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马匪来袭
    又过了十来日。

    陶家父母终于从陶瓷窑彻底归来,不用整日窝在那边干活。

    然而。

    林见微和秦著身上的伤都已经大好,便向她们一家人提出告辞。

    陶家父母都是好客的人,闻言还当是自己忙着陶瓷窑那边的事情,怠慢了客人,客人住得不舒心,才要赶紧走。

    林见微解释,并非如此,只是在此地耽搁太久,他们还得赶在年关到来之前,到京城与亲人团聚云云。

    好说歹说,才却掉一番盛情挽留。

    村里十来岁的少年男女不多,陶夭夭往日都带着一群小豆芽玩,好不容易才来了个漂亮又温柔的姐姐,懂的东西还多,还会教她们配香料做香珠。

    她有些不舍得,临别时还抹了眼泪,将一对上漆的木头娃娃送给他们。

    “师父姐姐,这是照着你们容貌刻的小童,送给你们。”

    “往后,可不要太快把我和妹妹忘记。”

    林见微垂眸,看着掌心两身黛蓝衣衫的小小福娃娃,温和一笑:“不会。”

    他们拜别四人,也拜别陶家村,向着山林外走去。

    两人没有马,只靠一双腿走。

    只是——

    刚走出村口十里路,便听到了一些不寻常的动静。

    马匹嘶鸣,刀剑擦磨。

    “我去看看。”秦著指了指前方,“你先在此地等我。”

    林见微点头。

    她知道自己身手一般,绝不会前去添乱。

    若无必要,她不会用自己涉险。

    秦著功夫好,展手飞掠而去,没一会儿便消失在茫茫白雪中,往声音来源处去。

    他像一片雪飘落雪堆上,听着那堆人马的动静。

    那些人说的外邦话,秦著听不懂,只能去数他们的人数、武器,以及动向。

    听了好一阵,他才悄无声息飘走,回去与林见微汇合。

    少女蹲在雪地一角,怕自己乱动引来那群人,便一直蹲着没动,冻得瑟瑟发抖,嘴唇也发紫。

    “不是中原人,是北丹人,共一百三十骑兵,全配了刀。”秦著语速极快说完,看向她,“我看他们散开的方向,像是要悄然把村子围起来。”

    蹑手蹑脚,小心翼翼,发号施令的嗓门也不算大。

    林见微垂眸,呵了一口气在手心,搓动双手。

    秦著瞧她脸色,蹙眉,将自己身上的鼠裘摘了,盖到她身上围好。

    “你很冷?”

    “嗯。”林见微扯起个虚弱的笑容,“身子虚寒,格外怕冷。”外在的寒冷,并不影响她脑子转动,“北丹人入内,若不是有策应,便是隐藏许久。”

    不管哪一种,都宣召着对方此行势在必得,已有完整策划。

    她和秦著的仇家都与北丹无关,小小一座陶家村,到底有什么值得他们觊觎的地方,竟以马匪名义现身。

    秦著看着她沉思的侧脸,道:“我的意思是,你想怎么办?”

    看北丹人的架势,估计要等天黑再逼近陶家村。

    他们是走是留?

    “回村。”林见微本以为是马匪到来,已在静候时想过各种对策,衡量清楚后果。

    退回去,说服村民共同退敌,才是最好的选择。

    边城常年多马匪,村民不管有无战力,起码不会在这件事情上质疑。

    只要给她机会,她觉得可以与对方在黑夜中一搏,谋取生路。

    秦著“嗯”了一声,直接隔着鼠裘圈住她胳膊,施展轻功带她回到村子里。

    落在陶夭夭家门口,他便松开手,站到背后去。

    “师父姐姐!”

    在院子上漆的陶夭夭大喜:“你们怎么回来了!”

    “有个坏消息。”林见微直言,“村子被马匪包围,我们出不去。”

    哐——

    捧着木盆的陶父震惊:“腊月未至,马匪就来了?”

    叶夫人也赶紧从屋子里出来。

    “得赶紧告诉村长,击鼓传信。”她手上还拿着账本,“其他东西都别管了,你们快用厚衣装些米,拿上厨房蒸的饼,躲地窖去。”

    “躲着没用。”林见微道,“我见马匪此次前来,像是已有周全之策,不紧不慢把村子围起来,显然就是要等天黑动手屠村。”

    边关多匪徒,有些或许只为抢粮食,不会伤人,可有些却要挑衅官府,故意屠人泄愤。

    她听秦著转述,那些人可不像会考虑伤亡的贼人。

    北地的地窖大差不差,都在那几个地方,若是存心屠人,就算躲起来,也很容易被找出来杀掉。

    叶夫人迟疑:“可是不躲着,难不成我们还能打跑马匪?”

    不是她质疑自己,而是马匪有马有武器,他们怎么敌得过呢?

    “这样,要是叶夫人信得过我,我们就做两手准备。”林见微将自己刚才思索的击退匪徒之策,说与她听,“如此一来,进可攻退可守,也就不用害怕马匪赶尽杀绝。”

    陶爹赶紧往外走:“我先去告知村长。”

    他觉得此计可行。

    叶夫人:“我去召集其他村民,大家一起决定这件事情。”

    陶夭夭和叶蓁蓁往年也经过马匪的事情,可马匪一般很少进村,就算进来,也是狂卷而过,□□掠,如暴风过境。

    马匪围村什么的,打劫得有点儿正经,她们还真没遇到过。

    一时之间,两人也没了主意,下意识看向林见微。

    “师父姐姐,那我们应该做什么?”

