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八 斩断情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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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之间距离不过咫尺,却已天涯。


    承安将他的痛苦、挣扎、惊诧皆看入眼里,随即眼底澄明,了然一笑。


    “大婚之喜,我也没准备什么礼物贺你。”她边说边解下背上的匣子,“只能借花献佛,愿你扶摇直上,诸事顺遂”


    易文清迟迟不肯接,拧着额心道:“为何要这般决绝,有些事情是可以两全的。”


    承安弯腰将木匣放在地上,闭上眼平复下心情,然后立身道:“事事并一定都在你的掌控中,有的时候就是两难全。是我太贪心,你也是!”


    易文清眸色复杂痛苦,手空落落的定在空中。此刻任何的语言都是苍白空洞的,是他太自负了,终究她与其他女子是不同的。


    “你已经做好选择了,不是吗?”承安红唇一抿,仰头抬起据高的下巴,咬牙道:“那就一往直前,不必伤春悲秋,有舍才有得。”


    裙裾轻摆,她背过身去,留给他一个孤清的背影。


    摊开掌心,一片槐树落在掌心,轻轻一捏就碎了,她扬手洒了出去。


    “易文清,再会。”她轻声道。


    陌路天涯,也许不会再有相见的一天。但她会记得生命中有过他这样一个过客,他曾悄咪咪的来过,又如流水一般逝去。


    “承安。”易文清抚着心口,这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碎裂,在流失。


    地上积了一层薄薄的落叶,鞋履碾过如同心碎的声音。


    承安顿住脚步,强撑的平静下其实早已溃败,她在等,存着侥幸在等。


    如果他肯改变主意,哪怕与全天下为敌,亡命天涯,她也不怕。爹爹当年与娘亲不也一样全身而退,还建立了白沙洲。她与他联手,她不信会无路可走。


    风从西边刮起,掀动她的发丝,承安听见他散落在风中的话:“我这里永远为你保留,无论你什么时候改变主意,都可以来国槐树下找我。”


    “我会一直一直地等你!”他一字一句,似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承安嘴角泛起凉薄的笑意,抬脚再也没有丝毫犹豫的大步而去。听得见的听不见了都被抛在脑后,随风而去。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温言犹在耳,物是却人非。她以为他会不同,结果并没什么不同,世界上如爹爹一般的痴心专一男子凤毛麟角,可遇而不可求。


    以前一直不知道情何以而起,现在才弄明白,是因为这句话入了她的心,她才对他暗生情愫。而今,他违背了他口中的初衷,她便毫不犹豫的舍了他。


    虽然会痛,但总会过去的。


    她是个洒脱自我之人,不愿放下身段委屈自己。别说是贵妾平妻,哪怕给她一个堂堂正妻的身份,她也容不得与别的女人分享一丝一毫。而他正处扶摇直上之时,前程似锦,如若让他舍弃,便如她亲自斩断他的翅膀。即便今日甘心随她而去,日后慢慢岁月呢?难保不会悔恨。


    无论是她讲究他,还是他将就她,都是一场憾事,都会有人委屈。他们或许是一类人,理智而又遵从本心,说到底他们更爱自己吧。


    放各自自由吧,雄鹰终要盘旋苍穹,鱼儿需要在水中才能快活。


    承安纵身翻过围墙,靠坐在墙根吸了吸鼻子,幽冷的空气自鼻腔灌入胸间,呛着心口骤缩,一抽一抽的疼痛。她紧了紧领口,看着被大红灯笼照亮的夜色,一时间不知道要去哪里?


    圣京城没有想见的人了,没有有趣的事情,她该走了。


    紧绷的那根弦断了,骚动的心重新落回胸腔。多日不眠不休的疲倦补偿式的扑向她,将她包裹淹没。


    她得走,不能睡在易府的墙根下。她现在要去找个客栈,对,找客栈。还有千金。


    她脚步虚浮的走着,感觉有人在跟踪她。 她执剑撑地,凝气冷喝道:“谁?出来。”


    灯笼照不到的黝黑角落里走出一个人,承安眯了眯眼,瞧了会,又自顾摇了摇头。“我这是出现幻觉了?”


    她怎么好像看到了钟直,他不是在河阳吗?


    她不在理会,继续往前走着。


    身体轻飘飘的,眼见着要倒下,有人眼明手快的扶住了她。那人一脸关切的道:“安娘,你还好吗?”


    “钟直……”。她掐了自己一下,确定没有眼花。


    他来圣京了?是担心他大哥大嫂吗?他看起来比在河阳的时候瘦了黑了,就好像她第一次在山洞醒来时见到他的那副模样。


    “我还好,只是想睡觉了。”她带着鼻音的声音软绵绵如同飘在云团之上。


    “你闭上眼睛,安心的睡。”钟直身板僵硬,有些不知所措的揽过她的肩头。


    钟直的话如同催眠曲,她本想说他大哥大嫂无虞,让他不必担心。结果她一闭眼,就再无说话的力气。


    她感觉有人把她背在了背上,矫健有力的背着她前行,然后她将手环住他脖子,头抵在他的背上蹭了蹭,很结实很温暖。


    迷迷糊糊中,好像听见了醉书画的声音。然后将她换了个携着清风凉意的怀抱,再接着她坠入了云端,身下绵软舒适。


    这一睡,无梦无扰。她再次睁眼时,已是青天白日。


    “你可算醒了。”醉书画用力弹着她额头。


    “好痛。”她揉搓着额心惊呼。


    “睡了三天三夜,还知道痛啊。”醉书画笑着扶着她坐起来。


    “这么久了嘛?”承安抵着床壁,曲起腿来,看着他道:“你怎么来了?”


    “京城又不是白沙洲,你来得我怎么来不得?”醉书画拿了个枕头塞在她后背,自己在床沿上坐下。


    “我爹让你来的?”承安审视着他。


    “是的。楚州长不放心你,怕你遇到危险。”这次他没有再唤楚问天为伯父,而是沿用了以前的称呼。


    “怕什么?怕我闯了大殿,劫走新郎?”承安失笑。不过想想,这些事情若是她想做的话,倒是可以干出来。


    “难说哦。”醉书画笑笑。


    她伸长脖子往屋里屋外探了探,里外不见钟直的身影。这呆子,做好事不留名吗?


    “钟少侠在外头,要不要我去唤他进来。”醉书画适时提起。


    “不用了,谁说我找他了。”承安摇了摇头,“我口干了,找口水喝。”


    醉书画笑着起了身,倒了杯水,送到她唇边,“楚大小姐,请用茶。”


    “少来了。”打小在长仙谷她仗着自己是客,可劲的想要颐指他。他可没少糊弄她,未让她讨到半分便宜。气得她跳脚,只好去找他师傅告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