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嫁妆
    “孝道?二婶口口声声尸骨未寒,”姜满棠将门口做桩的父女二人推出去,曲臂抬手,指尖捻着那两张纸,袖口滑落,青紫的痕迹恰好映入众人眼帘,眼尾好似染着薄红,“可您却是在丧亲七祭便强占田财,意图分家,嘴上的孝道么?”

    “不仅攫取我娘家嫁妆,据为己有,还威迫我们长房过继琢哥儿,又是何道理?”姜满棠拎着文书亮到众人眼前,长睫垂落,“不过是瞧我们长房没个顶梁柱,便肆意欺凌我们孤儿寡嫂!”

    “且不说爹那时的陈年旧账,是为了谁才被抓去服役过劳消亡的,便说宁哥儿,却也是因为二叔三叔,才充入军营,”姜满棠染着微末泥印的指腹,正按在其中一份的文书上,“如今二婶嫌我们是累赘,自是可以分家,”

    “但过继,绝无可能。”她一身素衣,眼眸微垂,落在外人眼中便如坚韧白蕊,凄苦绝美。

    “过继一向是父母之命,你祖母过世,你二叔便是是家中长辈!让琢哥儿做我们家嗣子是你们长房福分,”赵氏发疯似得从地上爬起来,指着姜满棠,“你又有何资格说不行。”

    姜满棠抬眸看去,眉眼浓郁的黑沉,不见光亮:“规矩?今日我便告诫诸位,我向来蛮横,礼仪体统、声望美名我全不在乎,长房诸事由不得别人插手,谁敢将那双脏蹄子碰到长房哥儿、姐儿的身上,便休怪我不顾礼仪体面,也要撕下她一张皮。”

    “呦,这温家娶进来的新妇可真够泼辣的。”对门张婶嚼着瓜子,拉着隔壁钱家,说道。

    钱家正是里正妻弟一家,日子过得还可以,钱家当家的是钱婆子孙氏,也是个明事理的:“温家那老太太骗嫁,二房抢占家财,接着又搜刮侄媳嫁妆,哪个是人干的事儿,这要是再立不住,别说长房留下那几个干瘪枯瘦的,就是她自己,怕是都要被这一家吃干抹净,磋磨早亡。”

    “欸,您别说,温婆子那天将人带回来时,我听见那丫头包袱里尽是金银玉器的响儿,说不准真挺丰厚,怎么就让温婆子遇上了。”张婶心想,他家也有儿子啊!

    “你敢这般同我说话,叛逆无道、不服管教,空口白牙抢占、掠夺,温家田亩岂是你一个刚入门的新妇可以惦记的,你的嫁妆,谁不知道你是俺娘领进门的,逃荒落难你值什么嫁妆。”赵氏抹了把额间的头发,面容愈发狰狞,“即便是你告到里正那,也要捉奸成双。”

    姜满棠勾唇,状似认同的颔首:“好啊,没想到二婶竟能这般舍出脸面,全了魏法律例。”

    “二婶与其在这费力嘶喊,不如想一想,如何将那赃物另寻个藏匿地儿,”姜满棠拖过院中的椅子,双腿交叠,指腹搭在膝盖上轻点,“阿琢。”

    温时琢本就领着幼弟幺妹站在厢房门口,乍然闻声,不由一愣,提步到姜满棠的身侧。

    这个并未比他年长几岁的长嫂,眸光清正透彻,眉宇间没了怨天尤人的恶意,温时琢仿佛头回见似得,细细打量片刻,才发现她姿容昳丽,堪比头顶日月朝阳。

    “报官。”她侧首偏头,眉目微弯,挂着浅显不易察觉的笑意,温时琢一滞,抿唇垂眸,但心下只觉眼前夺目,不敢直视。

    赵氏嫁人前,也是隔壁村农户出身,家里好几个闺女,这半辈子都没见过官差什么样,但也都听过官老爷势大,不是他们能惹的,当即就要破口大骂,闻言,温婷年纪小,到底不如他娘赵氏,先没沉住气,扯住赵氏的胳膊:“娘,不能报官!女儿还没嫁人呢!”

