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魏相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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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番从曹憬引入话题,带出了魏衍,叶知书罕见地冷了脸。

    “公主,您不杀冯拘,甚至器重于他,知书明白您的想法。那魏衍呢,这十几年来,您似乎从未与他有过接触。”

    君寰宇一眼就看出叶知书想说什么,她轻声道:“上一世冯拘能得天下,魏衍之功绩,当首屈一指。”

    叶知书抿紧了唇,复又开口:“此人要么杀,要么用,公主不该放任之。”

    还是那句话,叶知书自重生后,就想方设法查到了那些人的现状和踪迹,但无论他心里作何想法,在未得到君寰宇的首肯前,他不会擅自行动。

    “维桢,你是想杀了他吗?”君寰宇询问道。

    叶知书没说话,沉默下阴翳的目光已经表达了他的态度。

    君寰宇轻轻一叹。

    右手搭上他的手背,带有一丝温热的触感令叶知书微微一颤,她的目光清明,还有几分心疼。

    “那时,你自亡于长乐,虽是魏衍设计的结果。可后来,也是他收敛了你的尸身。你我虽生不能同矜,死却能同穴,除却立场不同,他对我们有恩。”

    在史书的笔下,黎国末年决定黎国生死的一件事,被称为“长乐之变。”

    长乐县地处牧河东南,北望奉京,为黎国王都的最后一道屏障。

    黎戾王三年,叶知书奉命讨伐起义军,他用兵如神,所率叶家军旧部各个骁勇善战,很快就将叛军驱逐牧河界限,解了奉京危困之际不说,也狠狠挫了叛军的气焰。

    秋日,叶知书率精兵与冯拘带领的叛军在长乐县对峙。前面数次战役交锋,冯拘元气大伤,此役关系紧迫,成则成,败则亡。

    彼时战无不胜的郑无羁还没有投靠冯拘麾下,冯拘手下能人虽多,却无一人比得上叶知书的用兵之策。

    生死存亡之际,魏衍想出了一项绝妙的计策。他知李营为人阴狠猜忌,又与叶知书隔着灭门之仇。虽不知叶知书为何如此愚忠,但若是找到突破点,挑拨李营与其关系,或许借昏君之手,可除掉叶知书。

    可当时在有灭门之仇的情况下,不仅叶知书依然忠于黎国,连李营这等暴君都信重于他,两人之间必定有某种说开的信任,离间计,谈何容易。

    【魏衍于佞臣张锦等人,重金贿之,使诋叶知书及安国公,言其欲扶持新君以反,戾王信尔杀之。】

    这便是载于《魏相传》的“离间计”,在史书上只是短短的几句话。

    也不是没有人提出质疑。

    后人疑:此前李营夺位不正,已以各种手段将黎国王室屠杀殆尽,乃是一自诛九族的浑人。叶知书欲扶持新君,新君哪里来?

    因此有人认为,或许是太史令记错了,魏衍的离间计,指的应当不是诋毁叶知书欲立新君,或许是自立为王罢。

    君寰宇认识魏衍的时候,才知道他的离间计之所以能成功,是他想到了一个人。

    魏衍说:“李营既从一开始就选择信重叶知书,那他定然不会轻易相信叶知书会自立为王的离间计。而当时,整个黎王室都被屠杀殆尽。唯有你,温华公主,你和亲到了匈奴,可叹李营估计也早就忘了有你这么个姐妹。”

    君寰宇那一瞬间就明白了魏衍的计策。

    温华公主不仅仅是和亲到了匈奴的公主,更是叶知书曾经的妻子。

    倘若叶知书、温华公主乃至匈奴三方同时联合起来了呢?

    叶知书和温华公主的感情曾经有多好,李营作为兄长,不是没有见过。

    而温华公主又的的确确是王室血脉,虽然是个女子,可若是她生下男孩呢?黎王奕与淳于王后的外孙,再冠以李姓,不是没有资格继承大统。

    李营相信了,也感到了威胁和恐惧。一封叶知书写给温华公主的信,摆在了他的面前。李营仿佛已经看到了,叶知书将温华公主迎回来重新做回夫妻,然后他们会生下孩子,那个孩子叶知书会全力扶持以为新君,连匈奴也会出于自身利益支持他们。

    相比于叛军攻城反叛,李营更惧于他的王位会被兄弟姐妹赶下去。

    他手上有那么多王室亲族的血,为的就是能安安稳稳地坐着他的王位。

    最终,魏衍的离间计成功了,叶知书腹背受敌,往后是欲置他于死地的暴虐昏君,往前是口口声声只要他肯归降必重用之的叛军。

    他这一生其实有很多选择。

    在叶家亡后,他本可以率领叶家军旧部自立为王。叛贼冯拘,与其谋臣魏衍,在他们身上叶知书似乎已经隐隐看到一个明君贤臣的盛世场面。可他答应过他的公主,此生唯匡扶社稷,报效国家为己任。

    他已经失去了她,段不可再负了与她的承诺。纵是世人笑他愚忠,只要他自己知道,他所忠的从来只是一生所爱,足矣。

    陡然得知叶知书便是连死,都与自己有莫大的关系,君寰宇心如刀绞。

    后来魏衍送她最后一程,问她可还有什么心愿,她只提出,希望能与叶知书合葬。

    魏衍答应了她的请求,往后年年清明,也会亲自洒上两杯酒。

    在君寰宇看来,叶知书应是恨极了魏衍,若非他使出那般的离间计,怎会满腔抱负尽东流。

    叶知书垂下了眼眸,浮现出一丝难以言喻的阴翳。

    果然,他的公主也只以为,他是因为身死之仇才对魏衍怀恨在心的。

    可,大丈夫生于世间,若想成就一番事业便不能拘于小节,何况还是当世并未发生甚至不可能再发生的事情。他叶知书活了两辈子,又怎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他与魏衍,从来不只是立场不同这么简单。

    甚至抛却某些个人恩怨,他十分钦佩魏衍。

    偏就是那份个人恩怨,将他的心眼堵得死死的,完全没办法做到坦然相待。

    只是,他的目光落到了那双不似平常闺阁小姐那般柔若无骨的手上,他能感觉到掌心处还有厚重的茧子摩擦在自己的手背上。这双手,这个人,从来都不仅仅是属于他的,上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