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擅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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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理寺,内衙偏房门前。

    日头正盛,蝉鸣聒噪,大理寺中的树也没什么生气,零星的枝叶漏着光,乔婉眠面皮被晒得发烫,萧越也被晃得眯着眼。

    他凶巴巴:“快哭。”

    乔婉眠穿着身破旧灰布襦裙,睁大双眸咬着唇,将自己额头憋满了细汗,半晌,她才一脸挫败的仰起头,“可是婢子好像真的哭不出来了。”

    对方循循善诱:“只要你哭着走进去,我就能说服屋中女子站出来作证。”

    “婢子也想啊……”太阳晒得乔婉眠发晕。

    她倒真的越想越委屈,怎么在他眼里,她最擅长的就是哭?

    “要不大人给婢子讲一个悲惨的故事,说不定会有用。”

    萧越默了默,收起了自己凶她几句将人吓哭的念头。

    他缓缓道:“屋中女子叫于巧心,她妹子叫于巧宁,二人上山为重病母亲采药时,被如意坊的人掳来开阳。妹妹刚到开阳那日就糟了毒手,那些人用于巧心的安危要挟她接续迎客,为了姐姐,她在地狱中苦熬了半旬,被欺辱致死。”

    “呜呜呜然后呢……”

    萧越:“……”

    他刚开了个头。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你继续哭。”萧越抬步要走,袖子又一紧。

    “呜你先说完……”

    一阵阵热浪拍在脸上,萧越皱眉看着眼前花了脸的少女,继续道:“殊不知他们留下姐姐,仅是因为如意坊背后的东家爱好人妇,禁止他人染指。姐姐被侵犯时奋力反抗,东家恼羞成怒就将妹妹的死状说了,姐妹情深,她因此而精神崩溃,放弃抵抗,幸而你阿兄及时闯入,至少救出了一个。”

    “呜……”

    萧越慈爱地拍拍乔婉眠的头:“好好哭,进去吧。”

    乔婉眠:……

    屋里窗子都封着,昏暗阴冷,似是与外面分割出两个世界。

    最里侧的架子床拉着一层脏到失了本色的白纱帘,能看到一个瘦弱女子蜷在帘后。

    听见有人进屋,于巧心恐惧道:“别过来,别过来!”

    萧越上前拉开床帐,而后退至三步远外,道:“于娘子莫怕,我是大理寺官员,是来帮你的。”

    乔婉眠缩在离门不远处,原本就因为方嬷嬷而情绪压抑,看到于巧心这般光景,眼泪更是想止都止不住。

    她潦草抹一把脸,看向于巧心。

    架子床的床板裸露在外,所有的被褥垫子都被于巧心裹在身上,她缩在角落,仍像觉得冷似的不住颤抖,还一直企图用蓬乱的头发将自己的面容遮住。

    发丝下,她眼睛瞪得突出,视线一直在屋中各个地方飘忽,却唯独避开萧越与乔婉眠,干裂的唇一直在喃喃求饶。

    萧越道:“于娘子,不必再怕了,我保证会为你们姐妹主持公道,你先——”他偏头,躲过一只迎面砸来的瓷枕,在瓷枕碎裂的清脆声中,继续道:“你先冷静下来。这样我没办法帮你。”

    那女子声音干哑,爬到床边冲着萧越大叫:“她死了!我也死了!还有什么用!”

    就在乔婉眠怀疑她要扑到萧越身上时,那女子突然又缩回去,躲在被褥中,祈求:“求你了,别过来,求你了……”

    左耳是于巧心的哀求,右耳是乔婉眠的哭声,萧越眉心突突的跳,猛的一拍桌子,整个房间似乎都跟着震了一震。

    他厉声:“你谈吐尚且清晰,没有真正失去神智,对吧?你就甘心这样逃避,让你妹妹死的不明不白?唯有你能之人东家,只要你配合,他和他的手下,所有欺辱过你妹妹的人,都会受到严惩。”

    那女子仍是魂离天外的模样,一边喃喃,一边落泪。

    萧越指向角落里的乔婉眠:“她与你妹妹同样年岁,已经被关在那里几个月了,你也要看她求不来公道,含恨死去?”

