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断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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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朔六年,刘彻遣嫖姚校尉霍去病出击匈奴,同日下发旨意,赐婚平阳侯与卫长公主,不日成婚。

    早知一切发展的卫长公主,不再像前几回在霍去病面前一般依依怜怜,眼神交错之间仿佛有无形的丝线牵拉他们。

    列侯尚主,既有了这一场婚事,便要发挥它最大的价值。

    卫长公主沉吟片刻,对身边的侍女低声吩咐些什么,直把侍女惊的一蹦三尺高。

    “公主殿下,您可想好了?奴婢是一路陪您走过来的,奴婢不忍心——”

    “没什么好犹豫的。”卫长公主狠了很心肠,“平阳侯府主人历来短寿,留给本宫的时间不多。本宫需要尽快做好。”

    “公主殿下不必如此,陛下和皇后娘娘都是极疼爱公主殿下的,若知道公主殿下自苦,想来会很心疼的。”侍女犹自不死心,试图劝说卫长公主。

    “阿父阿母疼爱本宫不假,”卫长公主自嘲一笑,“可如若他们当真知道了本宫所作所为,想来是一边叹息本宫自苦,一边欣慰养了个好女儿罢。”

    毕竟这一对帝后,卫长公主再了解不过。皆是为了心中目标,可以舍弃一切外物的狠心人。

    可她又何尝不是随了父母的性子呢?她心爱去病哥从无一丝作伪,自认情深几许,到底也接受了今日的分离。

    父母是为了据儿,她是为了日后的荣华富贵,本质上,也没有多少区别。

    凤楼烟雨中,晨雾迷蒙时,卫长公主已同霍去病告过别了。

    鸾镜映照出卫长公主不染一丝尘埃的芙蓉面,娇俏可人的脸庞上涂了嫣红的脂粉,衬得她一副新嫁妇的好模样来。

    从前的漫漫长夜,卫长公主常常有霍去病伴随入梦。昨夜准备婚礼,倒是一宿未眠。

    侍女拿了不知什么好东西,遮掩住她眼底的青黑之色,将她打扮出最美的模样,以图此次婚事、或者说是这桩买卖,可以卖出更高的价钱。

    卫长公主的姑母,也就是平阳侯的母亲,平阳公主来看望卫长公主了。

    “妍儿,襄儿他当真好福气,能得你为妻。日后啊,若是襄儿欺负了你,你就来找母亲,母亲给你做主,记得啊。”

    这场婚事,平阳公主是全心的欢喜,她丝毫不知霍去病与卫长公主的一段往事,只为了儿子尚主的荣耀而雀跃。

    卫长公主亲昵地挨上平阳公主的肩头,“母亲,我都记下了。您大可放心,君侯待人一向温润有礼,如何会欺负了我去?我也定会与君侯和睦相处,一同承欢母亲膝下的。”

    “好好好,你这样说,母亲就全放心了。母亲呀,就和皇后娘娘一起等着抱孙子咯!”平阳公主笑得见眉不见眼,好在保养得宜,脸上未出现褶子。

    卫子夫有心为长女腾出一片空闲,轻轻拽了拽平阳公主的袖口,“皇姐,咱们先去前头看看吧,让妍儿再收拾整理一下,也好让襄儿眼前一亮不是?”

    卫长公主感激地对卫子夫一笑,“有劳母亲和阿母了。”

    送走了平阳公主,卫长公主才算是喘了一口气。这大汉朝的公主,从来每一个省油的灯。

    早年间吕后的鲁元公主就不多说了,成了亲弟弟的岳母;姑祖母窦太主更是全盛一时,在宫里宫外兴风作浪,养起了男宠。

    这位要成为她婆母的平阳公主,也不是简单的角色。阿母和舅舅都是姑母平阳公主举荐给阿父的,就连如今得宠的李夫人,也是出自平阳府。

    据说,姑母给全长安的权贵都送过美人,只唯独落下了一个长平侯。

    如今去病哥府上,也还养了几个姑母献上的美人。倒也都是好颜色。

    “我遵上意。”

    卫长公主走在椒房殿的红毯上,这是刘彻与卫子夫为了长女的出嫁特意安排的。

    一步一个脚印,卫长公主并不回头,脑子里避不可免地,回荡起那日接下圣旨时去病哥的模样。

    去病哥的装束依旧是干练的,眼神中还是闪烁自信的光芒。卫长公主仿佛看见,天神赐给大汉的冉冉升起的将星。

    去病哥跃跃欲试,欣然接下了阿父赐下的嫖姚校尉的头衔和领兵的虎符。

    卫长公主彼时与霍去病一同跪拜,接下的,正是同一张圣旨。

    只不过,一个是赐婚,一个是出征。

    霍去病与卫长公主对视一眼,勾了勾唇角,两人默契地叩首,口中高呼万岁。

    待宣旨的宫人离开后,去病哥以他独有的灼灼目光逼视她的双眼,在那样的目光里,她的心思无所遁形。

    只听得去病哥说,“我遵上意。”

    卫长公主眼眶中的泪水悄然滚落。

    鼓乐奏起,万民空巷,十里红妆。

    天子与皇后第一次为儿女操办婚事,自然极尽用心。卫长公主以军中多事为由,提出捐献万金嫁妆抵作军费之资,也未被允准。

    卫长公主袅袅婷婷地行至帝后面前,莲步轻移,勾勒出一副完美无缺的笑靥。

    “儿臣今当远离,再拜慈父母膝下,儿臣不孝,多令父母为儿担忧。儿叩谢父母生养之恩,定不负我大汉供养。”

    刘彻抚掌大笑,“好啊!好啊,好啊。朕的女儿,如今也到了出嫁的年岁了。还记得你刚出生的时候,那么粉嫩嫩的一小团,如今成了大姑娘了。”

    卫子夫嗔怪地瞧了刘彻一眼,走上前为卫长公主整理一下领口,“好在啊,这襄儿是你姑母的孩子,知根知底的,又是万户的封地,不会委屈了你去。”

    刘彻瞪了卫子夫一下,“跟孩子说什么呢。妍儿啊,这长安,这未央宫,随时欢迎你回来啊。不必非要等到诸侯朝见,你是阿父阿母的长女,和他们不一样的,啊?”

    卫子夫轻笑一声,“那是自然。我们妍儿出嫁,陛下给的,可比当年妾封后还多。足足几万两黄金呢。”

    卫长公主抿唇不语,静静地注视这一对父母给予的关爱。

    刘彻率先注意到女儿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