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大了
    不远处的篝火摇曳着,在昏暗的平原上拉出了怪诞的影子。

    第一个朝黎危奔来的就是阿塞莉:“老大!”

    黎危远远地制止道:“站在那儿,不要动。”

    阿塞莉很听话,立刻定在原地一动不动:“老大,你饿不饿?

    “有一点。”黎危说,“但现在不能吃。”

    阿塞莉点点头:“那我给你拿着。

    她身后,又有七八个人迈着急

    走来,都按照黎危吩咐的戴上了防护面罩,为首者是一身神父装扮的什克斯琴:“伤亡如何?”

    黎危答:“半死半伤。”

    几人一怔,虽然在黎危让他们拿消毒枪和医药箱的

    时候就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但也没想到这么严重。

    任务才刚刚开始,就折了这么多人手。

    “黎队,他们遇到什么了?”发问的人是姚皓,住在黎危隔壁的那位。

    “一个投影。”

    其他人一头雾水,黎危却没再多说。

    他摘下手套,张开双臂,示意拿着消毒枪的姚皓给自己消毒。

    某只章鱼睁开一只眼睛,敏锐地察觉到不对,以谁都没看清的速度直接钻进了黎危的胸口衣服里。

    长长的簌簌声响起,空气中均匀洒满了消毒喷雾。

    “每人限一支抗生素。”黎危微微回眸,瞥了眼十二号车,“原计划更变,先在这里扎营六小时,到时候意识还没清醒的人就不用跟车了。众人猛得一震,“不用跟车”的意思肯定不是字面上那么简单,他们已经开离灯塔几百公里了,不可能再匀一辆车把伤患送回去。什克斯琴轻点了下头,没有表露任何意见:“我会尽力救助他们。”

    他带着医疗箱匆匆走向十二号车,姚皓迟迟没能抬腿,心里一沉再沉:“黎队,雷蒙还好吗?”

    雷蒙算是他的朋友,但这次运气不好,没能分到一辆车。

    黎危随意道:“第一个死的就是他。”

    ”....”

    黎危说完,便走向乖乖等待的阿塞莉,留下难以接受的姚皓怔在地原地。

    除去在污染之地外,黎危从不安抚别人,在这个今天生明天死的世道,面对亲友死亡调节不好心态的人理应被淘汰。阿塞莉歪头:“老大,你的手受伤了。”

    黎危戴上一双新手套:“被你发现了?”

    小姑娘认真道:“阿塞莉视力很好的,阿爹给了我一双好眼睛。”

    黎危说:“它会自己恢复,不用担心。”

    “不行的。”阿塞莉说,“阿爹说过,烫伤是件很严重的事,阿塞莉一定一定不可以被烫伤。”

    黎危顺着她的话说:“那你要小心了。”

    阿塞莉认真地点头:“我会的!”

    见黎危走来,大家都打起了招呼,有的人继续坐着,只是肩背绷紧了些,也有人下意识站了起来。”黎队。”

    “黎队。”

    黎危嗯了几声,没有一一给予回应

    他穿梭在由装甲车围起来的营地里,面容被暖红的篝火映出了几分温和,少了些锐利。

    阿塞莉把兔腿递给黎危:“老大,你多吃点。

    危说,“我们一人一半。”

    阿塞莉眨了下眼:”好的,我可以再跟巴德分一半兔头。”

    巴德烈:“”.....”

    黎危将兔腿放到盘子上,左手握着它的胫骨,然后抬起另一只手咬住手套摘下来,就着叼住的姿势拿起一把刀分割兔肉。很快,盘子里就散落了一排薄厚均匀的肉片。

    直到削至见骨,黎危才走到篝火面前,将胫骨放进汤锅里。

    这些黑兔都是黎危带队去找十二号车的时候,营地的人刚捕杀来的,肉质非常新鲜。

    ”吃吧。”

    阿塞莉给肉片洒上调料:“老大,那只章鱼被你吃掉了吗?我没有看见它。”

    黎危松开牙齿,重新给右手戴上手套:“准备吃了。”

    阿塞莉想了想:“那可以分我一条章鱼腿吗?”

