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二十四瓣鸢羽花(十一)
    檀梨的随从躺在一辆双架车舆上,正玩着一截穗香茅。

    两匹鬃毛雪白的骏马,亦百无聊赖,彼此甩着尾巴玩。

    那随从已经用穗香茅编出了第三只蟋蟀。

    忽然,他听见古莩塔府邸中传出来的叫喊声。

    他忙坐起来,隔着老远,就看见火光把夜色烫得通红。

    来了!

    他驶着车舆,往古莩塔府邸赶去。

    正好撞上岑雪鸿背着越翎,慌不择路地跑出了侧门。

    “雪鸿姑娘!这里!”

    随从伸手把他们上车舆。

    “他们跑了!”古莩塔家的人喊道,“快去牵马!”

    岑雪鸿倚在车厢里喘了片刻,又猛灌了三大盏茶,才略微缓过来,好不容易才说出话:

    “你是檀梨身边的……”

    “是的,又见面了,雪鸿姑娘。”那随从轻松道,“家主派我在这里接您,我等了您好一会儿了。”

    岑雪鸿仍在喘息着,沉默不语。

    联想到方才檀梨带着禁卫搜查书室,她便大致明白了一切。

    又承了他的情。

    岑雪鸿望向越翎,没想到越翎也一直在看着她。二人视线相接一瞬,彼此都不自然地别开了眼睛。

    越翎也有一肚子的问题。

    短短两天里发生了什么?檀梨是怎么掺和进来的?他为什么要帮他们?他的随从说的“又见面了”是哪门子的“又”?

    可是想到岑雪鸿一路颠沛,现在又被古莩塔家追捕,皆是因他而起。

    他还有什么好问?

    还是乖乖当一个不会说话的挂件,心里对又救了他一命的雪鸿大人感恩戴德吧。

    岑雪鸿探头出去望了望。

    古莩塔家的人骑着马,再怎么样也还是比载着三人的车舆快一些。

    “我们这是去哪里?”她问那随从。

    “不知道,”随从回答道,“家主只说青霜和紫电认识路。”

    “他们肯定会追上来的。”岑雪鸿沉吟道。

    前方赫然一条三岔路。

    “搭把手,把越翎挪过来。”岑雪鸿跳到左边的青霜身上,“快!”

    “您要做什么?”随从问。

    岑雪鸿来不及回答,帮着碎了胫骨的越翎坐在自己身后。待他坐稳,便抽出匕首,割断了青霜与车舆之间的缰绳。

    接着,她扬鞭抽了紫电一下。

    随从:“!”

    紫电受了惊,拽着随从和车舆发了疯似的向右边的路奔去。

    青霜则按照原路继续前行,与紫电分道扬镳。一双人,一轻骑,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下的分野城中。

    ……

    古莩塔·真衍骑着一匹黑骊马,率人追着岑雪鸿与越翎上的车。

    那车舆先是往外城跑,又转回了内城,最后放缓速度,停在了卡罗纳卡兰家的府邸前。

    “自作聪明。”古莩塔·真衍冷笑。

    他疾驰而去,横栏在车前,勒马一声长嘶。

    “真衍大人,”那随从惊讶地看着他,“您怎么来了,有什么事吗?”

    “别废话了,让他们自己出来。”古莩塔·真衍冷冷道。

    “您在说什么呀?”那随从问。

    古莩塔·真衍没了耐心,抽出腰间佩刀,劈开悬着的帐幔。

    车舆内空空荡荡。

    只有一截被割断的缰绳。

    中计了。

    他才明白过来。

    檀梨的随从嬉皮笑脸地问:“真衍大人,您要不要上卡罗纳卡兰家喝喝茶,歇一歇再找?”

    古莩塔·真衍大怒,刀未入鞘,直直挥向那随从的脖颈。

    那随从无惧地望着他。

    刀锋抵在他脖颈前,渗出细细的血珠。

    “低贱的奴隶。”古莩塔·真衍阴鸷道,“我杀你,和杀一条狗一样。”

    “那是自然。”那随从道,“您动手吧。”

    “他们去哪里了?”他再一次问。

    “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那随从还是回答。

    古莩塔·真衍瞪了他片刻,还是收刀入鞘。

    “若真衍大人不杀我,我就先回去了。”随从不紧不慢地下了车,“家主嘱咐,要在他回来前,泡好他最爱喝的青凤髓。”

    ……

    越翎环着岑雪鸿的腰,虚弱地伏在她肩上,呼吸声细不可闻。

    “还没到,”岑雪鸿认真地说,“你等会儿再睡,我还有话要问你。”

    越翎一阵慌乱。

    她知道了吗?所有的事,她都知道了?

    青霜一路飞驰,前方正是阻隔内外城的天音门。

    城门守卫正要拦下他们,用栎语喊道:

    “宵禁了!天音门不准通行!”

    岑雪鸿一夹马腹,驾着青霜如黑夜中的一道闪电,越过守卫们横拦在面前的长枪,直直冲向了外城。

    守卫们:“等等!”

