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是早上七点,路灯还幽幽亮着,天空灰蒙蒙的,光线昏暗。
清晨的操场雾气袅袅,哪怕所有路灯都亮着,能见度也不算高,仅仅能看清距离自己两三米开外的区域。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们来的比较早,尽管不停有学生穿梭其中,赶往教室,还是显得有些冷清寒凉。
叶雪话不算多,兴致高的时候可能会多说两句。
此刻显然她兴致还不错。
“今天终于没遇到巫师查岗,真不愧是幸运日!”
雾气迷离了视线,鹿枝总觉得看不见的地方影影绰绰,有种被窥视的感觉:“你的幸运日是星期一啊,真新鲜啊,我只听过黑色星期一,幸运星期一还是第一次听说。”
叶雪掰着手指头数:“睁开眼发现自己还活着,在食堂买到了白菜粉丝包,路上没遇到巫师,你看,够幸运了。”
她说的话可能都是关于副本的线索,鹿枝暗自揣度了一下,睁开眼发现自己还活着,难道宿舍有什么危险?
“哎好吧好吧,没遇到巫师不算,你就那么喜欢这……这种啊?”叶雪的目光有些一言难尽。
鹿枝不知道系统为她的人设给出了什么设定,干笑了两声:“哎呀,不说这个,我们是不是来得挺早,周围都没什么人的样子。”
这话让叶雪赶忙看了两眼周围,发现确实没多少人,才拍着胸口松了口气:“还是快点走吧,人越多越不安全。”
人越多越不安全?
剧情逐渐开始有意思了起来。
教室在二楼,两人上到一楼转角处,发现有一男一女,像是小情侣模样的同学同样走上了楼梯。
空旷的楼道多了一对情侣并没有多点儿人气,那两人一脸菜色,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惶恐不安几个字,看到她们俩在前面脚步猛地顿住,像是看到了什么洪水猛兽似的,不敢再上前一步。
叶雪见怪不怪,催促鹿枝赶紧走:“别管她们,快去教室。”
一路上的平静终于在此刻让鹿枝感觉到了不对劲。
太安静了。
刚才有叶雪在耳边偶尔搭两句话还不觉得,现在叶雪安静下来,整个建筑物一片死寂,安静得落针可闻。
本该有存在于清晨的人声、鸟鸣声、读书声,一声也听不到。
操场范围宽广,没有遇到人可以说是正常的,那么这个狭窄的楼道,好不容易遇到两个同学,结果人看到她们吓得走不动道了是怎么回事?
鹿枝看了看身边一言不发的叶雪,再看看自己的手,她们俩谁比较吓人?
难道系统给她改了外观?
没那么缺德吧?
她悄悄点开直播间。
【芜湖!主播终于进直播间了!欢迎欢迎!】
【嗨,老婆早上好呀!】
【老婆穿校服的样子好纯好欲啊,我要受不了了,老婆快看我!】
【你们这群臭流氓,就知道瞎yy,我就想问问老婆,这次好像那两个队长也来了耶,两个队长你更喜欢哪个呀?】
弹幕的走势越来越奇怪了。
鹿枝沉默地叉掉了页面,再一次反思自己在直播中的形象。
系统:醒醒,你有形象吗?
脚步声在死寂中格外清晰。
正当她们要踏上最后一级台阶时,一声尖叫划破长空。
“啊啊啊啊啊!”