    林见微沉眸思索一阵:“你们也前去劝说村民,尽量快一些,但不要显得太慌张,也别让其他人发出什么大动静。”

    否则,等北丹人靠近,恐怕会生出疑心。

    怕陶夭夭太跳脱,她让姐妹俩一道,不要分头行事。

    “好。”

    秦著一直站在她背后没吭声,等院子一家四口都离开,他才开口说话。

    “我做什么?”

    “你轻功好,帮忙盯着发号施令的人,要是他动了,你就给我吹这个。”林见微将自己怀里的哨子掏出来,递给秦著。

    哨子墨玉制成,在日光下闪着一点浓绿的光。

    有些像秦著眼眸的色泽。

    少年伸手接过,视线转到她身上:“那你呢?”

    林见微看向村长的屋子:“看看村长能不能听我们所言,当真同意做两手准备。”

    虽说她的计划听起来比较稳重,可也保不准老人家可能觉得她年纪小,想法太过轻率、理所当然。

    抵达村长家时,村长刚听完陶爹所言。

    须发皆白的老人家抬头看向门口,瞧着那抹玉兰一样柔韧挺拔的影子踏入院子,向屋里走来。

    “姑娘果真亲眼所见?”

    林见微:“我是亲耳所听,家弟亲眼所见。”

    老人家沉吟一阵:“好,小老头亦曾见过姑娘那位弟弟,当真是锋锐如剑,凶猛如兽。两位气度不凡,想来并不是我们这种山野村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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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马匪围村,早早击响鼓音,也不过是惊醒旁人。倒不如像姑娘所言,先提前做好准备,不管他马匪想要做什么,我们都能见招拆招。”

    “那就劳烦村长帮忙召集村民,各行其是。”林见微怕陶爹没讲清楚,重复了一遍她的部署。

    正说着,不断有村民脚步匆匆往这边来,开口就问。

    “村长,真有马匪来围村?”

    马匪常有而围村少有,年长者都知道,倘若有,便指定是马匪想要屠村。

    来者高大健壮,神色焦急,语气冲冲,好像只要村长说是,他就能立马捞起家伙冲出去,跟马匪拼个你死我活。

    随后进来的人,也都着急忙慌询问。

    “别急!”村长迫不得已站出去,捞了张小凳子高站说话,“大家听我说。”

    他的手杖举起来,村民便安静下来。

    林见微扫了一眼,见来的都是年轻的夫妻,老者与幼者都不在。

    “我有一策,可应对马匪,但是需要你们都出力。”

    “村长说的什么话,大家都是一个村的亲人,出力是应该的事情。”

    “就是,村长先把办法说说,看看能不能行。”

    ……

    村民七嘴八舌,村长怕声音传外面去。

    “诸位安静!小心别把话传到外头让马匪听到,否则对方恐怕会等不及策马进来。”待他们噤声,村长才将林见微所言转述,“此计已经是我们现在能想到最好的办法。”

    有人迟疑:“可是陶瓷窑……”

    “黑蛋子,是陶瓷重要,还是性命重要?”

    村民不再说话。

    “好,既然大家都赞同,那就……”村长对村里的情况熟悉,很快就把人安排去做不同的事情。

    各人归家,用腰带塞了一圈干饼,也若无其事前去东林的去东林,去西河的去西河,去陶瓷窑的去陶瓷窑。

    家中老人稚童大都跟着往陶瓷窑去,男子砍柴,女子找麻绳出来,不够就搓。

    麻绳绑在村道上两屋之间,绑活结,松松坠在雪地里,一会儿就被雪覆盖,看不清楚痕迹。

    列与列之间的绳索则套起来,一路连到村尾近树林处,套在两棵大树根部。

    到时候只要用力一拉,就会绷紧。

    嫌弃不够稳妥,她们还去河边挑来石头,倒在雪地里,等道上的雪将石头吞没。

    这些事情做完,她们就扛着耙子去东林装枯叶,把枯叶倒在瓷窑坡下的平地上铺开。

    还有些不大不小的姑娘,诸如陶夭夭等人,便在陶瓷窑的大厨房煮饼,每家每户都倒一些粮食进去,到时候大家平分。

    窑里,村长叮嘱:“注意火候,得等入夜才能动。”

    林见微各处把控好,把饼用布裹好,揣在袖管中,向村口走去。

    她转挑雪堆后能藏身形的地方走,腰后绑着树杈子扫雪痕。

    那种地方雪厚,她走得艰难,摔了好几次,才跌跌撞撞碰到秦著。

    应当说,约莫是秦著看不下去了,主动寻她,将她带到一个避风又能监看对方的地儿。

    披在他身上的鼠裘,再度转到她身上。

    “你怎么来了?”

    林见微把袖管里的一张大饼拉出来,递给秦著,“我要给你送吃的呀,离天黑还有几个时辰,估计到明日都没办法吃东西。”

    她抬眸一笑:“可不能饿着你。”

    秦著垂眸,浓绿的眼睛像盛夏雷雨天的幽暗森林,深深凝视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