    “叽里呱啦的,”岑雪鸿小声抱怨道,“谁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越翎原本有些低落,听见岑雪鸿小声嘀咕,又实在觉得有些可爱,不禁伏在她肩上笑了几声。

    “笑什么笑,”岑雪鸿又道,“我还有账没跟你算。”

    他笑不出来了。

    随着青霜漂亮的一跃,夜幕下的分野外城,也在二人眼前如画卷般绚丽地展开。

    白天所见到的清清冷冷的街道,完全换了一个面目。

    夜色笼罩,外城彻底苏醒过来。

    她以连缀的灯火作衣裳,以不绝的笙歌作披帛。

    一层又一层云母石搭建的房屋上,悬着比繁星还浩瀚的琉璃灯盏。每一条走廊、每一间窗台上都有身着轻纱的美人,比月辉还要明亮。

    男男女女,或歌或舞,饮酒奏乐,彻夜不眠。

    这才是真正的极乐之都,分野城。

    进入外城,宝马雕车满路,青霜也放缓了速度。

    岑雪鸿惊叹地打量着这座截然不同的分野城。

    街上熙熙攘攘,有杂耍艺人,有酒肆栎姬,也有形形色色的客人。像她与越翎这般同乘一匹马,也不太引人注目。

    青霜轻车熟路,小跑着钻入了一条巷陌。

    在外城的街衢里七弯八拐,终于抵达了一处院落。

    一个身材高挑、以黛紫轻纱半遮着面目的身影,亭亭地站在院落中。

    “我等你们很久了。”

    那位美人说的,竟是完完全全的中洲话。

    不是习得的,甚至带着一些中洲南部的口音。

    他抬眸,眼睛如岑雪鸿一般乌黑。

    “你是……中洲人?”岑雪鸿问。

    他轻轻点了点头:“是檀梨大人让我在这里等你们的。雪鸿姑娘,请随我来吧。”

    越翎看了看岑雪鸿。

    岑雪鸿摇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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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头:“我也不知道。”

    “没关系,”越翎艰难地下了马,“就跟着去吧。”

    他伸出手,帮着岑雪鸿扶越翎下马。

    “檀梨是怎么说的?”岑雪鸿问。

    “他说,有人在追捕你们,让你们先藏在我这里。剩下的,你们自己看着办。”

    二人随着他一同走入一座小楼。

    他看了看越翎的腿,吩咐侍女去取药,便关上了门,摘下面纱,随手搁在妆台上。

    岑雪鸿看呆了。

    他的嗓音动人,轻声细语,如汨汨泉水。

    轻纱下的面目,竟更是惊为天人的美貌。若是只看见他的脸,岑雪鸿一定会将他错认为女子。

    美得不可方物,雌雄莫辨。

    “好,谢谢……”岑雪鸿斟酌道,“公子如何称呼?”

    美人抬眸,噙着笑意望着她,仿佛在问,你竟然不知道我?

    眸光流转,刹那摄人心魄。

    被他那样一望,岑雪鸿甚至感到头有点晕乎乎的。

    “这里的人,都叫我玉郎。”

    “玉郎……公子?”岑雪鸿迟疑地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玉郎莞尔一笑。

    “这里是分野城最奢靡的风月乡,旋紫苑坊。”

    ……

    古莩塔·真衍跪在书室里,一动也不敢动。

    “废物!”

    古莩塔家主勃然大怒,扬起手里的软鞭,一连往他身上抽了十数下。

    “在分野城里!你也能让她带着人跑了!”

    古莩塔·真衍瞬间皮开肉绽,血肉模糊。可他仍然匍匐在地上,连一声呼喊都不敢有。

    古莩塔家主把软鞭砸到他脸上。

    “说说吧,打算怎么办。”

    “我会加派人手,在分野内外城加紧寻找他们的行踪……”

    古莩塔·真衍颤抖着说到一半,没有听见古莩塔家主的回答,便知道自己说错了。

    “他们二人不足挂齿!”古莩塔·真衍赶紧说,“眼下最重要的,是保证弥沙顺利坐上圣女的位置。”

    “继续说。”古莩塔家主的面色和缓了一些,“苏赫刹那家,你有没有探到消息?天瑰的情况如何?”

    “如父亲大人所料,苏赫刹那·天瑰确实没有做大主祭的天赋。听说苏赫刹那家主把她关在雎神殿里,也没有用。”

    “那弥沙呢?”古莩塔家主又问。

    古莩塔·真衍从地上抬起头。

    “父亲大人,弥沙她……毕竟是南荒的血脉。”他颤抖着说,“何况又有着,一只那样的眼睛,做过那些事情……”

    “我是弥沙的父亲,谁敢说她与邪神漠蟒有关系!我的女儿,流着的必定是雎神的血!”古莩塔家主怒喝。

    “对对对……可是父亲大人,毕竟您刚刚才因为藏了南荒禁术,被叫去寂寞塔见过王与圣女。我只是担心他们知道了弥沙的真实身份之后大做文章,阻碍您的计划……”

    古莩塔家主冷冷地看了他片刻。

    “起来吧。”

    古莩塔·真衍只敢抬起头,仍然跪着。

    古莩塔家主沉默不语,用雪白的绸缎反复擦拭着手里的东西。

    过了一会儿,他把它丢到古莩塔·真衍的面前。

    一根闪着寒光的尖刺。

    “既然是你提出来的,”古莩塔家主缓缓道,“那就由你动手,把它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