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鸢羽花(一)
    四日以来,越翎总是入夜之后在外奔波。他身无分文,还得向岑雪鸿先申请二十两工钱用以花销。岑雪鸿大手一挥,给了他一张一百两的银票。

    越翎的愈合速度,再一次给了岑雪鸿小小的震撼。他第二天就能走路,到第四天,已经与平日里无异。岑雪鸿却总是暗暗怀疑,他究竟是真的好了,还是只是已经习惯了时时忍受疼痛。

    四天里,岑雪鸿也没闲着。檀梨让家仆悄悄地带了几箱医书古籍送来,让她在其中找天女目闪蝶的记载。惹得玉郎都问,这里究竟是旋紫苑坊,还是卡罗纳卡兰家的悬星学院?

    不仅如此,岑雪鸿也没让玉郎闲着,一见他有空,便缠着他要学栎文。

    夜间,旋紫苑坊做生意,玉郎要去招待客人。一整夜的风流倜傥、觥筹交错之后,困得七荤八素,竟还要教学生读栎文古籍。

    这学生还不是一般的书呆子。玉郎偶尔被缠得崩溃,当初答应檀梨帮忙的时候,可不知道还有这样的情状在等着自己。

    “我看我这旋紫苑坊的魁首也不要当了,不如收拾收拾,去檀梨大人家学院做老师吧。”玉郎指着坐在房间里的越翎问岑雪鸿,“这有一个闲人,栎文比我好,中洲话也顺溜,为什么不让他教?!”

    越翎眨巴着眼睛望着玉郎。

    似乎在说:可不是我不教啊。

    岑雪鸿一本正经地说:“我们是中洲人学习栎文,和他先会栎文再说中洲话的,不一样。于情于理,还是玉先生教我,最为合适。”

    岑雪鸿倒了一杯茶,双手奉上,朝玉郎行了一个礼。

    又是“玉先生”,又是拜师礼,风月场上一贯拿捏别人的玉郎,也被岑雪鸿这一套给吃住了。

    不过,他也看得清楚。

    这二人之间不知道闹了什么别扭,郎虽有意,神女无情。

    自己只是无端被卷入的罢了。他一贯懒得管闲事,成天揣着明白,看话本似的看着这俩人。

    岑雪鸿学得也快,四天的时间,已经能磕磕绊绊地说一些栎语、认一些栎文字了。

    就这样一晃,到了圣女选拔大典当日。

    分野城中,上至官府,下至百姓,皆休沐以预备大典。

    绫罗坊中的绣娘们,用各色鸟羽、彩线制成彩羽衣,花样足有九十九种,象征着九十九位鸟灵。面具坊的师傅们也夜以继日地雕刻、彩绘,制作“九十九相”。

    旋紫苑坊难得清闲。

    岑雪鸿与玉郎围在桌前,一同读栎文的医书古籍,把玉郎读得昏昏欲睡。正好越翎从集市上回来,把两件彩羽衣和两副面具放在榻上。

    “这是你的,我给你挑了青羽雁,”越翎指着青色的羽衣与鸟灵面具,意有所指地道,“雪鸿。”

    岑雪鸿知道他是说的是青羽雁,却还是为这亲昵的称呼心颤了一下。

    “你的呢?”

    岑雪鸿垂下眼睫,若无其事地问。

    玉郎在一侧噙着笑望着二人,但笑不语。

    “这是我的。”

    越翎展开另一件赤金羽衣,一只赤金色的小雀也正好从他怀中飞出来,炫耀似地在岑雪鸿面前扑腾着翅膀。

    “太白!”岑雪鸿惊喜道,“你去哪里了!”

    “去古莩塔家之前我把它放走了,这两天一直在分野城周边找它,才找到。”越翎说。

    越翎拿着的面具,与面前的太白有着一样的羽冠和细喙。无疑,越翎选的“九十九相”正是金练鹊。

    岑雪鸿看了看两件羽衣,又望着玉郎,问:“玉先生你不去吗?”