    ”可以。”

    某只章鱼窝进胸口就不想爬出来了,对于黎危的杀吃威胁已经能做到无动于衷,闻言也只是伸出一只触手点了点黎危的锁骨窝。黎危突然改口:

    ”现在也可以给你切一条,它的腿可以再生。”

    阿塞莉举手欢呼:“好诶!那就可以无限畅吃了!”

    ”......””

    章鱼从领口处爬出来,用触手撑起脑袋,用黑豆大的眼睛看着黎危。

    黎危面色淡淡:“看什么?吃不得?”

    鱼:“.....”

    巴德烈心惊胆战道:“祖宗,你可别什么都想吃了,这玩意儿不能吃。”

    阿塞莉问:“为什么?”

    巴德烈呃了声:“这章鱼是有毒品种。

    周围有不少人,他不好直接解释说这是绯红章鱼。

    忽而巴德烈反应过来,之前感觉老大身上气味变了不会就是因为这只绯红吧?

    他的觉醒能力是兽化,哪怕是人类形态嗅觉与触觉也非常敏锐,加上刚跟黎危出过一次任务,很容易分辨出黎危前后气息的变化。他心里不免有些犯嘀咕,也不知道老大带着这玩意儿干什么。

    触手最终还是没吃成,阿塞莉一边吃着兔肉片,一边念念不舍地盯着黎危肩膀上的章鱼。

    黎危靠着装甲车前盖,修长双腿撑着地面,腰背微弓,用刀插起肉片,从容地送入口中。

    他左手边是热闹的营地,右手边是荒芜的平原,尽头坐落着模糊的飞蜈山谷。

    佣兵们不自觉地瞄过去,黎危身上真的有股特别的魔力,叫人一看就移不开目光。

    有人看了看手里啃得乱七八糟的兔肉,感叹道:.....真他娘精致啊。”

    和黎危相比,其他人的吃相都能称得上粗俗,全免烤好以后就直接撕一个部位下来啃食,还会跟旁边的人交换口水一劲道的腱子肉吃完也要尝尝鲜嫩的腿肉。

    一名膀大腰粗的壮汉叹道:“今天又是想为黎队弯的一天。”

    旁边人哄笑:“谁问你了!”

    旁人的视线里,黎危与肩上的章鱼浑然一体,轮廓清晰,有如荒原之上的一道黑色剪影。他好像从来就与喧闹无关,永远置身世外。“别跟我说你们不想啊。”这人丝毫不觉得害臊,口嗨道,“黎队要是愿意,我甘愿躺平挨操!”

    “哈哈哈哈黎队可能不喜欢你这款!”

    “之前那个流浪者游厄看起来跟黎队挺配,就是不知道死哪去了。”

    “我倒觉得黎队可能不喜欢人。”

    “也是,黎队看起来更喜欢那只章鱼。”

    说这话的时候,戴贺莱刚好经过,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腰胯擦着壮汉的肩膀狠狠一撞。

    壮汉没坐稳,上身差点栽进篝火里。

    他回头怒吼:“你他妈不长眼啊!”

    戴贺莱头也不回地嘲讽道:“长这样还想自荐枕席?”

    壮汉起身就要干架,被同伴拉住:“算了,跟他计较什么?戴贺莱你不知道?就是见不得有人喜欢黎队,当年那谁都被他逼跳楼了...”这话像是戳到了戴贺莱的痛处,

    他猛得回身,抬腿走了两步,紧绷的氛围一触即发。

    就在大家以为要打起来的时候,一道平和的声音突然响起:“过来。”

    戴贺莱猛得顿住,转身走向发话的黎危。

    不远处,刚消完毒的贝丝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她问亚伯拉罕:“诶,你跟戴贺莱熟吗?”