    于巧心像被施了咒,僵硬几息,缓缓抬起头,凝视着乔婉眠脖颈上那一道红痕。

    巧宁身上,也有这样的伤么?

    乔婉眠还来不及收敛自己的震惊表情,呆呆看看萧越,又看看于巧心。

    萧越对乔婉眠道:“对,她的妹妹与你同样年岁,五日前被他们虐杀。”

    算是为乔婉眠的表情找了个解释。

    于巧心挣扎着要下地,乔婉眠看她面色苍白,忙上前坐在她身边,忍着抽噎轻声问:“于娘子,你有话问我?”

    于巧心的手颤抖着抚上乔婉眠面颊,为她拭泪,眼神涣散,像是透过乔婉眠在看一道虚魂,“巧宁别怕,阿姐救你,阿姐救你……”

    乔婉眠求助的看向萧越,不知该不该说他认错人了。

    萧越径自坐在一旁的桌前,态度少见的温和,“于娘子,我知道让你站出来对你不够公平,可此案只有你才能将罪人钉死。我向你保证,绝不会有人胆敢报复你和你的家人,也会给你足够的补偿让你们一家换个地方生活。”

    于巧心抬头,眼里没有一丝光,像两口枯井,黑暗中只有陈年的枯朽与绝望。

    “补偿?”她似是在对萧越说话,又像是在对不存在的神佛诉求,“没有家了,母亲是急症,不可能还在等,妹妹也没了,夫君也不会要我了……还有什么意思……让我死吧。”

    乔婉眠反握住她的手,“夫君没了就没了,何患无夫嘛……日后拿着偿金换一个舒服地方,有心情就招赘,没有便罢了,养养猫狗也不寂寞,对不对?”

    萧越眉心跳了一下。

    这也是她从话本子上学的?

    何、患、无、夫?招、赘?

    呵,好生潇洒。

    乔婉眠见她垂眸不语,接着道:“眼下,你还要回老家,安置娘亲,若是一直被耗在这里,谁去管她?”

    屋里安静了很久,久到乔婉眠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

    娘亲病逝时她还小,再之后,乔婉眠没有经历过失去至亲的苦痛,也不知忧心被夫君抛弃是什么滋味,她怕自己几近高高在上的怜悯让绝望者更崩溃。

    身边的女子突然发出一声压抑的哭声,接着像是闪电戳破积压的阴云,她的痛苦和压抑在一瞬间爆发出来。

    于巧心抱着乔婉眠嚎啕大哭:“我为何没有真的疯掉……疯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疯了就能去陪娘亲妹妹了,我为什么没疯,又为什么不甘心去死啊……”

    乔婉眠被她捂在怀中,也跟着流泪,声音传出来闷闷的:“因为你不该死,你要亲眼看着那些狗贼家破人亡……”

    萧越轻咳一声,打断乔婉眠大逆不道的言论,“于娘子,你可愿配合画师画出那人特征,日后指认他?”

    半晌,于巧心木然点了头。

    萧越派人请女画师,顺带传话给唐策,告诉他今夜会有人交出三皇子李承及其党羽方从政这些年来所有罪责,让他做好连夜入宫的准备。

    乔婉眠一直陪在于巧心身侧,给她喂了些清粥,又帮她挽发,直到萧越催她,她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虽然使得于巧心肯面对现实,乔婉眠心中却难以控制的对她产生了负罪感,善意的谎言,仍旧是谎言。

    脑子里一会是萧越想要收复西原,一会是方嬷嬷坐在光下向她摆手,一会是于巧心的喃喃哭诉。

    乔婉眠的心思一向写在脸上,除却她梦到乔祺出事那夜,萧越还没见过她面色这样沉重,眼底那抹不谙世事的清透也被愁云覆盖。

    萧越声音有些紧绷:“你生气了?”

    乔婉眠不想让萧越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