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分家
    “这夜里,二叔可得睡沉些,省得做梦。”

    姜满棠垂首,压低了声线从侧上方传进温时琢的耳朵,而后抬起手坐回木凳上,任由他折返回东院厢房。

    “当初真是瞎了眼把你领进门,养不熟的白眼狼,”赵古茹推开温砌,指着姜满棠,伸手就要将她从木凳上拖下来扭打,却被她压过来的视线惊的一滞,狰狞的面孔就那么僵在脸上,颤着手侧移,指向门内那几个没比门槛高多少的崽子,“吃里扒外的狗东西,不得……”

    原本扒着门槛的温淳被她贪狠刻薄的眼神一瞪,松手后退,‘扑通’一声,跌坐在地上。

    温姎也不由自主的放开手,揪住温令的衣角躲着,害怕的呜咽,却没有发出一声哭喊。

    温令揽住妹妹,朝前一步,挡住温淳,眼底是不亚于赵古茹的凶意,含着戒备,仿若山林中自保的狼崽,能在刹那间,张嘴撕下要猎杀他的恶人。

    姜满棠瞳色被映得发浅,淬着碎裂的尖刀一般,片片都能将人凌迟。

    赵古茹尾音未落,视线就被豁然起身的姜满棠遮住,手腕骨在刹那传来断裂的剧痛。

    姜满棠压低身姿,视线从她的脖颈划过,上抬对视,声线被压得极低:“二婶管不好自己的细枝末梢,也无法控制自己的目光,这次是断手,来日,我替二嫂剜了这双凶光毕露的眼睛?免得吓坏了村里的孩子,岂不是徒惹二婶声名狼藉。”

    旁人只见,身量宽胖的赵古茹和削肩薄背的姜满棠,相对而立。

    就连赵古茹,都没看见她是如何出手的。

    在场更无一人觉得姜满棠强横,毕竟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别提富庶出身的娇小姐,哪能没点傲骨血性,可见这温老二一家把人磋磨成啥样。

    温时琢拿着担子疾步走来,就看见温淳跌坐在地上,走过去帮着温令将温淳扶起来,拍了拍他衣摆上的灰:“别怕。”

    转身时脚步一顿,抬手揉了揉温令枕后的发,才抬步跨出去,将那单子交给里正:“里正阿伯,这是……阿姊的嫁妆单子。”

    只有赵古茹,被那眉眼微弯中的凉薄所惊,更被她周身扑面外溢的杀伐戾气给震慑。

    农家人不是没有硬骨头,但不包括赵古茹,她也怕死,但也极要面子,起先无非就是觉着当着里正邻里的面,姜满棠一个新过门又没有夫婿支撑不能将她如何。

    但却没想到,姜满棠自己就是她的倚靠,不必凭着任何人的厉鬼,她捏着手腕,侧首望向温婷:“将东西、拿出来。”

    温婷退后两步,挡在堂屋一侧的厢房门前,满面难以置信:“娘,你说什么呢,糊涂了么,我这儿哪里有她的东西。”

    这抢占堂嫂嫁妆的名声传出去,她还要不要做人了,她爹娘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受着邻里非议也这么多年了,面皮子厚一些也不算什么事,可她还没嫁人呢,邻婶舍嫂的瓜子闲谈,便是能要了她半条命。

    赵古茹闭了闭眼,望着温婷脸上的倔强,怎么会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她仰视姜满棠,却只见到她波澜不惊的瞳色,心下荡着几分悔意,悔自己没有斩草除根,留着受惊的兔子,活生生被人逼成了虎狼。

    她抖着手踉跄几步,扯开给了死挡着门的温婷,见她不动,咬牙一巴掌就落了下去:“拿出来。”

