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默哄
    小笙抱着衣裹进来,望了望人影,她以为韩誊会乖乖去净房更衣,可是那里空空如也,没想到韩誊直接在她的卧房里!独自安安静静开始脱衣服,先解下腰带,再脱掉外面打湿的袍子,紧接着是衬衣,然后继续低头默默解开系带,准备连身上最后一件素色中衣也脱掉。

    奈何手边没有随身换的,他这才抬头看一圈,侧身发现站在门口的少女。

    小笙是来找人的,本不抱希望,没想到刚好撞见这一幕。他肤色白皙,骨骼高大漂亮,腰肌紧实,扭着身体的时候那些肌肉线条流畅而有力。

    可是韩誊望向她的目光满是委屈,也没有说话。小笙站在门口要进不是,不进也不是。她本来就发着高热,耳朵和脖子那块烧得有些厉害,赤热的四目相对,她的心登时就乱了,眼神闪烁,“这个给你。”

    她往前走了两步,将布裹放在炕头,谁知韩誊也不动,只伸手管她要。小笙抿抿唇:“你自己拿。”

    韩誊这才又将中衣脱下来,擦擦身上的雨水。

    小笙深吸一口气,把布裹打开推到他的手边,转身出去过来正堂的廊檐下。炉子上刚刚温过她的药,炭火还正盛,她把茶壶放在上面,人挨着躺椅坐下,拿起小蒲扇给茶炉扇风。

    天光晦淡,春雨淅淅沥沥,青葱翠绿的芭蕉在雨中轻轻摆动叶幅。

    韩誊重新换了套干净的束袖交领长衫,腰间系着繁复的佩饰。屋檐下的雨水滴答滴答砸在院子平直的青砖上,他走过来,在她面前停下,见她没有反应,便主动蹲下,稍稍仰头看着她。

    韩誊的眼神太过炙热,小笙不敢与他对视,加快速度扇风,把炉子里的火拔得旺旺的,火苗都从茶壶底下蹿出来。

    最后却还是她先打破两人之间的宁静,小声道:“喝完一盏热茶,就回去吧。”

    韩誊握过她的手放在膝盖上,低声温柔问她:“那个文书是你自愿签的吗。”

    小笙抬起脸,眼睛看着前方,视线落在院子东角的芭蕉上,面上波澜不惊,实则早已心慌意乱。她被动承受韩誊的灵魂拷问,张了张嘴巴,半晌才道:“嗯。”

    她不知道这句话会惹哭他,韩誊的眼泪登时滴在她冰凉的手背。温热的泪珠好像炉底的火星,近乎要灼伤她。

    他看着她的红唇,握着她的手指用了用力,哽咽道:“你再想一想,用心告诉我,真的是你自愿签的?”

    这个问题好沉重啊,小笙颤抖着唇感觉心如刀绞,不知不觉呼吸都变得很困难,她用力吸口气,坚定地不断小幅度点头。

    韩誊眼里的柔和逐渐变成空洞的犀利,他虔诚渴望地注视小笙侧颜,又掺杂了好多茫然,他近乎用尽全部的力气摇了摇她的身子,但真切落在小笙身上,却不过也似花树在春风中的微动。

    韩誊:“你再重新说一遍,只要你说不是,我就相信你笙笙,我一直都信任你,无条件信你,只要你说不是,好不好。”

    小笙既难受,又不得不保持沉默,她想告诉他那是自愿的,没有人逼她,但这样的想法稍瞬即逝,因为她心里真的很难过。

    可是那又怎样呢,这个问题没有答案不是吗,一切都尘埃落定了。

    不是的!没有!在韩誊看来,他根本不在乎笙笙在母亲面前说了什么,许下何种承诺,甚至签过什么协议,时过境迁,他都可以不作数!他不会认的!现在他只要她一句话,一句不是!就这么简单,他什么都不想听,除了这个!

