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第 10 章
    《被迫和死对头贴贴后》全本免费阅读

    巳时末。

    雁南山依旧薄雾缭绕,能见度大约五丈左右,人说话时嘴里呼出来的都是袅袅白气。

    黛窈怀抄汤捂,和孙柔结伴而行,穿过一片雪茫茫的松林,好巧不巧撞上了姜宝姗。

    “你一个人在这儿转悠什么呢?”

    姜宝姗回头,见来人是黛窈,面上有一瞬慌乱闪过,“我......上午的赛事快结束了,我在这里等兄长呢。”

    顿了顿:“母亲昨日回府了,我一个人多有不便,待会儿想和兄长一道去东堂用膳,阿姐要一起吗?”

    出行在外条件有限,天家并非日日都会摆酒设宴。

    寻常时候,光禄寺的人会做“大锅饭”,愿意的可去东边临时搭建的堂子里吃,不愿的也可让下人将饭菜打包,用食盒带回各自帐中。

    黛窈奇的是这么冷的天,姜宝姗不在自己帐中窝着,倒有兴致带着个丫鬟去东堂打挤。

    且不找她,反而找姜烨?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黛窈随口道了一句:“雾大,没事少到处瞎逛。”

    “知道了阿姐!”

    隐隐觉出一丝久违的关切,虽然不冷不热,姜宝姗还是一瞬喜笑颜开:“阿姐这是要去哪里呀?”

    “随便逛逛。”

    ...

    足靴踩踏地面,发出细碎的咯吱声响。

    没走多远,道旁有一处覆满积雪的小亭子,朱漆亭柱,内里置有木质案台和供人歇息的美人靠,刚好隐在松柏间。

    “破阵结束后,他们男子会结伴去东堂用饭,这里是演武场到东堂的必经之路。”

    孙柔提议:“要不就在这亭子里侯着,待那位傅大人待会儿经过,安阳便出去那什么......反正雾大,他也瞧不出咱们哪里冒出来的。”

    黛窈打量了一番亭子。

    “还是再往前走走吧,待会儿原路返回,不是显得更加自然而然吗,若是没遇上,咱们就也去东堂找阿烨,那偶遇的机会不就更大了吗?”

    安阳郡主向来大大咧咧,很少会有这般“扭捏”的时候,孙柔看她的眼神越发复杂。

    “听你的。”

    两人继续往前走了。

    *

    姜宝姗年芳十六,正值情窦初开的年纪。

    或更准确的说,自那晚鎏宵台夜宴惊鸿一瞥,她移情别恋了。不再嫉妒自己姐姐有个七殿下那样的未婚夫,转而对傅湘前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少女情愫。

    不过短短一两日,姜宝姗就茶饭不思,心痒难耐,觉得自己心口似有一腔热血无处挥洒,就如中毒了一般辗转反侧,寝食难安。

    直到今日,她实在是憋不住了。

    所谓等姜烨一道用膳,那都是临时瞎编的。之所以候在松林道旁,目的只有一个——偶遇傅湘前。

    某些方面来说,打的主意和黛窈差不多,只不过姐妹俩出发点不一样,且姜宝姗的计划里没有“摸摸”环节。

    时间一点点过去。

    大约半刻钟后,隐隐的嘈杂人声从演武场的方向传来。

    四下环顾一周,姜宝姗不由有些紧张,干巴巴站在这里似乎挺突兀的,她便携丫鬟去了黛窈和孙柔先前放弃的那个小亭子里,佯装在那儿看风景。

    松柏细碎,薄雾茫茫。

    道道人影由远及近,渐次于视线中清晰起来。

    “......破阵嘛,说了要讲配合,你小子怎么回事?光顾自己出风头了!”

    “这是什么话?若非我打马从后突袭,你们能坚持到二场复赛?!”

    “算了算了,能挺进复赛就不错了!”

    “人傅指挥使不也第一次参加冬狩,怎地就能一骑绝尘?”

    “那是我等能比的?想什么呢,管它一场二场,决赛跟咱没关系就是了,走走走,吃饭吃饭!”

