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019章 进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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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光熹微时,船只剧烈动荡了一下,说了一夜话,本就没睡熟的母女俩就起了,更衣盥洗,梳头匀面。

    趁着天还没大亮,谢婉柔便想把净桶提出去倒掉,一开门,“嘭”的一声又关上了,心惶惶,脸色煞白。

    秦桑正坐在铜镜前挑了一缕头发编小辫子,见状顿时就反应过来外头是谁,心念一转,小辫子也不编了,拿起一支蝴蝶步摇金钗将头发往脑后一挽,起身就走去开门。

    谢婉柔拦她不住,慌的躲去了竹屏风后头,心里后悔不迭,昨夜里就不该说出那些来。

    外头,夏怀山脸色苍白站在门旁里,昂藏身躯一副摇摇欲坠模样,秦桑顿觉可笑,“您做出这副痴情样子来骗谁呢?当年你赠宝珠县主寓意白头偕老的梳子,她就拿着那白玉梳子向我娘炫耀,与我娘说,到时让我娘为媵妾一同嫁进成国公府,可我娘最是惧怕宝珠县主,巴望着嫁人后离她远远的,没想到吧,您想娥皇女英享齐人之福的诡计早就被我娘识破了,还纠缠做什么。”

    夏怀山虎目大睁,一阵耳鸣,震怒大喝,“你再说一遍!”

    秦桑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负责守卫的漕兵听到动静也都纷纷往这边乱瞧乱看。

    “你听清了的,我可不会再浪费口舌。”

    此时,朝阳从运河尽头升起,天光大亮,船帆烈烈作响,行船速度越来越快,夏怀山一个趔趄倒下了。

    秦桑慌忙退回屋内,心里明白过来,这人应该是晕船,是个旱鸭子。

    谢婉柔慌张跑到门边,气急给了秦桑后背一下子,“去找人来扶他回去。”

    “管他做什么,昨日还拿刀要杀我呢。”

    夏怀山忍着头晕目眩坐起来,倚着门框就急忙道:“那日是你生辰,那是我亲手雕琢的羊脂玉玉簪花纹梳子,本想亲手送你,宝珠说你姨娘带你到相国寺拜佛去了,我就把梳子给她,请她转交,但凡我生出过一丝让你做妾的心思,就让我被战马踏成肉泥,不得好死!”

    谢婉柔抬手覆在左胸处,死死抓住那一片肉,疼痛辐射开来,令她灵台清明,眸光落在远处霞染如血的水面上,用风轻云淡的语气道:“原来是这样,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早忘的干干净净。”

    彼时,霍无咎徐道元等听到动静都从仓房内走了出来,站在一步宽的走道上静观,都听明白了夏怀山与谢婉柔之间的故事,没有一个出声的,各有心绪。

    秦桑看见谢婉柔抓着左胸的动作,心里痛极,落泪如珠。

    “娘。”秦桑柔身下跪,两手把谢婉柔僵冷的左手包住,紧握,泣声道:“娘不让我提贵主,我听话不提,可娘与成国公既然已经重逢,话已至此,有什么误会不妨都解开,娘昨夜说要以己身封存旧事,可娘不是箱子,是个人啊,娘还年轻,往后余生还有几十载可活,能解的误会偏偏不解,娘不是在折磨自己,娘是在折磨我,我做不到明知娘痛彻心扉,心在地狱,而无动于衷。”

    字字声声,赤心挚孝。

    徐道扬轻叹,满面怜惜。

    哮天落泪,悄悄掏出帕子来抹眼睛。

    徐道元背手在后,看向了滔滔江水。

    霍无咎大步走向秦桑,俯身掐住她腰抱起来就要带走,秦桑扭腰挣扎,推他胸膛,哭道:“放下我,今日我就要做不孝女。”

    “谢婉柔!”夏怀山一把揪住谢婉柔紫纱裙摆,仰起头,用一双赤红虎目死死盯住,“倘若当年你能亲口向我对证,我们不会生生错过,你可知那时我已经求得母亲答应向你提亲,你不信我,你是不是从没信过我对你的承诺?我在你心里就一直是浮浪子弟,是吗?”

    谢婉柔再也支撑不住,扶着门框软倒在地,一个在门框内捂着脸泣不成声,一个在外抓着那一片裙角像抓住了自己的命。

    那边厢,霍无咎径自把秦桑强抱去了自己的仓房,秦桑被箍着腰怎么都挣脱不开,哭求也无用,一霎气疯了,“你们都不许我提贵主,今日我偏要提!”

    霍无咎蓦的把她强按在四方桌上,凤眸冷沉沉威慑。

    秦桑却猛地将他推了个趔趄,边哭边道:“我娘不许,那是因她惧怕那位贵主惧怕到骨子里,郡王爷不许提是因为什么?因为贵主是您的姑祖母,是亲人?堂堂未来国主帮亲不帮理,《大昊律令》于皇亲国戚等同于一堆废纸是吗,从秦鲲勾结武县尉、王县令我知道,官府黑暗,我万万没想到,这个国朝最顶层的皇孙也是如此!我只当自己瞎了眼,我不跟你了!”

    话落,跳下桌子就想逃,被脸色铁青的霍无咎一把钳住手腕,拽着扔到床榻上。

    “你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跟吾这般说话,你仗的什么?”霍无咎掐着秦桑脖子,只需稍稍用力便可折断。

    “难不成倚仗的还是郡王爷的宠爱?”秦桑瘫软在床上,泪水洗过的眼眸里燃烧着不甘不平的火焰,“笑死个人,我有吗,不妨与金尊玉贵的皇孙殿下说句心里话,跟你不过是为了借势报仇,既然你打定主意强压着我不许,我还跟你做什么,到了京城我自另攀高枝!”

    霍无咎气疯了,情不自禁用了力道。

    秦桑顿觉喘不上气来,就像无数次被秦鲲秦秋月按在水缸里惩罚一般。

    窒息与黑暗,如期来临。

    秦桑合上眼眸,泪水自眼尾滑落。

    霍无咎嚯然松手,厉声暴喝,“来人。”

    候在门外的哮天鹰奴听得召唤,立时推门而入。

    “把这个、这个恃宠生娇的东西关起来!”

    二人领命,哮天走到床前,望着扶着床沿剧烈咳嗽的秦桑,一时拿捏不准态度。

    秦桑缓过气来,道一句“不必为难”,就自己下床,跌跌撞撞的走了出去。

    霍无咎见她一点也没有服软的意思,望着她后背就冷冷道:“不识好歹的东西,你娘不让你提,可不仅仅是因为惧怕!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