    温婷跌坐在地,温砌黑着脸站在一侧,看着两人乌烟瘴气的闹了一通,不光惹了人耻笑,还偷鸡不成蚀把米,眼底的沉郁更盛,垂眸前扫了一眼姜满棠和温时琢。

    朝廷吃紧,内有流寇,外有强敌,眼见这秋季的青苗税又要缴了,温时琢和那姜氏的嫁妆却一个都没留下。

    他贪婪地流光落在姜满棠的身上,不得不说,长得标致,就是不知道值几个钱,要不是这个臭丫头闹得厉害,他们早就得手了。

    姜满棠一向对目光敏锐,不论是赵古茹的含恨,还是温婷的怨怼,亦或者温砌的恶念,她都有所察觉,只不过,她可不是怕河边湿鞋之辈。

    赵古茹提着包袱,目光锁着她,颌角绷紧:“东西都在这儿。”

    姜满棠莫不是以为她孤儿寡嫂能守住这银钱细软,站在门前的姑婆婶子,哪张嘴是吃素的,不出一刻村子里都知道她手中富饶,心下怨怼,目光不由自主落在门前的婆妇身上,恨不得她们即刻鼓吹出去。

    姜满棠被拖进原主身体时猝不及防,也自然而然接洽了原主的记忆,知晓包袱里都有什么,随即并不藏掖,将包袱亮在众人面前,而后抬眸,指尖轻点:“二婶唇齿一碰,就将凭空消失的三百两银票吞了?”

    里正眉头微沉,三百两,够县里有仆从的大户一个月过活,眼下包袱里却是一文没有。

    温砌看着周益的面色,只觉不好,朝前踏了一步:“宁哥儿媳妇,你这叫什么话,咱们这样的穷苦人家,作何能支出去那些个银钱。莫不是自个逍遥,算在我们头上,再怎么说一笔写不出两个温字,这般咄咄逼人,我们也是有几分气性。”

    “二叔当真会说笑,自从到了你们温家,便没踏出过院门半步,”姜满棠理着细枝末节的异常,脑中陡然锁住方才清淡的一抹梅香,“倒是二叔,成日窝在席上,又是在何处沾着一身的脂粉味。”

    “寻常人家是支不出这账面,吃喝女票、贝者便是了。”

    赵古茹的视线蓦然转去,一把揪住温砌的衣领,温砌利落钳住她的手腕:“闹够了没有,还不够丢人,耳根子浅的婆娘,那花子分明离间你我,我寻了岸头务工,哪日没带回银钱来!”

    赵古茹平日里粗心,但眼下探究,如何没闻出异样,险些没咬碎了牙根,但却不得不将这吞血咽下,眼光剜着温砌,只等这事了发落。

    “当日祖母缴了我的包袱,晌午刚过,就到了二房手里,”姜满棠轻笑,抬手支着下颌,“这是一个被窝,修出了两只隔肚皮的豺狼?”

    她手有些酸,慢悠悠的下落,垂在身侧,不由抬眸看了眼站在里正身侧的温时琢,目光存了几分直勾勾,随之恋恋不舍的收回视线,“在二婶与我之间,经手的只有祖母和二叔,祖母我们是没办法,二叔又概不供认,二婶毫不知情,那这银子莫不是被祖母压下了,不如就送二叔去和祖母分辨?总能出个章程,托梦给你我。”

    “毒妇!”温砌跳脚,容色上满是难堪,“宁哥儿若在,怎么会把你这样的蛇蝎女人娶进门!”

    “呵,二叔莫不是忘了,我可并非同温殊宁两情相悦被娶过门的,”姜满棠长睫都仿佛染了寒霜,偏勾着唇角的弧度,“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是祖母做主娶进长房,长者故世,二叔还是尊重着些,即便是心有怨怼,也得多憋着些。”

    赵古茹听着两人的争论,喉管都仿佛涌上了血沫,掌心攥紧,指甲陷进皮肉,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迹:“你想如何?”

    “让地吧?”

