银台后面,拽拽地扔下一句:“诶,我们没带钱,你们先付着吧。”


    然后我们就乖乖地掏钱了。


    吃宵夜还好,可以分到半羹。可是唱歌就不好了,因为只有两个麦克风,大头们霸着不放,亮出他们那还没成熟的洪亮的嗓子装忧伤地唱着许嵩的歌:“我们还是朋友,最普通的那种朋友。”我们在底下硬着头皮听,心里上欲罢不能,行动上还要虚伪地使劲为他们鼓掌。


    我清清楚楚地听见旁边有一小男生鼓掌的同时咬牙切齿地来了一句:“草!”,我一下没忍住,笑开了,心想这男生真可爱,看来我们的想法都是相同的。听见我笑,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也冲我笑了笑。霍!那亮白的小牙齿啊!英俊的小剑眉啊!一下子我的眼前亮腾腾起来。因为看惯了非主流造型的男生,我对他的小平头很不满意,但不可否认他真的挺帅,只是觉得要和他在一起肯定特没面子。


    好吧,原谅我当时土鳖的眼光。放到现在来看,他绝对是一个浓眉大眼的超级阳光帅哥。再次原谅我吧,那时候还不懂。


    忘了说了,他就是波儿。经过那一次相识,我们又同是专门付钱的可怜人,于是便做了很好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