    “一般,跟他一起出过几次任务一一谢了乔。”亚伯拉罕接过一个女佣兵送来的兔腿,继续说,“老戴性格挺闷,不过做事靠谱,就是一提到跟黎队有关的话题他就不吭声了,是真不对付。贝丝:“是吗?”

    亚伯拉罕昂了声,把兔腿递给贝丝:“你也来点?”

    贝丝看了看明显别有心思的乔,又看了看亚伯拉罕,拒绝道:“算了,你还是别分析别人了。”

    亚伯拉罕挠挠头,对乔耸耸肩:“看来她不饿。”

    乔:“....””

    贝丝回到三号车,征得同意后和阿塞莉吃起了一盘肉。

    “黎队给你削的?”

    阿塞莉点点头:“别人都没有!”

    贝丝坐在地上,刚好能靠到阿塞莉的肩膀:“你觉不觉得他像条狗?”

    阿塞莉顺着她的视线看向正在给黎危报告情况的戴贺莱,疑惑道:“他和狗长得一点不像。

    贝丝捏起几片兔肉塞进口中,含糊不清地说:“比喻,比喻懂吧。”

    阿塞莉想了想:“如果他是狗,那他的主人是谁呢?”

    狗是上个世纪的物种了,战争后,这种脆弱的基因便灭绝了。那时候,狗都是有主人的,否则活不下去。因为没有驯化的狗会伤人,在城市流浪会被城防队捕杀,在野外流浪被其它物种分食。

    “他应该有想认的主人一一”贝丝神秘道,“但主人未必认他这条狗。”

    阿塞莉哦了声:“真可怜。”

    “是吧,可怜。”看到黎危肩上耀武扬威的章鱼,贝丝没忍住笑出了声,

    ”不仅不认他,还有别的狗了。

    “这些人应该都能撑过来。”戴贺莱说,“什克斯琴说他们身上并不存在真实的污染,缓和一段时间便够了。黎危嗯了声:“去休息吧。”

    戴贺莱看了眼章鱼,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

    “黎队,您一直带着这只章鱼,请问有什么特别的用处吗?”

    “我需要向你报备?”黎危反问。

    “当然不用。”戴贺莱僵了僵,而后咬咬牙说,“只是队伍中已经有些风言风语了,....”

    ”说什么?”

    “说您有特殊癖好。”

    黎危忽而勾了下唇,仿佛已经看穿了戴贺莱的一切心思。戴贺莱绷紧身体,余光里是章鱼越来越放肆的触手。他听见黎危说:“这很重要?有特殊癖好如何,没有又如何?

    黎危从来不在意旁人的态度,一向活得从容自治。

    戴贺莱说不出话来,沉默离开。

    某只章鱼像打赢了胜仗似的,对着戴贺莱离开的方向疯狂摇曳触手,张狂到差点打到黎危的眼睛。黎危将章鱼揪下来,拎着它的脑袋说:“我对你的忍耐限度取决于你的存货速度,明白吗?”

    章鱼:“.....””

    黎危说:“明白就动一下触手。”

    章鱼的触手们瞬间静止,一动不动。

    黎危微笑:“看来是听明白了。”

    黎危捏着章鱼的触手根部,顺路揉捏到尖尖处,若有所思道:“长大了一圈....

    章鱼更不动了,黎危这话听起来就好像是长大了,可以宰掉吃了。

    几米外的阿塞莉还毫不掩饰自己惦记的目光,明目张胆地窥伺。

    “巴德。”她声音没什么起伏,但配合着看似娇气的外表莫名显得有些可怜巴巴。

    “我真没法给你弄到能吃的章鱼腿。”巴德烈无奈,“得看这次的任务经不经过海边。”

    他料想是不会的,最近的海岸离灯塔也有两千公里,非必要无需经过,毕竟大海生物要比陆地恐怖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