    赵古茹沉默半响,就连温砌都凝滞片刻。

    正常分家来说,温家田亩是该有长房的份,公家配下来的,以及这些年家里征收的,不是小数目,只不过杨氏偏心,就连三房也只分到了小片收成不好的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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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杨氏忘了田多税多,这秋税不是他们二房能吃下的。

    想着,温砌眼光霎时一亮。

    温时琢也侧目,看向姜满棠,薄唇轻抿,削瘦的脸上有几分严肃,方才他不是没察觉到她的视线,只不过太过直白,所以他才没看过去。

    只是眼下,家里他们四个兄弟姊妹,也不是种地的料子,而姜满棠,他垂目瞧着阳光下白腻的指尖,不该是吃苦的,温时琢怕糟蹋了田亩。

    就在温砌准备论起他手里沃田的值价,温时琢也准备同她提上一句税收和垦地劳作的辛苦时。

    “将中馈堂屋和侧边西厢分给你们,就从东厢房起墙,将庭院划给我们东院。”姜满棠眉眼微弯,瞧着温砌有些呆滞的错愕和眼里不加掩饰的算计,“二叔不会是想分田亩给我们孤儿寡嫂吧。”

    温时琢垂首,叫人看不清神色,只在探究下,才能发现那抿着的唇有些延展,也有些许浅淡。

    姜满棠拎着包袱,朝周益走去:“今儿辛苦里正跑这一趟,也多亏乡里乡亲的姑嫂们,还有钱叔仗义,”

    说着抬眸看向门口的倚靠,各个捧着瓜子看热闹的女娘,微微点头,“您瞧我这划分院子,可合理?”

    周益思忖半响:“合理。”

    “我从江州来北地,流民落户在长青村,本应是要给村子里银钱的,”姜满棠同周益往门口的姑嫂那边走,抬眸笑意温和,“可嫁进温家,大家也都未同我计较什么,今日还仗义出手,可见北地女子的心思敞亮大方,各个都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好女娘。”

    她将包袱递给周益:“想着里正门道八达,能将这些东西当个好价格,入秋天凉,给村里的孩子都添件新衣裳,余下的银钱,还要烦请里正寻个县里靠谱的善堂捐了。”

    姜满棠笑时很甜,声音也轻柔,门口的婆子婶子,起先被她夸的面红耳赤,耳后听了这话,都惊讶的看向姜满棠,而后视线越过她的肩膀,看向温家鸟面鹄形的四个孩子。

    孙氏眉梢微蹙:“你自己的日子过得艰苦,还有四个娃娃,将东西当了,捐了,你们怎么过活。”

    周益也摆了摆手:“是这么回事,殊宁媳妇,本也没有嫁进来的姑娘,要向村里交银钱的事。”

    “给村里的孩子,自然我们家的哥儿姐儿也得有啊,难不成里正和诸位婶子,阿嫂还能短缺了我们,”姜满棠捏着包袱,怼在连连摆手后撤的里正怀里,“就当我这位新入门的嫂嫂给娃娃的见面礼,婶婶嫂嫂们可千万别跟我客气,莫不是怕我改日求上你们,像个麦芽糖?”

    “你这丫头说的叫什么话,嘴皮子厉害的!”先前同赵氏对上的乔跃琴开口,手痒捏了一把她的脸蛋,“不说你这诚意给的足,就单说你这小模样,尽管来求!”

    “那我可不客气,”姜满棠侧目看向里正,带着几分不好意思,却真挚得很,“周叔也知道我们家没个男人,分家砌墙也是个工程活,您看……”

    乔跃琴拦了下她的胳膊:“这算什么事,村里各家都不缺男人,你这点算什么活,一家出个人没会子就成了,用不上周叔。这点小事用不上你操心,我这就把我家那口子叫来,保准给你把墙砌的又高又结实,庭院宽阔。”

    姜满棠弯了眼,听出她话中的意思,却没反驳。

    这边东院的屋子里,温令自然也听见了姜满棠的话,看向提步过来的温时琢:

    “二哥!为什么要同意那个女人将家产捐出去,若是留着,我们一家就能过好日子了,而你的束脩也有了着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