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绣之考
    四月初二,是“绣”之一门小考的日子,今年女学将学生历年来课业绣品都发放到其学生手中,要办一场义卖。

    所获银两悉数捐了,所捐场所是位于女学一旁的善人堂。

    此处原身主人也是先后,每逢天灾人祸亦或战事,这些银两就能派上大用场。

    这几年国泰民安,除却边疆异族不甘总有异动以外,百姓都安居乐业。

    慕容卿念此,想着要是自己的绣品能卖出个好价钱,那这些银子就会变成自己哥哥身上的军衣,粮草,兵器。

    他哥哥从末等兵做起,还不知晓要熬到猴年马月,可哪怕自己在里头只是贡献了一点点,杯水车薪,可能和哥哥志向有这样的牵连,慕容卿心里就很高兴。

    今儿就算是要拿了自己的课业去见真章了。

    尤诺在自己那些绣品里翻来翻去,都没几个能入眼的,她很恼道:“早知晓今日,我当时就该认真些,这都什么货色呀,当真能卖出去吗?”

    慕容卿这会儿刚理好自己的,拍了拍坐在自己前头的杜若:“该卖多少价钱为妥?我这料子都是上好,但绣得着实一般。”

    杜若与她悄声解释:“说是义卖,但银钱多数来源于达官贵人,寻常百姓你就不定价,让她们自由随了银钱便是。”

    “可所卖银两不是和名次挂钩吗?这般的话若谁家人脉多些不就卖得多了?”

    杜若摇头:“这回名次怎么定还没说,不过真是按照银两也是无法,上京城就这风气,当真绣得好,也是有望名次高些。”

    慕容卿想到自个儿大哥肯定是要来凑热闹,以他的身家说不定会豪掷千金;二姐想来也会派人来看看;然后轩哥哥该也是会派人来买,再然后就是郴哥哥,该是会让寒酥或是灵泽来。

    这样卖得还有何意思?

    慕容卿又去看了看自己的绣品,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平平无奇毫无特色:“早知晓我就该料子铺得大些,这样旁人还能做做衣裳,这些荷包手绢绣得还不如路边普通商贩,真是给女学丢人了。”

    “倒也不用妄自菲薄,卿卿你的虽是针脚一般,但花样儿都是意趣。这小乌龟绣得多可人,旁人多是花草,你这多新鲜。”

    宋令仪的话让慕容卿心里舒服了些,待用过午食,慕容卿心怀忐忑地上了“战场”。

    义卖之处就在女学门前,早间儿女学已是将摊位都理好,一人一格,统共四十八格子。

    平日里名次好些的如杜若宋令仪的摊位在最中间,路过此地最先能到的地方就是这里。

    如慕容卿尤诺这些差生,铺子就不显眼了,在边角处。

    “咱们本来就没什么名次,还给安到了最里头,这样这回小考想力争上游都难。”

    慕容卿拍拍尤诺,以示安抚:“咱们课业差,自是不能和厉害的争了位置,怪就怪咱们怎么平时那般懒惰。”

    尤诺从绣品里掏出一把团扇给自己使劲扇着,她是燥得难受。结业考日子越来越近,她的课业还在半死不活的吊着,每天每夜都在为课业发愁,已是许多日子没松泛过了。

    她嘴角都起了燎泡,瞧来让人忍俊不禁。

    慕容卿也抽了一把团扇,给尤诺扇:“你别急,你娘亲不是在家中给你请了个夫子?”

    “那夫子凶得厉害,我娘特意叮嘱了她,道是我有何忤逆戒尺伺候无需顾及什么。”尤诺说得咬牙切齿:“最过分的是我每日晚食之后都会吃上一碗甜羹,如今这甜羹只有夫子允准才能用了,逼得我安寝时候都得抱着书册睡,太苦了。”

    “我不也是,我二姐你晓得的,我手都磨出水泡了。”慕容卿伸出手掌给尤诺看:“你瞧这指头,待天热了若还是如此指不定多难受。”

    “待八门小考完毕,咱们这些差生不得被逼死。”尤诺哭丧着一张脸,嘴里还不住言语:“早知晓当年我还不如不入女学,可不入女学又不会与你们相识。”

    她一副命真苦的模样,说得慕容卿也觉应付课业真是疲倦。

    两人站在摊位前,等了一盏茶时候就见着有人过来逛了。

    慕容卿眼巴巴的去瞧,头一个掏了银子的是个牵着孙女儿的老枢,给了宋令仪十个铜板儿,看得让人眼馋。

    随着有人来逛,摊位前渐渐热闹了起来。

    一个梳着双丫髻的七八岁模样的小姑娘逛到了慕容卿的摊位前,一眼就欢喜上了那乌龟荷包:“大姐姐,我想要这个,但我只有一个铜板儿。”

    慕容卿见有人欢喜她的绣品,心里甭提多欢喜:“一个铜板也可。”言毕让小姑娘近前来,就将荷包系到了其腰间儿。

    粗棉布的衣裳配这荷包,并不相称。

    可小姑娘摸摸荷包,极为欢喜,抬头冲着慕容卿笑露了刚掉了的乳牙,说话间还有些漏风:“大姐姐系得真好看。”

    尤诺笑出声,小姑娘赶紧捂了嘴转头去找自己娘亲去了。

    “月影缎做得荷包就卖了一文。”尤诺摇摇头,“亏,太亏。”

    “好歹有了一文了。”慕容卿小心收好那一个铜板儿放到写了她名字的匣子里,在抬头间就见着白陆两家的马车到了。

    先下来的是白一方,慕容卿眼见着他从头买到尾,最后到了自己这处时,颂溪怀里那些绣品都抱不下了。

    慕容卿护着自己的摊子:“大哥你不许买我的!”

