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夙!”
裴星肆声线冷凝,声音如羽毛一般轻,却如凝霜。
蓄力,抬膝,猛击。
三个简短有力的动作,一气呵成。
“唔嗯——”
姜夙那张脸忽然顿在半空,尽是痛苦之色。
他闷哼一声,双膝立刻软了下去,两手捂着身下某处,缓缓跪倒在地上。
他脸色涨红如猪肝红,额角冷汗涔涔,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是一种,生命不能承受之痛。
“想必少将军已经忘了那十二刀的苦楚,还敢来招惹我。”
这一击,应当正中靶心。
裴星肆唇角勾笑,掸了掸肩上不存在的灰尘,扬长而去。
不知过了多久,姜夙眼前的景象才逐渐恢复原有色彩,而裴星肆早就不知道哪去了。
他扶着回廊的柱子站起,两个小腿肚还忍不住打摆子。
裴星肆
裴星肆!
好一个恶毒的女人!
还说什么竹篮打水一场空,他不信!
爵位也好,称王也罢,他想得到的,哪怕忍辱负重,也一定要得到。
等到那一天,他一定要,狠狠折磨这个瞧不起他的女人,让她生不如死!
真是癞蛤蟆趴脚面,
不咬人光恶心人。
见着这么个恶心人的玩意儿,裴星肆自然没了闲情雅致继续研究园子的精妙所在,只得原路返回。
宴席热闹异常,十几名胡姬正跳到热烈处,吸引了所有宾客的目光。
趁无人注意,裴星肆不动声色的坐回席位,却突然感觉一道锐利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如芒在背。
她抬头瞧了一眼,是禾雀。
禾雀与她对视的瞬间,立刻又换上笑脸,仿佛刚才那道怨毒的眼神不存在一般。
她身为西岐郡主,身份尊贵,见多识广,自是知道,要快速在各大世家面前立足,必须趁着宴会的机会融入,笼络人心。
加上她擅饮酒,一张嘴能说会道,很快哄得对面一群人欢心。
几番推杯换盏后,禾雀便端着酒杯,朝裴星肆走来。
快到裴星肆面前的时候,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禾雀脚下一绊,手中酒杯径直朝裴星肆甩了出去。
蒋云依惊呼一声,赶紧伸手要替裴星肆挡下,可到底还是慢了一步。
裴星肆胸前的衣服被酒液浸湿了一大片。
几滴深紫色酒液溅在了宝石发簪上,显得晶莹剔透。
身旁伺候的婢女反应过来,连忙递上帕子。
蒋云依接过,一边擦拭,一边厉声责问,
“禾郡主,你这是什么意思!”
禾雀站在原地,满脸惊慌,语气十分抱歉,
“我不是故意的,裴小姐,你没事吧?”
见她这副作态,蒋云依眼神骤冷。
没想到堂堂郡主,也会使这种下作的小手段!?
在皇家宴会这样重要的场合,仪态不端,衣衫不洁,是极度没有礼数的,是对宴会主人的不尊重。
蒋云依擦拭许久,那深紫色酒液染进丝缎,根本擦不掉。
精心给女儿挑选的衣服就这么毁了,蒋云依心中蓄满了火气。
禾雀却不知收敛,还杵在一旁,故作柔弱道,
“裴夫人,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大不了我赔裴小姐一身裙子便是。”
她声音大了些,不少人将视线投了过来。
对面一身着藏青袍子的男子爽朗一笑,朝蒋云依安慰道,
“不过是一点小情况,裴夫人何必大动肝火呢?”
他是兵部侍郎家的长子,程澈。
姜家与程家,早就在暗处有些合作。
现下姜夙不知身在何处,禾郡主又被人发难,他自然是要出来说上两句,权当卖姜家一个薄面。
程澈神情自然,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更显得蒋云依小题大做。
禾雀不傻,当即装作被蒋云依吓着一般,咬着嘴唇退后半步,眼睛里迅速漫上一片红。
“对不起是我不好,冲撞了裴小姐,裴夫人也是关心裴小姐,说话重了些,大家不要说了”
这番话绵里藏针,她孤立无援的模样立刻激起一群男人的保护欲。
“是啊,不过是一件裙子罢了,裴夫人就不要太为难禾郡主了。”
“禾郡主也是不小心,何况郡主已经道歉了。”
只要是男人,打心底都会喜欢这样柔弱的女子。
禾雀恰好是拿捏了这一点,引导众人的矛头指向裴夫人。
即便这件事并不能让裴家损失什么,但裴家不饶人的事实,很快就会传遍各大世家。
这样的大世家,最是注重名声,到时人人皆知,裴家肚量小,恃才傲物,刁难一届弱女子,想必也是够裴家喝上一壶。
裴泽月冷冷的看着这一切,对禾雀的厌恶深了几分。
他看向程澈,折扇敲在掌心。
“我怎不知程公子也变成护花使者了?这样,我现在过去,浇你一身酒,你可还高兴?
我母亲和小妹还未说什么,你便认定她们抓着禾郡主不放,未免太强词夺理了些。
再说,这是小姐之间的事,你一个男人怎的也来插上一腿?”
言罢,他的视线漫不经心的扫过那些替禾郡主说话的人。
裴家老二,果真如传言所说,武艺不精,但一张嘴巧舌如簧,甚是毒辣。
这分明是说程澈是个娘炮,
不止,
他在说那些男人都是好管闲事的娘炮。
程澈闻言,立刻瞪大双眼,怒气在脸上一览无遗。
“裴二公子,我只是不愿见宴会上诸位有误会,你怎么说话这么难听?”
裴泽月挑眉,手中折扇不紧不慢的敲着。
程澈越是生气,他反倒愈发气定神闲。
“哦?巧了不是,在下也不愿看见有误会,这样吧,既然程公子原意为禾郡主出头,那我家小妹的这身衣裳,程公子不如代为赔偿?”
闻言,禾雀连连摇头拒绝。
“是我不小心弄脏了裴小姐的裙子,她要生气也是应该的,这条裙子,还是我来赔吧?”
不过是一条破裙子,能值几个钱?
她手上的钱,可是多到这些人无法想象。
可程澈像是和裴泽月杠上了一般,长袖一挥,冷笑道,
“行啊,一件衣裳,多少钱,我替禾郡主赔了便是,
裴家也大度些,不要盯着一个姑娘家发难。”
两边谁都不让着谁,淡淡的硝烟味在程澈与裴泽月之间弥漫开。
不仅因为家族立场,他与裴泽月的矛盾,很久之前便有了。
譬如在烟京的公子排名上,原本两人不分伯仲,
直到年初的上元佳节,无论在诗词歌赋,还是棋艺较量上,裴泽月竟能处处压他一头。
从此程公子的名气,在烟京的小姐圈子里,便大不如裴家二公子了。
关键这裴泽月还总是一副吊儿郎当,风流无比的模样。
程澈自然心生怨怼。
两人之间似有看不见的刀剑交锋。
就在这时,看戏的苏荻忽然笑出了声。
苏荻挥挥手,让众舞姬退下。
他慵懒的靠在檀木椅上,眼中透着邪佞,感叹道,
“哎,为了禾郡主,兵部侍郎家竟要倾家荡产,程公子,真是比少将军还要情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