声音就是从她们身后传来的,声嘶力竭,惨不忍睹。
刚才看到她们俩惶恐不安的小情侣,此刻那个女孩捂住自己哗啦哗啦冒血的喉咙,面容惊恐扭曲,而男孩正把一只铅笔捅进她的喉咙。
像是泄愤似的,他把那只铅笔抽出来,又狠狠地捅进去。
鲜血溅了他满身满脸。
喷溅到走廊的地面上,瞬间开出一片血花。
滚烫的血液似乎更加激发了他的某种欲望,双手握住铅笔,不停地穿刺女孩的脖子。
这位可怜的女孩很快就发不出声音了,身体承受不住力道,缓缓地向后倒去。
这人还不肯放过她,蹲下去继续捅,女孩脆弱的脖子在巨大的力道下身首分离,咕噜噜地滚下台阶。
滚到一个刚好倒霉准备踏进教学楼的女孩面前。
男孩顺着头颅看过去,正好和这个倒霉女孩对视上了。
女孩浑身战栗,吓得连尖叫都忘了,呆滞地愣了两秒,忽然拔腿狂奔。
见她要跑,男孩一个健步跃下台阶,十几级台阶被他一个跳跃翻过。
他轻而易举地逮住了惊慌失措的小白兔,举起那只沾满血肉碎渣的铅笔。
“啊啊啊啊……”女孩剧烈挣扎起来,惶恐到极致的尖叫声终于冲破喉腔。
眼看这女孩就要血溅当场,叶雪不忍心地扭过了头。
想象中的残忍场景却没有发生。
叶雪瞳孔放大,不太敢相信拦住这个铅笔狂魔的竟然是刚刚还在楼梯口跟她一起目瞪狗呆的鹿枝。
她僵硬的大脑好半天没能重启。
直到耳边响起“砰!”的一声枪响。
她才战栗着回神,看到楼梯口不知什么时候又多了一个人。
那人身高腿长,穿着一身熨帖的黑色西装,背影纤长挺拔,手持一把特制黑色手枪。
他就这么无声无息地出现,没有丝毫预兆,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除了那一声枪响外。
就是那把枪打中了铅笔狂魔的额头,黑雾从他的额头瞬间蔓延至全身,他浑身抽搐两下,接着软软地倒了下去。
下一秒,那把枪对准了鹿枝的脑袋。
他面无表情地垂下眼帘,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两个倒霉的女孩。
绷紧的手臂线条昭示着力量整装待发,随时可能扣下扳机。
叶雪来不及思考二楼楼梯到楼道口这么远的距离,鹿枝是怎么忽然从她身边跑到女孩身边,又是怎么力大无穷能够拦下铅笔狂魔的攻击,此刻她只有一个想法。
她可能要没朋友了。
“等等等等——”她连忙噔噔噔往下跑,“老师你别冲动!”
一时之间,整个楼梯口都回荡着她沉重的脚步声。
冰冷空洞的枪口就近在眼前。
这把枪和喻礼上个副本用的很像,枪身比普通手枪略长,通体漆黑,坚挺的黑色外壳沉重,线条锋利优美,被它指着有一种死神的镰刀已经挥到面前的错觉。
鹿枝松开手,任由那个铅笔狂魔直挺挺地倒下去,吓得小白兔女孩又是狠狠一抖。
手上沾了点儿血,黏腻腻的,湿乎乎的,很不舒服。
她轻轻地摩挲指尖,试图驱散这点不舒适,没能成功。
虽然还是笑着,眼里不可避免带着一丝不耐。
以及毫无掩饰的嘲讽。
她冷冷地一挑眉,毫不示弱地对上那道冰冷的视线。
有那么一两秒钟,整个楼梯口除了叶雪噔噔噔的脚步声之外,没有任何声音。
两个人都没有开口。
窒息的凝重感扑面而来。
【哇哦哇哦哇哦!!!这是什么该死的缘分!】
【这个眼神杀好撩人啊,妈妈他们的眼神会拉丝诶~】
【哇!主播第二场直播还是这个npc诶!忽然有点好磕是怎么回事哈哈哈!】
【好磕?你忘了主播上一场直播对人家干了什么吗?我要是这个npc,指定弄死她哈哈哈。】
【哎呀你不懂,就是这种相爱相杀,才令人疯狂。他爱她,她却想杀他,呜呜呜,这是什么神仙爱情!】
【哈哈哈哈哈,老婆的眼神好傲娇哦,我就是捅你刀子了怎么了?来打我啊哈哈哈哈哈。】
【老婆好飒我好爱哈哈哈。】
【人家npc还是有职业素养的,不会公报私仇的哈哈哈哈,顶多就是……】
弹幕还没把一句话打完,就看到鹿枝懒洋洋地朝跑过来的叶雪伸出手:“有纸巾吗?”
“哦……有……”她问得太过自然,以至于叶雪茫然地从包里掏出纸巾递给她,然后才想起目前的处境,看到鹿枝自然无比地低头用纸巾擦手,面色自若,镇定无比,不由得开始有些怀疑人生。
“那个……”叶雪头大地在两人之间打量了两圈,刚开了个头,接触到旁边这位气场两米八的死亡凝视,瞬间噤声,默默地退后两步。
朋友什么的,也没那么重要,是吧……?
