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喜欢又害怕
    今夜有月。

    月光随着窗外被踏过的半黄不青枝叶晃动,流水一样轻轻颤动。

    林见微敛眸,将刚才的事情重新在脑子里过了两次,于一片寂静之中成功捕捉到自己无意中蹭上的掌心。

    她捻了捻自己残存一丝热度的指尖,有些不太明白对方因何失态。

    不明白,便想。

    思索一阵,她尝试代入自己,倘若要令自己失态,需要发生什么事情。

    ——得到自己渴求的东西。

    ——不得不忍受自己厌恶的东西

    那么,问题就来了。

    秦著他到底是渴求接触,还是厌恶接触。

    林见微看着自己的指尖半晌,决定翻窗出去找人。

    既然想不明白,那就亲自试试。

    秋夜寒。

    她拢紧衣裳,沿着小路一直往前走。

    乡间的路大部分都是农人踩出来的土路,一般会通往要耕种的地头。

    此时,乌云飘忽而来,将月色遮盖。

    视线乍然朦胧黯淡,林见微只顾着探头张望少年影子,没有注意,不小心踩中一颗圆滑石头,摔了一跤。

    掌心勒过虎口的伤还没愈合,掌侧又添了两道擦伤。

    “嘶——”

    沙砾刺进擦伤的口子里,有一种尖锐的痛。

    她甩了甩手,张嘴吹走灰尘,却吹不走嵌进去的大颗沙砾。

    天边飘来的乌云又飘走。

    就在这时,一道狭长的阴影从上往下降落,把她整个人罩住。

    林见微仰头,恰见少年背着月色,踏碎银辉降落。

    他缓缓蹲下看她的手,又慢慢移转目光,带着几分打量、探究的意味,逡巡她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动。

    林见微愈发觉得他像久久独居,经常被什么猛兽挑衅的凶兽,以至于对外面的一切常怀戒心。

    “秦著。”

    她喊了他一声,嗓音比平日要低,可还是一如既往的婉转温柔。

    像极了遥远记忆中的某个人。

    可又完全不同。

    少年眼眸垂下,看血肉模糊的掌心,问:“你出来做什么。”

    语气却无疑问。

    “找你。”林见微低头去抠自己手上的沙石,没有看他,“不然我还能出来做什么。”

    沙石翻动,尖锐的疼痛更剧烈。

    她指尖在颤抖。

    “别乱动。”秦著用匕首的鞘压住她的手腕,“回去清理涂药。”

    月色虽明,也不及对照火烛。

    他手腕翻转,匕首的鞘绕到林见微手腕下托着,将她扶起来。

    林见微动了动有些僵痛的膝盖。

    秦著垂眸看她的脚。

    “我没事,缓缓就行。”

    听她这么说,秦著便没多问,只安静等着,转脸看着月色下随风摇动的枯枝干叶。等她迈开步伐,才缓缓跟上,配合她的脚步。

    只是匕首太短,他只捏着一小块手柄,着力有些许轻弱。

    路上碎小石子散落,时不时就会错脚踩上,身形也总是有些踉跄不稳。

    秦著干脆收了匕首,伸出自己解开绑带的手臂,握紧拳头。

    “扶我。”

    林见微转眸看了他两眼,见他脸色不像勉强,才轻轻把自己的手搭上去。

    “多谢。”

    秦著没说话,沉默而僵硬扶着她回去。

    回到窗前倒是犯了难。

    她如今双手都擦伤,整片手掌都无法着力,也不会什么轻功之类的武艺。

    “闭眼。”秦著微微暗哑的嗓音从背后传来。

    林见微迟疑一瞬,便慢慢闭了眼。

    她只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什么捂住一小会儿,听到秦著说“睁眼”再睁开时,人已经落在屋内。

    秦著不在她身侧。

    他不知何时走到行李旁拿了蜡烛,将快要烧尽的红烛续上。烛是林见微托叶蓁蓁去镇上所买,包袱里还剩下许多。

    幽幽灯火,将他容颜照亮,轮廓渐渐清晰时,仿佛日出东方,亮彻西山。

    又冷又野。

    她看着少年:“你的伤……”

    “不碍事,没裂开。”秦著将火折子一甩,盖上收好,“你不如那盆水重。”

    农家所用的盆,能让稚子当池子戏水,厚实的木加上水,着实算不上轻。倒是少女,瞧着薄薄一片,只脸上蓬软一些,恐怕风大点儿就能吹跑。

    他翻找出针与金疮药,摆到灯下。

    林见微故作不知,等少年暗哑嗓音说一句“过来”,她才过去坐下,将手递到桌上摆着。包扎伤口的麻布已经被血沁透,沾上灰尘。

    秦著直接用匕首挑断,拆下后沾了水擦干净。

    这一切,他做得相当快速顺手。

    “你经常受伤吗?”