    小笙感受到他的迫切,心脏疼得揪起,下意识转头回去看他,却只看到韩誊湿红的眼眶,和俊朗的脸上分不清是残留的雨水,还是新溢的泪水。

    她自己都快悄悄无声哭成泪人,从袖中抽出绢帕想拭泪,见到他那个样子,却怜爱的小心温柔靠近韩誊的脸,一点一点先为他擦拭掉那些晶莹眼泪。

    可不擦还好,越擦越多,怎么都擦不完。

    她本就哭得五脏六腑都在泛疼,见如此状多想哄一句,韩誊,你能不能不哭了。

    韩誊咬了咬牙,低眸轻轻握住她的双腕,仿佛要在那一寸白腻之地找出一朵花儿来,不可置信问道:“我送你的镯子呢。”

    小笙这才低头发现自己光溜溜的手腕上什么佩饰都没有,那个他亲手做的,说想她就拿出来做一点,赶在年节送给她的镯子,她其实并没有戴着。

    韩誊不甘,迷惘,犀利的目光中又添了一层绝望:“是不是没有人站我这边,连你也没有?”他抬起那张被泪水浸满的俊美的脸,直接而热烈地望着她,握着她手腕的手青筋凸起。

    小笙疼得心口抽搐,喉咙发涩,断线珍珠似的眼泪,簌簌往下掉落。

    最后他是怎么离开的,小笙已经没有太多印象,她扶着墙壁站起来,茶壶里的水已经烧干了,炉子里的炭火也尽数熄灭,成为风一刮就会散掉的灰烬。

    小笙用温水擦擦脸,平复好心绪,收拾好乱七八糟的衣物,她拿过铜串钥匙强迫自己先出去,可是谁知拉开门,韩誊高大挺拔的身姿就立在她的院门外。

    他没有走,他一直都在这里,韩誊重新迈进门槛,脸色从之前的青涩楚楚可怜,变得有些阴郁,小笙不自然往后退了退,说道:“你换下来的湿衣服,是给你,还是给沅瑞。”

    韩誊从头到脚打量她一遍,最后落在她漂亮的脸蛋儿,淡淡问:“去哪儿。”

    小笙:“书院。”

    韩誊看过她粉红的耳廓,说道:“我才想起来你生病了,今天就不去书院,好吗。”

    “要去的。”她不好说,时间本来就很紧迫了,要是她再耽误,课题交不上去,后面的麻烦堆在一起,墨考不过,她就真的追悔莫及。

    韩誊看着她纠结又说不出重话,只低头默默看看自己脚尖,又看看他的样子,终究还是松口道:“那走吧。”

    小笙慌了:“不不,不行。”

    韩誊原本都已经转身,闻言皱眉回头看着她:“什么不行。”

    小笙再度深吸一口气,磕磕巴巴解释:“你可以自己去书院,但……不能跟我一起去。”

    韩誊不解:“我见不得人?”他是连考三日省试,精神有些许不济,但还没有到不能见人的地步吧!

    “不是!”小笙要怎么解释这个问题呢,或者说要怎么跟他揭开了来说。韩誊倒是很喜欢看她慌乱又正经的样子,挺可爱的,他欣赏片刻,小笙一咬牙:“那就分开走!”

    她匆匆锁好门,也不搭理身后的韩誊,独自走在前面,她希望韩誊能自觉点儿,看到她如此明显的不愿同行的态度,就不要再跟上来!但她忘了韩誊在某些方面,脸皮比城墙还要厚上几尺,不仅自尊心没有受挫,反而心情好了许多,悠然跟在她身后,她快他就快,一步不落。

    沉默一路,两人一前一后进了营缮书院。到了书院里,小笙故意绕道,走平时不怎么走的曲径,她穿过小桃枝石阶,纤细的身影如同灵活的小鱼,在池畔竹林躲了片刻,确定韩誊没有跟上来,又扶着竹枝桠探出身子朝后头望了望,果然没有跟来!

