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忘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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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年前,前朝堕落腐朽,百姓难寻活路,萧老将军跟随先帝,带着二十五万镇西军与西原元守军一路打到开阳,仅仅用时半年就改朝换代,救万民于水火。

    与此同时,齐国长驱过境,留在西原六万守军仓促应战,人数锐减近半,而后又招至六万。西原一时全民皆兵,街巷空无一人,门窗钉死的铺子里,一尺白布都寻不到,只有夜深后,才偶然听见谁家传来压抑哭声。

    西原地形狭长,被一道险关归直山分隔南北。萧越外祖镇守归直山以北的长陵一线,誓死不退,齐人将他挫骨扬灰后,北边彻底沦陷。

    剩余镇西军再无精锐,只能靠着归直山这一道天险,以血肉身躯拖延时间,在全军埋骨荒山前,萧老将军匆匆回援,保下了另一半西原。

    军队与百姓都骁勇抗敌,新朝便只能将土地沦陷的过错推给前朝,谁再提再起,便是有反心。

    上位者心里都是一个念头:前朝犯的错,与我新朝何干?

    旁人就算偶然提起,也只会含混地说,西原一役,殁了六万镇西军。

    萧越没想到会从乔乔口中听到准确的八万数字,毕竟她的祖父早追随萧老将军卸甲归田了。

    萧越沉声问:“引灵?”

    乔乔能感受到他陡然压抑的情绪,开始后悔自己说了实话。

    此时提起这段往事,无疑是在再他伤口上再添一刀。

    她轻声解释:“祖父说,归直山上的将士们,该有个去处。”

    “你大伯做了什么?”

    如今的镇西军除日常驻守外,还专门有一队人巡查归直山,就是防止百姓私下祭拜。

    他的语气格外认真,乔乔只能如实回答:“不止大伯,还有很多人家。他们扮成寻常百姓生活,私下去归直山。”

    “之前那里连年冰封……尚能化了冰将遗骸运出去,这些年回暖,就只能找些残骨,或是盔甲一角……”

    草木葳蕤,山风不语,时间凝滞般缓慢。

    萧越低声:“多谢。”

    乔乔知道萧越的话不是对她说的,安安静静坐在一旁,似乎又嗅到萧越身上那清冽的味道。

    他闻起来有点难过。

    ……

    萧越不理解为何那样多人会陷入自己编织的美梦。

    譬如盛昭帝。

    下个月,齐国的使团就要抵达盛国,和谈结束后,两国将结成盟国,以归直山为界,再不起兵戈,通商互市。

    但齐国狼子野心,绝不会就此停手,如今不过是纸糊的盛世。

    没有时间了。

    国耻犹在,十数万冤魂仍在徘徊,重要关头,他不该,亦没有资格被其他人或事分神。

    他又想起乔婉眠的那副成亲场景的画。

    那个红彤彤的“囍”字。

    哪怕有什么想法,也要等他活着回来以后,如果她执意要等的话。

    算了,最好别等,忘了他。

    ……

    乔婉眠不知自己那幅画着前世的大作被萧越惦念至今,她眨眨眼,余光瞥见无论遇到何事都处变不惊的萧越,手背上青筋突起,死死攥着拳。

    她不知能说些什么,便蹲到萧越身边,指尖轻轻划过萧越手背上的青筋,而后伸出食指戳进他的虎口,企图撬开他的拳头。

    萧越垂眸看她,神情莫辨。

    她的睫毛纤长浓密,经他之手后就变得整整齐齐,遮住总是湿漉漉的双眸。

    萧越将手收回,双臂横抱,冷声道:“早跟你说过,不许拉拉扯扯。”

    乔婉眠讪讪收回手,她只是想让他别那般紧绷。

    她并非不懂男女大防,只是他们二人多得是比这更亲密的举动,她早习惯了。

    况且,他都梦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这会怎么又像个老古板。

    但这不是计较的时候,乔婉眠磕磕巴巴解释:“婢子,婢子怕大人伤到自己。”

    萧越看了一眼乔乔,拂衣起身,换了条路,向山下走去。

    乔婉眠后悔得厉害,再次陷入自我埋怨。

    她应当好好道谢的,怎么就提他的伤心事。

    等她再回神,萧越已经自顾自走出去一截了,乔乔纠结地追上他的影子,紧紧跟在后面。

    她向山下随意一瞥,入目惊鸿。

    花灯节的万家灯火,如同一片星河,映入乔乔眼帘。

    尤其鄱河一片灯火璀璨,有烟花倏尔升起,绽在半空,又溶于夜色。

    她从未从这样的角度看过烟花。

    绚烂可爱。

    但惊艳一闪而逝,乔婉眠依旧满脑子都是萧越。

    ……

    回去的路上,乔乔才发觉,她觉着萧越与她接近友人的时候,都只是赶上萧越心情上佳;他低潮时,周身气场冷若霜剑,她连开口的勇气都没有。

    萧越驾着马,乔乔看似坐在他怀中,实则两人隔了一把匕首和一层坚冰。

    他们从郊区赶回城内,穿过过空旷的街道,也穿过热闹的夜市,乔乔能感受到,什么都没能让他的目光停留片刻。

    同上次一样,他们从挨着一片竹林的侧门回了侯府,却远远看见有十几个下人候在无归院门前,道中间站着的,是一对富贵打扮的中年夫妻。

    乔乔倒抽一口凉气。

    想来,这便是久不露面的长庆侯与其夫人。

    萧越稍稍放缓了速度,行至人群中时,看都不看长庆侯夫妇一眼,面无表情道:“让开。”

    他看起来平静,身上却暗含锋芒,大有要越过小厮直接破门而入的架势。

    四个小厮抖着腿,哀声:“公子不要难为小的……”

    萧越这才不耐地瞥一眼长庆侯,看他大抵是不会轻易离开,便提起乔乔,将她放到地上,悠悠道:“你上一边玩去。”

    乔乔捂着帷帽钻到一棵树后,偷偷打量长庆侯夫妇。

    萧恩方年逾四十,五官更加深邃,可惜眼光暗沉,肩背不展,一副两虚之相。

    他怒道:“这怎么回事,江如令可是你的人?”

    一旁的林氏姿容姣好,但此时双目红肿,面上脂粉斑驳,她按下长庆侯指着萧越的手,道:“侯爷别急,听听仰行怎么说。”

    萧越不知何时已经恢复了往日漫不经心的调笑样子,偏着头,目光戏虐地扫过长庆侯夫妇。

    他毫不掩饰语气中的嘲讽,“侯爷这脑子,不动也罢,不如先回房休息着,毕竟大理寺可没有锦被。”

    “你……”

    萧恩方深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