    少年没抬头:“嗯。”

    他捏着针,把沙石挑出来。

    针下的手不停颤动。

    他抬眸。

    林见微用手肘压住自己的小臂,白着脸对他弯唇一笑:“我不要紧,你继续。”

    火光闪动跳跃,少年墨绿的眼眸有烛影浮现,在寂静秋夜中流转暗光。

    像一枚品相极好的玉。

    他很快垂眸,继续挑走沙砾,动作越发轻巧,像云絮飘过天际。

    林见微看着自己有一点点斑驳痕迹的手:“只是石头磨手就这样疼,实在很难想到,你是怎样割下自己身上腐肉。”

    “太痛会发麻,下手快一些,不要抖就行。”秦著像是在说什么很寻常的事情一样,“再者——”他把针放下,又用干净的布擦走上面的灰与血,“你不需要想。”

    他们本没有关系。

    等将她送到京城报了恩,他们便不会再有机会相见,多想无益。

    食指敲在瓷瓶上,金疮药均匀洒下,秦著给她重新缠上新买的细布,打好稳固的结。

    “已处理好,还有哪里的伤需要处理。”

    他终于抬眸看向灯火后的少女。

    少女脸色苍白,额角淌出一片冷汗,唇角却依然挂着得体从容的笑意。

    好似,那样的笑颜生来就挂在她脸上一般。

    林见微指了指自己的右肩膀和膝盖,不过这两个地方都不适合让他帮忙。

    秦著扫了一眼就背过身:“我出去。”

    他起身,走向窗边。

    “不用。”林见微撩起裙摆,堆到腿上,“我信你,你背过身就行。”

    窸窸窣窣的动静,让秦著颇为不安。

    他从不习惯将自己的后背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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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给任何一人,哪怕是共过生死的同门,他也从未信任过。

    焦躁令他浑身汗毛直竖,耳朵禁不住去细细听那窸窸窣窣的响动,时不时,便能听到对方低低的抽气声。

    他拉开一条缝往外看。

    篱笆外的杂草随风舞动,乱成一团,一眼望去,像翻涌的江河。

    更令人心焦。

    好一阵。

    处理好伤口,将裙摆放下,把肩上衣裳也拢好,林见微才收拾东西:“我好了。”

    秦著没有转身,听她有些不便拖着脚走到床边坐下,才缓缓转身。

    林见微仰头看他:“你想怎么睡?”她比划了一下,“头对头还是各自睡一头,你要睡里面还是外面。”

    秦著开口道:“你睡里面。”

    堵在墙角太被动。

    林见微将鞋子脱下摆好,把发饰拆下来,散开发丝:“好啊。”她伸手,将东西递给少年,“那就劳烦你帮我放桌上。”

    窗开一缝,凉意入室。

    月光像一条流光跃金的缎带,轻轻覆盖秦著微微下垂的双眼,将他身上危险的野兽气息淡去,平添几分柔顺。

    少年不动,她也不动,只晃了晃手上的东西,黛蓝丝绦混着几根银边压线的细小绸带,在月色下轻轻晃动,像是在催促他。

    这一晃动,丝绦与绸带上装饰的掐丝银蝶也颤动翅膀,扑扇起来,银蝶的薄翼搅碎月色。

    林见微素来喜欢这种亮晶晶的东西,初时顺走留下银票,也是因此。

    不过逃命途中不适合佩戴,她便一直收着,今日才取出来试了试。

    秦著眼眉微动,伸出手,掌心朝上。

    林见微高举着手,将丝绦上的流苏压在少年掌心里,一点点往下盘,等指尖悬近,才蓦然松开捏住银蝶的手。

    嗡——

    银蝶骤然跌落掌心,翅膀急促扇动。

    掌心一重,流苏轻挠一下,秦著指尖一跳,某种微凉柔软的感觉在掌心重现。

    他转身,放下掌心的一对银蝶,吹灭了蜡烛。

    “夜色已晚,早些歇息罢。”

    他紧紧扣住桌子边沿,定神一阵,才去关好窗,和衣躺在床上,肩胛骨压着床沿。

    鼻息间满是陌生的气息。

    手腕侧面就贴着锋利的匕首,他青筋盘踞的手紧紧握着,不曾放松半分,随时能够出鞘。

    林见微怕冷,口鼻缩在被子底下。

    她转身,背对少年,唇角慢慢勾起一个愉悦的弧度。

    原来——

    他是喜欢又害怕。

    窗外月色渐渐隐退西去,淡成与青灰天光一个色泽。

    睁眼,旁边已没了秦著的身影。就连旁边的枕头和床铺,都是齐齐整整的模样,不像被人压过。

    要不是药毒有所缓解,她险些以为对方压根儿没躺下睡过,而是趁她睡着溜走,随便找了个地方凑合过一夜。

    她抱着被子,埋头缓了一阵才下床。

    不管如何,对方既然能缓解她的药毒,令她不必常常忍受噬心之痛——

    此人,她都要定了。

    她温柔浅笑,对着水盆将头发梳好,将帕子丢下去。

    哗——

    温柔笑意随着水波被搅散,涟漪一圈圈散开,撞在木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