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平阳城陷,仇人自找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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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年桎梏,故人风华依旧,他却不再年轻了。

    几根花白的发丝垂在额角,那位中年道长淡淡笑着,眼中却透露出无尽的疲惫与困倦。

    他仰头看着院里如火绽放的榴花,将沉重往事平静道来:“当年捡了个孩子,好心送他归家,那户人家怕落人口舌,便留我做那孩子的老师。”

    “只是如此?”顾真狐疑道,“你从此便追随了宋氏?”

    “我只助我的学生,而非宋氏。”

    顾真嗔道:“那有什么不一样?”

    “由我一介下野之人教出来的学生,怎么能一样?”周其清似在自嘲,又似在辩驳。

    每当提及这些门户之别,顾真便又暗自伤神。

    “既如此,也没什么可谈的了。”她神情黯淡,径自起身,拢着袖便往府门的方向走去。

    周其清紧随其后,接着问道:“除了联姻,当真没别的转圜的余地吗?”

    “今日赏你几分薄面,我才过来的。”顾真睨了他一眼,“谁成想,遇上了个和你一样倔的人。”

    “年少之时,总想着违逆家中长辈,什么好言相劝也听不进去。而今才算尝到了苦楚,以至总被陆氏压了一头。”

    若是让她再做一次选择,于家族利益,是半分也让步不得的。

    年少时的情愫又算什么?到头来真心会变,唯独利益才最长久。

    听着她的怨怼之言,周其清反问道:“那么你又为何始终未婚嫁?”

    顾真一愣,随即嗤笑道:“既要替家族谋划,还要替夫家操持家业。一面受着君姑搓磨,一面又因着子嗣一事听家族诘责。我可办不到。”

    周其清默默听着,未出一言反驳。

    直到二人一前一后到了姜府门前,她又道:“我明日便启程回建康了。”

    他停在了那位锦衣夫人身后不远处,遗憾道:“我不回建康了。”

    顾真叹了口气,终究是没回头。

    “罢了,便送到这里吧。”

    丝绸的车帘随风掀起,那辆远自吴郡而来的马车,又在仆仆风尘中远赴京师了。

    滚动的车轮碾碎地上的枯叶落花,也碾碎了此生复相见的期许。

    再沿着姜府植满花树的小径回到院中,见有位年轻人正守在院门口唉声叹气,手边的红踯躅花叶被他薅秃了大片。

    “岁宁女郎可好些了?”周其清问道。

    “先生来的不巧,她还在歇息。”宋聿答。

    “闲来无事,多等一时半刻也无妨。”

    周其清在花丛前缓缓踱步,不紧不慢,浮云淡薄。

    宋聿略有惭愧,于心难安:“对不住先生了,您大老远把顾氏的人请来,我却没谈成。”

    “那有什么要紧的,我亦不知她开口便要联姻。”道长平淡劝慰着,却又有些怅惘,“她从前也不是这般在乎姻亲关系的人。”

    “先生与那位夫人……”

    “士与庶,从前有几分旧情罢了。我倒是好奇,换做是你,会如何抉择?”

    “私以为我的抉择够明显了。”宋聿自嘲似的笑了笑,“可她就算喜欢田里的一株稻子,喜欢江中的一尾鱼,也不会喜欢我。”

    他低头盯着被他摧残了一地的红踯躅花叶,叹道:“她与先生不一样,她该恨权贵的……”

    六月,义阳郡流民反叛,连陷几县,贼寇趁乱入城劫掠。

    兵乱尚未波及平阳,徐晔便早早弃城而去,连夜走水路逃到了武昌郡寻阳县。

    曾几何时,义阳郡四县陷落的消息便传到了安陆城。

    武昌郡相去义阳郡最近,已经马不停蹄派兵驰援了。

    但是一想到无人镇守的平阳,姜太守气得直接问候徐晔他父祖。

    那位小病初愈的女郎又要出城看稻子去,正好打前厅路过。

    寻阳。

    她听到了。

    果不其然,自她出了城,直至掌灯时分,也没有回来。

    待姜府的人发现时,岁宁已经泊舟到寻阳江畔了。

    此时寻阳只是个偏僻的小治所,城区狭小,辖区也不算广阔。

    若要找徐晔的话,只需往最热闹繁华的街市,抑或是美人如云的地方去寻。

    夜幕已至,街市上的人群都已散去,唯独江上行舟仍有箜篌乐声,歌女和而歌之。

    “月出照兮,佼人燎兮,舒夭绍兮,劳心惨兮……”①

    东方月上,寻阳江上雾霭侵,彩船随波缓缓行。

    大抵是服食了五石散的缘故,徐晔此刻褒衣博带躺在船舷之上,仰头望月,醉生梦死。

    夜间行路人只听船上人号啕:“呜呼哀哉!窝在这么个偏僻小地,属实是委屈了本公子的眼睛。”

    徐晔意兴阑珊,唤了船家便要移船靠岸,却忽见江畔杨柳树下,出现一抹倩影。

    定睛一看,那名女子只着素色衣裙,手中提一盏灯。腰似杨柳,轻盈婀娜。幂篱遮去了容颜,教人不免心生好奇。

    徐晔拢了拢衣衫,站在船头朝岸上人遥遥喊道:“女子,愿与我同船夜游否?”

    “郎君在唤我么?”

    素衣女子转过身,静待着他移船而近。

    徐晔眯着眼细细打量,等她掀开幂篱,却吓得他大惊失色。

    “絮......絮娘,怎的是你?”

    岁宁故作惊讶:“絮娘是谁?郎君莫不是错认了?”

    许是五石散所致的幻觉散去,徐晔瞧清了眼前女子的容貌,才略略缓过神来。他随即笑道:“我瞧女郎有些面熟,像极了我一位故人。”

    岁宁挑了挑眉,道:“看来我与郎君颇有缘分。”

    他勾着嘴角,笑道:“既这般有缘,女郎可愿赏个薄面,与我登船赏月?”

    “郎君相邀,荣幸之至。”岁宁笑言。这寻阳江中,很快便会多一具尸身了。

    她方要踏上船舷,却被身后一只手拽了回去。

    “随我回去。”

    岁宁回首一看,顷刻缄默无言,心里想的净是坏我好事。

    这人来得可真够快的。这里是姜氏的地盘,若他想要找个人,可比她快得多。

    眼见有人横刀夺爱,徐晔怒道:“这位女郎方才已应了本公子的邀约,凡事须得讲个先来后到吧?”

    宋聿睨他一眼,冷声威胁道:“在姜氏的地盘上,你说是你先来的?”

    徐晔不知他是姜氏、林氏、还是宋氏的人,如今算是寄人篱下,不好发作,只得任由煮熟的鸭子飞了。

    此刻应当是气极了,宋聿连往日挖苦嘲讽的话都不愿说,直接将她拽离了江畔。

    夜色笼罩,人影模糊,借着朦胧的月色,才依稀看得清前路。

    仲夏的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