    此刻的松林大道,世家子弟或两两结伴,或三五成群,勾肩搭背,嘴上讨论着才刚结束的赛事。

    有的人因运动后体热,脱下了外袍绑在腰间,那模样直叫人不敢多看。

    透过松柏间隙,一道道身影从姜宝姗视线渐次经过,又渐渐远去。

    不知等了多久,大部分世家子都已经过,又空白了挺长一段时间。

    姜宝姗这才眼睛一亮。

    率先进入视线的是秦茗。

    由于常年置身闺阁,从前又是王府庶女,姜宝姗并没多少机会跟黛窈一样,自幼就能出席各种场合。

    上一次见到这位秦小郡王,姜宝姗已不记得是什么年岁,眼下隐隐认得对方那张脸,对方却不一定认得出她。

    而她心心念念的另一道更高挑的身影,则稍落后半步。

    与先前经过的儿郎们一样,秦茗身上也未着大氅,而是脱下来搭在臂弯。

    傅湘前则只一身雪色锦衣。

    他身形颀长高挑,一如新竹拔节。

    风过林稍时,些许雪沫在雾里翻飞,脱下的外袍在他腰间松松垮垮,随步伐曳动。

    姜宝姗几乎一瞬烧红了脸。

    与那晚鎏宵台所见的沉穆、冷峻、和不容侵犯的气度不同,此刻傅湘前神色隐隐落拓,眉宇又挟三分浑然天成的嚣张野气,与其说是男人,倒更像是个少年。

    姜宝姗不知如何形容,仿佛一个人褪下了某种伪装,与最初印象不同,偏偏说不出的性感撩人。

    理智告诉她,傅指挥使乃无数女子的春闺梦里人,多少人仰慕于他,却时至今日也无人撼动过他。自己对这样一个人见之心折,多半也只会自取其辱,指不定将来就要沦为他人笑谈。

    可心下另一声音又说,你如今已是禹北王府嫡小姐了,不再是从前那个卑微庶女。况且阿姐曾经说过,一个人喜欢什么人,什么东西,就该大胆去争取。

    姜宝姗脑子一热,站了起来。

    脑海中闪过黛窈那晚扑进傅湘前怀里时的画面。她心说阿姐不小心摔倒,傅指挥使看着面冷,最终不也伸手接住阿姐了吗。

    自己也效仿试试,可能给对方留下一点印象?

    念头一起。

    便很难压下去了。

    于是姜宝姗神思不属地绕出亭子,一步步往前走去,还是迈着那永远不超过半尺的小碎步,脑子飘的,脚下也是飘的。

    心里明明想得好好的,却不知为何,离那人越近,越发被一种无形的气势压迫,姜宝姗几乎抬不起头。

    可迈出第一步已经花光了所有勇气,怎甘心半途而废?

    待两人越来越近,眼看就要擦身而过,姜宝姗捂着自己一颗小鹿乱撞的心。

    “啊!”

    娇滴滴的一声惊呼,姜宝姗佯作脚下一滑,径直朝傅湘前怀中扑了去。

    与此同时。

    淡淡薄雾中,松林道上,正“沿路返回”的孙柔和黛窈脚下一顿。

    心说你不是等兄长来着?

    …

    身体一空,膝盖着地。

    姜宝姗扑在雪地上,脑瓜子嗡嗡的,藏在靴中的脚指头抠得死紧,面颊也瞬间烧了个透。

    这跟她想的不一样。

    “抱歉。”

    电光火石间,男人侧身避开,偏偏事后人家又很有礼貌风度,象征性道了一句“抱歉”。

    一旁的秦茗叹为观止。

    “没,没关系……”被婢女扶着起身,姜宝姗脑中一片空白,翕张着唇想要说点什么,又觉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一脸崩溃地提着裙子跑了。

    “大人应付这种场面,还是一如既往的不近人情,不知怜香惜玉啊,除了那晚?”