那个差点丧命的白兔女孩更是抖如筛糠,眼里包着两汪泪水,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就在鹿枝慢吞吞擦完最后一根手指的时候,这人终于开口了。
“哪个班的?”
声音是一如既往的冷硬,宛如淬过冰雪的飞刀,锋芒四射。
好问题。
她自己也不知道好吗?
鹿枝把纸团揉成一团,抬起眼眸,唇角微微翘起:“老师,您的枪就是用来对付这些——乐于助人的好学生的吗?”
一开口,嘲讽技能拉满。
旁边的叶雪默默地再往后退了一步,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血溅到自己身上。
说完这话鹿枝还不满足,她微微偏头,眼神从枪口上滑到他冷峻的脸上,眸光凌厉,笑容却很软和:“是吗?”
死一般的沉寂蔓延开来,这短短的一瞬像是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他没有动,也没有开口说话,冰冷的眼神,绷紧的指节,昭示着他此刻心情极差。
沉默了大概有五秒钟的时间,他终于放下了枪,半跪下来查看那个铅笔狂魔的状况。
终于喘过气来的叶雪一把拽过鹿枝,对着吓呆的白兔女孩招了招手,三个女孩你拽我,我拽你,最主要是被叶雪一手一个拽着噔噔噔地跑上楼。
“老师我们先回教室了!谢谢老师!”
“是他应该感谢我们好不好?”
“哎呀别计较这个了!”
女孩子的声音远远地在走廊里飘荡,声音越来越远,最后逐渐消失。
青年本来搭在铅笔狂魔大动脉上的手指微微一顿,他偏头看向二楼拐角处,那里空空荡荡,只有湿冷的雾气浮浮沉沉。
他面无表情地站起身,一挥手,那具身首分离的尸体和那个昏迷的男孩都消失不见。
他握着枪的手指渐渐收紧,眼底情绪晦暗不明。
天气阴沉得可怕,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浓雾的存在,甚至有种越来越阴沉的错觉。
从她们出门到现在,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天色却不见变亮。
灰蒙蒙的,教室里就更加阴暗,从擦得锃亮的窗户里望进去,只能看到一片白茫茫。
雾气穿堂入户,教室里也蒙着一层白雾,隐隐约约看不真切。
“我们应该是来得最早的。”叶雪松了口气,推开教室的大门,熟练地找到门口的开关。
啪嗒——
叶雪按开教室的灯,劣质的灯管像是接触不良,灯光剧烈闪烁,忽明忽灭的灯光将恐怖气氛拉满。
“这破灯真吓人。”叶雪咕哝了一句,刚准备安慰身边的两个小姑娘不用怕,就看到一个人影在忽明忽暗的教师中闪现,高大的身形拉出巨大的影子。
如同等待着狩猎的恶鬼。
“啊!!!”
叶雪倒是没叫,叫得是那个白兔女孩,她可能真是被吓惨了,惶恐地倒退,腿一软,就跌在地上,撞到了教室的大门,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那道黑影猛地看了过来。
一连听了好几声尖叫,鹿枝耳朵实在有些受不了。
她抬手按了按耳蜗,把闪烁不停地灯暗灭了,十分无奈:“大早上的,能不能清净点儿?大哥,你站桌上跳舞呢?”
灯光暗下去后,能看清那是一个站在课桌上的男生。
“别过去……”叶雪的尔康手还没伸出来,鹿枝就已经a了过去。
那是一个穿着一身英伦风制服的学生,一看这校服的质量就和她们身上这些廉价的校服不同。
嗯,首先可以排除这人是学生。
长得还挺不错的。
“需要我帮你下来吗?”鹿枝非常贴心地伸手。
听到这话,男生低头转向她的方向,空洞的眼珠一动不动。
啪嗒——
就在叶雪把白兔女孩拉起来,准备走过去的时候,男生的脑袋忽然从脖子上掉落下来,落到地面上,咕噜噜一直滚到鹿枝脚边。
眼珠子还倔强地拧向门后。
空气瞬间凝滞。
鹿枝很有先见之明地抬手捂住耳朵,接着就听到两声撕心裂肺地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
声音此起彼伏,很有节奏感。
她抬脚踩住那颗不停滚动的脑袋,觉得可能自己的脑袋比被人踩住了还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