    这时,孙氏推门走了进来。

    “姜丫头,村里村外住着,报了官十里八乡面子上都不好看,各家都还有待嫁的姑娘,”孙氏朝着姜满棠走近几步,声音往下压了压,“我让我家老头子去寻里正,不如把这家分了。”

    孙氏的视线侧落在旁边那抹清瘦的身影上,叹了口气:“琢哥儿考过了童生试,若是上头祖母故世,难免要守孝,可不就又要错过这次的科举。”

    “又?”姜满棠敛目沉思,实则在脑海里翻着原著,发现书里确实带过一笔他三错科考。

    温时琢自幼善书,天赋惊绝,温殊宁早早便为他攒下了束脩和赶考的盘缠,可只考了一场童生试,温殊宁便充军了。

    温婆子杨氏顾着一大家子吃喝,偏疼的二房不堪大用,三房又懦弱无争,就打起了温殊宁留给温时琢束脩的主意,从而错过了同年的科举。

    温时琢被过继出去后,二房用长辈辞故,压着他服丧三年,又以束脩不足将他关押柴房,二错科举。他借此向里正提出迁户,独自养着幼弟幺妹,抄书的银钱要补贴家用,束脩和赶考的盘缠迟迟攒不够,三错科举。

    后来只能去岸口找些力气零活,年纪轻轻就熬坏了底子,春闱时,在贡院内大病一场,高烧不退。

    明明是天纵英才,可状元及第时已是弱冠年岁。

    “无妨,”耳畔传来少年清越的声音,待姜满棠侧眸瞧去,温时琢偏过脸,能依稀瞧见被头发遮挡的高挺鼻梁,上方的一块软骨突起,可见五官张开后的清俊凌厉,“你想报官,我们便报官。”

    透过温时琢稚气却极力沉着的侧脸,姜满棠好像看见了原著中的权臣,同时又有些手痒,随心抬手揉了揉温时琢的头发,没管他陡然瞪大的眼眸,起身看向孙氏:“劳烦孙婶。”

    孙氏连声应着,她倒是不贪图姜家丫头什么。

    但温舒宁那孩子也是她看着长大的,临走时还特意往她家跑了一趟,请她帮忙多关照时琢,只是她家虽然能勉强度日,但人口也不少,本就没办法时时看顾,再加上温时琢也不是个会寻求帮助的孩子,便是想说,也没权利插上话。

    钱叔脚程利落,又都住在这十里八村,没一会儿就将人请来了。

    里正来时,赵氏正捡起那两张文书:“分家的文书要盖,过继的文书也一样,”

    “今天——你是不盖也得盖,不盖也得盖!”

    钱文正撞了下里正周益的肩膀:“瞧见了吧,这一家子不要脸的,琢哥儿可是咱们村子里唯一个能考取功名的读书人,这要是砸在那温家二房,咱村子在清奉县可抬不起头。”

    “更何况,上您那前,我听了两耳朵,温家二房抢占侄媳妇的嫁妆,姜氏也是个横的,要报官,还是我家老婆子给劝下来的,这事要是不妥善解决,出现什么差池,真让那姜氏告到县里,这不光彩的事闹大了,你这里正难免要跟着吃责。”

    “胡闹!”里正浑厚的声线响起,将院子内的视线吸引过来,“在路上老钱已经同我讲了,长房和二房既然都一心分家,泥印也签了,我这边再落个章也就成了。”

    “过继的事,虽说是长者命,但毕竟是长嫂如母,琢哥儿自个也不情愿,再强行立为嗣子于理不合,”见赵氏不依不饶,里正抬眼,越过赵氏和赵婷,看向二房温砌,“你年纪正是壮年,何必急着过继嗣子,又不是不行。”

    温砌憋红了脸,紧抿了唇,原也不是不行,但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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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儿虽然只是个童生,但县里少不得要给些银钱,官府每年的苛捐杂税尤重,更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家里入不敷出,自然而然就想着用温时琢功名减免杂税。

    “二房侵占姜氏的那笔嫁妆,也赶紧交出来,否则叫了族内的人来搜,大家可都闹得没脸。”

    赵氏一听这个,再也忍不住,比之不能过继一事更加歇斯底里:“什么姜氏的嫁妆,那是二郎给婷姐儿准备的陪嫁!”