    哪晚?秦茗没说。只望着那仓惶踉跄的背影逃也似地远去,颇有些感慨地啧了一声。

    秦茗没瞧出来姜宝姗是否故意,傅湘前却心知肚明,但他并未拆穿什么,也未调侃什么,只淡声道了一句:“男女授受不亲。”

    言罢。

    继续朝东堂的方向走去。

    视线中,茫茫薄雾的松林道间,雾中却有两名少女款款而来。

    由远及近,其中一位手抄汤捂,金碧纱衣,如阳似火的绯色披帛闯入视线,几乎一瞬将这冬日点亮。

    “又见面了,安阳。”秦茗率先开口招呼。

    “是啊,真巧哦。”少女俏生生挑了下眉,装模作样地假意问道:“小郡王瞧见我家阿烨了吗。”

    “他走在我们前头,想必早到东堂了,安阳过来时没碰见他?”

    玉树琼花,银装素裹,有种不真实的静谧之美,

    视线掠过虚空薄雾,傅湘前取下垮在腰间的松散外袍,重新披覆在身上,整了整衣袂袖口,整个过程动作极快且不动声色。

    “没有呢。”黛窈笑眯眯弯了下唇,眼风掠过秦茗身旁那道高挑身影,脑中不自觉闪过一句“皎若玉树临风前”。

    长得可真高。

    干什么突然整理衣裳?

    嘴上不忘道:“那谢啦,下次见。”

    话到这里,双方刚好擦身而过。

    傅湘前身形忽地一顿,随即垂眸,看向自己被抓住的手腕。

    少女指节纤美莹白,如无垢的雪地,指尖微凉。

    秦茗和孙柔对视一眼,眼中皆是惊疑不定。

    秦茗惊的是“小霸王”此刻毫无预兆的举动,什么意思?孙柔则满脑子都是说好的摸一下?偷偷并飞快摸一下的那种?

    可是现下。

    这是在干嘛?

    气氛有一瞬说不出的诡异。

    黛窈轻轻“啊”了一声:“不好意思哦,好像……抓错人了。”

    嘴上在说不好意思,少女却目不斜视,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盯着前方不见尽头的松林大道,语气非但没有半分道歉的诚意,反而隐携了三分顽劣。

    像只小猫被迫招惹猛虎,却无甚耐心到忍不住挑战对方底线。

    秦茗斜眼瞄过去时,甚至看到“小霸王”下巴微扬,面上呈现一种隐隐的嚣张得意。

    但这份得意维持了不过短短须臾。

    黛窈不笑了。

    她“作案”的爪子甚至还没来得及松开,就被傅湘前反手一握。

    指节缠绕,交合。

    轻轻的,摩挲了一下。

    男人掌心干燥温热,明显可感指腹薄薄的茧。

    几乎刹那间,黛窈周身一僵。

    一瞬恍惚中,只觉肌肤之下好似突然滋长出什么无形的藤蔓,丝丝缕缕,绵密悠长,毒蛇一般顺着她的肌肤蜿蜒向上,酥酥麻麻地涌过手臂,再迅速游走遍全身。

    这奇异又陌生的感觉,黛窈有生之年从未有过,也不知被惊的还是吓的,竟忽然间有些浑身发软。

    当然了,软的只是身子。

    安阳郡主的嘴巴从来不软,先发制人并反咬一口:“男女授受不亲,你做什么?!”

    少女猛地抽手,却没抽出来。

    “是啊,男女授受不亲。”傅湘前并未垂眸看她一眼,而是盯着这年雁南山的缥缈薄雾,语气讥诮又轻飘飘的:“所以,没有解释吗。”

    “说了抓错人了……”

    “原本想抓的是谁。”

    “雾大,看成沈延歌了行不行?松手!”

    秦茗:“……”

    孙柔:“……”

    这位傅指挥使,跟瑞王哪里像了?

    “既然眼盲——”

    傅湘前手腕轻轻一带,便将试图跑路的小霸王拽了回来。黛窈脑袋瓜撞人胸膛上,一时间六神无主。

    “趁此机会。”傅湘前说:“看清楚,傅某与沈延歌,区别在何处。无关之人回避一下。”

    风声渐歇。

    松林道上有一瞬诡异的静寂。

    秦茗眼风扫过自家上司的手,看清他手上动作,心下不可谓不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