    玉郎打着呵欠说:“我又不是栎族人,他们选圣女和我有什么关系。好不容易休息一天,我要卯足了劲儿睡上六个时辰。”

    说完,他把桌上的医书合上,挥了挥手,走到里间去了。

    岑雪鸿与越翎面面相觑。

    越翎泰然自若:“穿上吧。我们也准备出门了。”

    岑雪鸿披上青羽衣,面具却是第一次戴,弄了半晌也不得其法。

    越翎顺手接过面具,耐心为她调节。岑雪鸿抬头,从她的角度望去,少年低着头,此刻天光晦暗,他的神情却认真,像是在做着天地间一等一的要事。

    她想起了在南梨城的小巷里第一次遇到越翎,他擎着她的手腕,用锋利刀刃抵着她的颈侧。比之初见的时候,少年收起了尖牙利爪,敛去锐利的锋芒,竟散发着不可思议的温驯与柔和。

    像是一头认了主的狼崽,贴着她的腿,紧紧地依偎着。

    “可以了。”越翎把面具扣在岑雪鸿的脑门上,又说,“在栎族的传说里,大雁是从北地来的信使。”

    “金练鹊呢?”岑雪鸿问。

    越翎笑了笑。

    “是情人。”

    “……”岑雪鸿旋身就走,“好好和你说话,你又诓人。”

    “我没有!”越翎笑意更甚,“我说的是真的,不信你问太白。对吧?太白。”

    太白停落在岑雪鸿掌心里,歪着脑袋望着她,时不时啄她两下。

    越翎出去牵马。骄矜自持的骏马青霜在旋紫苑坊关了好几天,终于有机会出门了,不由得昂首阔步。

    “来吧。”

    越翎只牵着青霜,让岑雪鸿独骑。

    落日茜色的余晖洒尽分野城,仿若一地流金,又像是一地鲜血。

    上弦月高高挂在寂寞塔之上。

    ……

    日暮时分,全城的百姓都已经陆陆续续地聚集在了寂寞塔和赛波儿祭台之外。除了正对着赛波儿祭台为王与贵族设的观礼席,有王宫的侍卫把守,整个大典上都未设任何警戒。

    毗纱王与王后、卢阇王子皆着华衣,端坐于最高一层的观礼席上。

    “辛苦你了,息露。”卢阇王子对席下的息露说,“你父亲抱病,这是你第一次在大典上担任王宫的侍卫长吧。”

    息露正在猛吃供奉于观礼席上的新鲜瓜果,突然听见卢阇王子唤他,僵硬地转过身笑道:“是……是呢。”

    座上,将会继承整个分野城的苏赫达那·卢阇面目柔和,轻言细语,长相却是一位再平庸不过的王子。

    棕发褐眸,与雎神血脉没有半点关系。

    卢阇王子招手唤息露到身边,息露愣愣地过去了。

    卢阇王子便拿了一条丝帕,亲手为他擦了擦嘴角沾上的映日果的碎屑。

    息露赶紧叩首道:“殿下,不敢当……”

    “有什么不敢当的?”卢阇王子淡淡道,“息氏是苏赫达那最忠诚的臣子。你父亲病了,往后,整个分野城中,唯有你。”

    息露明白了他言下之意,心里一阵悲哀。

    原本就是旁系所出的毗沙王,尚不能使臣民心悦臣服。未来等待着毗沙王之子卢阇的是什么,已经不言而喻。拥有雎神血脉的苏赫达那家族,虽然不会被栎族臣民推翻,可是以古莩塔家为首的十二家贵族,必会牢牢掌握着全分野的权势。

    苏赫达那·卢阇,也只不过是被他们推上鸢羽花簇拥着的王位的,人偶。

    只有一个破局之法。

    那就是霄姬,苏赫刹那·天瑰。

    只要娶了有着雎神之相的天瑰,并诞下继承她的长相的王子,才能让王室重新成为时望所归。

    可是那样,圣女之位又会落入古莩塔家。

    息露试探着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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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霄姬殿下会成为圣女吗?”