    白一方挑眉:“你的那么丑,白送我也不要。”他背着手,挪了步子去看尤诺的。

    “白大哥,你买我的,最好是都买了。”尤诺可没慕容卿那酸气。

    “啧啧,你这绣品狗爪子绣出来的?四十八个摊子最丑的就是你这处。”

    尤诺笑眯眯:“这不就比出来了?我的最特别。”

    白一方闻言一乐:“行吧,多少银子?”

    “不多不多,全部带走二百两。”

    “卿卿你得和阿诺学学,胆子大脸皮厚,只有这般才能挣了银子可晓得?”白一方抬手狠狠敲了尤诺脑袋一下:“你个土匪,张口就敢二百两。”

    尤诺还在哄他:“白大哥行行好,您指缝里漏一点,小的我今宿家去就有甜汤喝。”

    慕容卿实在没脸看尤诺那作低伏小的模样。

    白一方是来当送财童子的,前头的人自持身份都没敢开口,一大堆才用了不到五两。他想到上回武斗坊坑了这妮子五十两,就让颂溪拿了二十张十两的小额银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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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先是数了十张摁在桌子上:“你这些东西可不值当二百两,一百两当爷买个高兴。”

    尤诺还待再哄哄呢,白一方又数了十张摁在桌子上:“这是给你厚脸皮的赏钱。”

    尤诺呀了一声蹦起来,生怕白一方反悔,立马将那二十张银票抱怀里。她相当识相,十张放到匣子里,另十张自己收了。

    慕容卿说她:“你怎还自己收了?”

    尤诺理直气壮:“你没听见么?白大哥说那是赏钱!”

    白一方笑得露了白牙,折扇一开大摇大摆走了。

    尤诺还在后面吆喝:“白大哥有空常来!”

    慕容卿拽她:“你小声点儿!又不光彩!”

    “你懂什么呀你。”尤诺捧着自己荷包猛猛亲了好几口,打算夫子再不给她甜汤,她就每日下学在外头喝了再家去。

    东西都卖完,尤诺让她身边的桂月端了把椅子来,她会享受的,歪在椅子上扇着扇子笑慕容卿:“你可别光顾着脸面了,早些卖完早舒服些。”

    慕容卿嗔她:“定是能卖完的。”

    寒酥是等着白一方走了,直奔了慕容卿这处来:“郡主,哪些是能买的?”

    慕容卿晓得是她郴哥哥来捧场子,可她也不想被陆郴笑,在桌子上挑挑拣拣,挑了个自以为是绣得最好的小猫手绢:“就这个。”

    “好嘞。”寒酥放下一张银票就跑了,生怕那银子送不出去似的。

    尤诺蹦起来抽了那银票看,怒道:“亏了亏了亏了!陆修撰出手就是五百两,我跟白大哥要少了!”

    “诶呀,你闹什么。”慕容卿取走那张银票放到匣子里:“都是要送去善人堂的。”

    尤诺撇嘴:“我都怀疑先后当初定这小考就是为了敛财。”

    先人目的不知,慕容卿还在勤勤恳恳卖着绣品,她东西卖的慢,可捧场的人多,陆郴的五百两,慕容轩的二百两,白双双十两,荷花夫人身边的嬷嬷都来留了五两。

    且她的东西尤为受小孩子欢喜,到了快黄昏的时候,被小娃娃们买得只剩下两条绣了兰草的手绢。

    那匣子晃一晃,可不少铜板儿。

    再去看尤诺,已是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眼见着时辰差不多,夫子派了人就要收摊子,这个时候前头才见沈止官袍都未来得及换,朝着此处匆匆而来。

    他与康宁郡主传闻在场的人都知晓,见状也不着急走了就想看看热闹。

    只见沈止步不停,目不斜视,直朝着慕容卿那处去,慕容卿颇觉尴尬,脚上踢了尤诺一脚。

    尤诺睡得正迷糊,被踢醒迷蒙着双眼道:“怎?是下学了吗?”

    这会儿沈止已是站到了慕容卿的摊位前。

    他瞧了瞧一粉一蓝两条孤零零的手绢,伸手拿了:“只有这些了?”

    慕容卿昂了一声。

    然后就见沈止从袖口里掏出了一角碎银子,他有些犹豫去问慕容卿:“可够?”

    如若沈止掏出了大几百两的银票,慕容卿定然不卖,可那可怜巴巴的一角碎银子,慕容卿就觉得没什么,她点点头:“够了够了。”

    “好。”沈止放下碎银子,却还没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