    小笙这才松懈下紧张的肩膀,转身继续往前走,谁知韩誊站在观赏石旁默默等着她。

    两人正面相对,四目交织,登时彼此都有些尴尬,尤其是小笙,心虚的神色更加明显,索性一狠心一懊恼就当无事发生,提着裙角从他面前擦身而过。

    韩誊问道:“现在去哪儿。”

    小笙答他:“藏书楼。”

    韩誊:“去哪儿做什么。”

    小笙耐心道:“当然是去借书来看啊,我又不像你,家中藏书几万卷。”

    韩誊人高腿长,追上来与她并肩走在一起:“你需要什么我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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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使人给你搬来,之前就说过买一进的院子不够用,现在知道了。对了,在看什么书。”

    小笙想了想说道:“军械相关的,反正也没事,觉得挺有趣。”

    韩誊看了看她,少女微微张着嘴巴,专注脚下的路,许是走得急切整个人娇喘吁吁的,好不容易到了,听她笑道:“今天人还不算多。”

    因为韩誊没有院长的手书,所以无法进入藏书楼四楼。小笙就委婉道:“你快回去吧,好好睡一觉,别再冒雨来找我,我——”反正我又不会走。

    韩誊说道:“我附近等你,你看累了,我再陪你去医坊。”

    小笙对他话感到无比惊诧,她没有想到韩誊是如此地执着又……怎么说呢,相对尊重她的意愿吧。小笙对他的这番计划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韩誊现在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就只想单纯想跟她待在一块。天空不作美,好巧不巧飘来一块乌云,小雨又滴滴嗒嗒落下来,小笙把韩誊拉上台阶,想帮他在书楼借把伞,谁知韩誊又说不走了。

    来到四楼,他拿出腰牌在书吏面前晃了下,那书吏便恭恭敬敬把他们俩都请了进去,还搬来一条小臂宽的长凳,炉子和茶器也端来。要知道之前小笙在这里都是站着看书的!世界的参差竟是如此的鸿大!她怀里抱着几本书,突然觉得它们重如千斤。

    韩誊坐下,望着她诧异的小表情,习以为常道:“坐啊,不是要看书,我陪你看会儿吧。”

    她心里没有不平衡太久,很快就调整好心态坐在那条宽凳上,翻开书册接着昨天没看完的继续阅读。

    韩誊说是陪她一起看书,实则连续三天的考试高压,近乎抽走了他身体三分之二的体力,再经过发疯、灵魂拷问两件极其耗精神的事,又很快抽掉他为数不多的精力,坐下没坚持多久,他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韩誊的五官和轮廓都是顶顶漂亮,像他骨骼那样,完美到无与伦比,从前他不好好说话爱找她麻烦的时候,小笙就觉得他应该是个顺毛驴!只要不跟他逆着来,认真哄哄,他其实很好满足的。

    这样的人本质不会很坏,可塑性还很强。

    之后找到与他相处的规律,果然一切都变得和谐起来,反正小笙的性格脾气也很好,再尖锐的情绪到了她这儿,好像都会自然而然变得柔软,再加上……她真的挺喜欢他的长相,总之多看两眼会感到赏心悦目,进而心情舒畅,只要他不开口说话,小笙从前也是愿意跟他走得近些。

    当然,这些都不是她能主观控制的。

    她能约束的只有自己的本心。

    这一日结束分别前,韩誊神色看起来和平常无异,只是路过糕点铺子买了一支冰糖山楂串给她吃。

    小笙不明所以,她不是很喜欢这种酸酸甜甜的果子,谁知韩誊望着她,淡淡说了句,“没有外面的糖衣,它能酸倒牙齿,也不是好的,总之要把它们放在一起吃才合胃口。”

    回去以后,小笙独自坐在炕上,将那只装了金环小兰花绿叶镯子拿出来。因韩誊制作的时候也用尽了巧思,兰花和绿叶都是可拆卸的,她因平时要做工写字,戴镯子不方便。索性将镯子上的小兰花儿取下来,将它们簪在鬓间,对着镜子照了照。

    没过几日。

    小笙病消痊愈,满血复活,她梳了好看的发髻,簪着花,将拟定好的“新型弓弩提思建议稿”送到夫子面前,不疾不徐阐述弓弩的改良构思,形状,大小,重量,材质,攻击力,并准备以此作为墨考“武试”的课题,准备制作一柄杀伤力更大、射击更远程、使用更灵活牢固的腰佩式弓弩试个手,总之先从图纸图样做起吧。

    不过这得先报备且经过书院、夫子以及工部的同意甚至拿到书面意见。不然个人和小作坊私底下制作这种杀伤性武器是有违禁令的,搞不好小命都要丢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