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天高海阔,良禽择木而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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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边境风雨飘摇,诸夏久经动乱。

    义阳郡下四县仍处在内乱之中,江夏也被波及,北面胡寇顺势而下。趁着外患逼迫,荆江一带门阀士族间明里暗里的斗争也渐歇。

    王氏与陆氏二家借机调兵遣将,倒是有了借口明目张胆地入驻荆州,亦占领了义阳、江夏诸多要地。

    一时间,诸多流民为躲战乱,涌入了义阳与江夏所背靠的武昌。

    天边阴云沉沉欲坠,江风过境狂揽树梢。

    两岸苇丛,一叶小舟。

    岁宁出了船舱,见他独自站在船头,背影在茫茫的江面上略显单薄和孤寂。

    往岸上望去,又见许多衣衫褴褛的饥民沿着江岸走,已经见不到幼童了。顺江而下,便是安陆城了。

    宋聿回眸看了她一眼,平淡的语气中不含责备:“如今有的忙了,我难有闲暇看顾你。”

    “我能帮上公子什么忙么?”她问。

    “你不乱跑,我便已感恩戴德,怎敢再劳烦些什么?”他面露疲态,话锋陡然一转,“倘若再有下次,我定把你关在别院里,更别说踏出城郊半步。”

    想到城郊的稻子涨了浆,绿油油的一片,再过一月便要成熟了。岁宁悻悻点了点头,想象不出此人会做出这番事来。

    到了安陆城,宋聿忙着协助姜太守布设城防,清剿贼匪。此外还要收治自义阳涌来的大批难民,平日里忙得脚不沾地。

    有的人闲在院中翻书,有的人则要浸在尘世一大摊子烂事里。

    百忙之中,宋聿还亲自接见了一位不速之客。本该守在江夏的陆氏二公子,如今却来了武昌。

    春风楼里的一众人算不上春风得意,酒桌之上无酒,更谈不上言欢。

    陆宣轻晃着杯中凉透的茶水,漫不经心地道:“世人皆说,宋氏在荆江可谓堆金积玉,怎么如今竟连杯酒都舍不得请我喝?”

    “陆二公子也曾说过,不请自来的客人反倒劝主人家大度,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宋聿瞥了他一眼,不屑道,“何况诸事缠身,不宜饮酒。倒可惜了春风楼里的好茶,遇上目不识珠之人。”

    知道他在指桑骂槐,陆宣也不恼,只道:“听闻宋公子与王二公子两月前曾去过平阳,如今起了兵乱,二位怎的又不趟浑水了?”

    宋聿抿了口茶,坦然回道:“宋氏手里又没有兵权,争不过的,不如不争。”

    陆宣又道:“说来也巧,我府中有位谋士前不久也到了平阳,如今倒不见了踪影,不知二位可曾见过她?”

    闻言,王忱不动声色地瞧了宋聿一眼,后者搁下茶杯,悠然道:“陆府门客如云,不知陆二公子说的是哪位谋士?”

    陆宣道:“是位女子,宋公子认识的。”

    宋聿面不改色答道:“我与思慎兄不过在平阳驻留几日,何曾见过她?”

    陆宣又打量起他的神色,追问道:“宋公子不会有意扣留了我的人吧?”

    “你的人?”宋聿仿佛听到了什么玩笑话,“陆二公子若有闲心,大可在江州掘地三尺地找,何必来问我?”

    “岂敢?”陆宣笑意讥讽,“届时在宋氏与姜氏的地盘上翻出些见不得光的东西,便不好收场了。”

    宋聿嗤笑道:“历来栽赃构陷之事多了去,熟知是不是有心之人嫁祸于我?”

    关于内情,王忱略知一二,一时分不清这二人是在争利还是在争那个女子。

    陆宣笑道:“宋公子说笑了,我如今驻守江夏,防着内外忧患,自然是没那个闲心的。”

    “既如此,便不耽搁陆二公子的时间了。”

    此话一出,无异于逐客令。宋聿倒尽了壶中最后一杯茶,也没什么心情与之闲聊。

    岁宁的去向,他猜出了个大概,便起身请辞:“那便不多叨扰,但愿下一次见面,不会是兵戎相见。”

    宋聿淡笑道:“这说的什么话?若真的兵戎相见,除非荆南的商道你不走,那二成的盐利也不要。”

    此言一出,气得陆宣拂袖而去。

    隔间的门刚合上,王忱便端不住了,要维持这温润如玉的世家公子形象可真难。

    他朝门外啐了一口,“陆宣此番耀武扬威而来,亏得你还有闲心出来接待他。”

    “不来送一送客,万一他赖在武昌不走怎么办?”宋聿静坐着饮茶,如同隔岸观火,“且容他猖狂,抢了庾氏的地盘,届时自有庾氏的人治他。”

    王忱有些好奇:“话说,那日在谒舍见到的那位女郎……莫非你真藏了他的人?”

    只听他悠哉开口:“良禽择木而栖,陆氏留不住人,难道还成了我的过错?”

    王忱不可置信道:“这么个麻烦的人物,你都敢留?”

    从前在陆府,他也只敢远观罢了。

    榴花已谢,木槿争芳。

    姜府的后院内,有二位女子闲在花架下乘凉,消暮暑悠长。

    常侍奉在岁宁身侧的婢子,名唤泠云。是宋聿派来盯着她的,美其名曰“看顾”。

    一整日,热风伴着蝉鸣无止无息,院中间歇响起翻书之声。

    泠云坐在一旁为岁宁扇风,突然说起:“公子许久不曾来看过女郎了。”

    岁宁怪异地看了她一眼,这话说的,好似将她当作了被豢养在后院的姬妾。

    “他忙。”敷衍解释了一句,岁宁便继续低头看书了。

    泠云又道:“女郎闲时,也不去瞧瞧公子吗?”

    岁宁支着下巴,微微笑道:“不若你代我去看看他?”

    泠云道:“公子吩咐过,我得寸步不离守着女郎。”

    见她这般固执,岁宁叹了口气,甚至于有些烦躁。从前总过着殚精竭虑的生活,许久不曾有过这样长久的闲暇。迄今为止,已在安陆城待了两月,她总不能一直蜷居在此处吧……

    她只能从旁人的口中知晓陆氏在边境的捷报,对武昌郡以外的局势更是一无所知。

    宋聿每日朝出暮归,总是会避开她的目光。

    他貌似还未是些生气。

    直至有一日,岁宁在姜府见到了一个与宋聿生地极像的少年——宋氏二公子宋攸。

    那少年一下马车,便直奔前院而来,伏在林老夫人膝上哀怨,哭诉他在空桑院的日子过得是怎样的惨绝人寰。

    岁宁立在檐下不远处,跟看戏似的,听得津津有味。

    又一个被姜夫人逼疯的孩子,躲到到外祖父家来了。

    与宋攸一道而来的柳莺,见到檐下的素衣女子,不由得瞠目结舌。她迟疑走近,“稚容,你不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