    “你糊涂了,怎么来问我呢?”卢阇王子温和地笑了笑,“世间的一切,雎神都会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座下,分野十二家贵族的座次,按照上六家与下六家的顺序,依次排开。

    古莩塔·真衍指挥着府中的暗卫。

    “去各个入口,盘查中洲人。”他眼中有迷乱的光芒,“务必要找到岑雪鸿。这是弥沙的吩咐。”

    “真衍!”

    端坐的老者不耐烦地喊他。

    古莩塔·真衍如梦初醒。

    “父亲大人……”

    “行了,不要再做无意义的事了。”古莩塔家主挥挥手,让暗卫散去,“只要保证大典顺利进行。”

    “可是父亲大人,我们没做任何准备,不要紧吗?如何保证弥沙一定就能……”

    “你还是太幼稚了,真衍。”古莩塔望着观礼席上端坐的王室,轻蔑地道,“有人不想天瑰当上圣女,她就一定当不上圣女。这圣女之位,只能是我们古莩塔家的。”

    ……

    四方琉璃钟敲响九下,回荡在整座分野城中。

    卡罗纳卡兰家的随从听见大典开始的钟声,急得团团转,敲了敲书房的门,问道:

    “家主,您去吗?”

    檀梨搁下手中的医书,思绪不宁。

    末了,随从听见书房里传出疲惫的声音:

    “备车。”

    随从应了,吩咐马奴牵出紫电,摸了摸它的头。

    “青霜不在,虽然今天只有你,但也要乖乖的哦。”

    ……

    寂寞塔下,天瑰与弥沙换上了彩羽天衣,由祭司为她们绘上月霞妆,并在额间点上二十四瓣鸢羽花纹。

    天瑰站在弥沙身后,注视着铜镜中她被丝绸蒙住的眼睛。

    “残缺之躯。”

    天瑰居高临下地说。

    “凭你也想与我竞争?真想看看你那眼罩之下,是怎样的丑陋可怖。”

    弥沙从铜镜中歪着脑袋望着她,仿佛听不懂她的话一般。

    待到祭司们离开了,弥沙天真无邪地笑了。

    “你想看吗?”

    她像一只动物一般,凑近了天瑰。

    忽然扯开眼罩,用一双深红如深渊的眼眸紧紧盯着她。

    天瑰:“!”

    天瑰大惊失色,指着弥沙:“你!你根本就不是——”

    弥沙若无其事地戴回了眼罩。

    “要为我保守秘密哦,苏赫刹那·天瑰。”她伏在天瑰耳边,轻轻地道,“不然,我就只好杀掉你了。”

    “来人!来人!把这个恶魔——”

    弥沙一把掐住了天瑰的咽喉,蔻丹指甲深深地嵌入她的皮肉里。

    “你听不懂我说的话吗?”弥沙懵懂地问,眼中满是认真的疑惑。

    “我说,为、我、保、守、秘、密。”

    弥沙一字一字地说完,才松开了手。

    她娇小玲珑,比天瑰矮了大半个头,看起来就像个十二三岁的孩童。可天瑰竟毫无还手之力,被弥沙甩到了墙上,只能捂着脖颈,大口大口地喘息。

    天瑰的眼里流露出杀意。

    即便是她当不上,也不能让这样的怪物被选为圣女。

    她的侍女匆匆赶到,忙问:“殿下,您怎么了?”

    天瑰摇摇头。

    她缓了缓,嘶哑地低声问:“按我的吩咐准备好了吗?”

    侍女点点头,带着莫名的泪意和决意。

    “都准备好了,殿下。”

    四方琉璃钟敲响九下。

    “圣女选拔大典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