    “呵,给婷姐儿准备的陪嫁,温二媳妇是吃准了周家同你们这隔了八丈远?”周益闻言冷笑,院子里外看热闹的人都不由阴阳怪气了起来,“你家二郎成日坐吃山空,能给婷姐准备什么陪嫁。真是树不要皮。”

    “乔跃琴,你说什么!信不信我撕了你的嘴!”赵氏指着靠在门口的女娘,那女娘也不是个吃素的,直接啐了回来,“姜满棠被你婆母骗过门时,在场的姊妹婶婆,哪个没亲眼瞧见。”

    “如非姜氏落难,哪轮得到你们家,人家到底是个金凤凰,和麻雀家雀可不一般,你就是将那羽毛捡回去,你也飞不上枝头,”乔氏拉着左邻右舍的媳妇,磕着瓜子耻笑,“要我说啊,不是你的莫强求!”

    姜满棠少见这般直白粗鄙的吵架,一时兴味十足。

    她眉梢微扬,视线落在乔氏身上,本就明眸善睐的瞳色,在日光之下更加亮,乔氏一转头,就对着勾着笑的姜满棠,笑声陡然一滞,日照都没晒红的脸,瞬间爬满红晕,拍着胸口:“我勒个乖乖。”

    里正手指微曲,指骨敲了两下桌子:“东西,拿出来。”

    姜满棠身姿修长,由于太过清瘦,更衬得楚腰蛴领,语调轻微:“二婶可要想好再说,我家祖辈始便极有名望,到了我爹这一辈更是家大业大,为防宅院小厮丫头偷盗变卖,家财上可都落了家族徽记。”

    “什么狗屁徽记,那笔嫁妆就是我家二郎买给婷姐儿的,”赵氏心下一滞,面上却分毫不动声色,蛮横又跋扈,“不过是个衰败流民,谁知道你所言是真是假,说不准是惦记我家婷姐儿的嫁妆,胡诌出来的。”

    “里正也瞧见了,”与赵氏拉锯的时间过久,姜满棠神色有些倦怠,便抬手将小臂搁在温时琢的头顶,“可非小女子不想息事宁人。”

    温时琢抬眸,却只瞧见搭在他头顶垂下的手,拇指上沾着泥印,手腕被捏出的红痕狰狞盛开,他抿唇垂目,他想,算了,就让她垫一下。

    谁让她只是个小女子。

    “赵古茹,你当真想要我将村中众位长辈都如数请出?”里正眯着眼,如银盘般的脸上有一丝锐利,“若真在众长面前找到了那偷窃的赃物,长青村届时,可留不得你这般的毒妇。”

    赵氏掐了一把温砌,咬牙看着漫不经心的姜满棠,只想将她休出门去。

    温砌被赵古茹推上前,直面里正的审视,长青村的里正和清奉县知县一家属同源。

    他常年蜗居炕席,身子亏空也只能同温时琢、温令这样的孩子逞凶斗狠,论力道蛮劲可能都不如赵古茹,又被姜满棠一脚踹出去数尺,卡在门槛上像是散了架,弯腰扶背,气势在恍然间就落了下风:“里正,那些嫁妆,是我娘给大丫准备的。”

    姜满棠长睫上压,褶皱的尾端上扬,笑时日暖风和,可如今,却是透着股出尘幽冷,慵懒厌世:“常言道,赢得生前身后名,二叔这为人子嗣当得可好,仗着老太太她身死无诉可伸,便肆意将屙溺混泥一盆子泼上灵堂灵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