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与纯狐共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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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日夜里,果然下起一场雪。

    宁野跟掌柜的谈了许久,直到灯芯剪至第三遍。

    五月被她叫入驿站,不知说了什么,回房睡觉时眼圈都是红的。

    在镖局本部的火儿姐给她们飞鸽传书,说带着剩下的姐妹们搬离原来的地址,去了离原地不远的地方。如今已经安顿下来,镖局原先积攒的财物也都在,足够姐妹们省吃俭用过个五年。

    火儿姐还说,让她们安心走镖,就算镖局如今只剩二十多人,镖局亦能经营下去。不少人听说她们镖局被灭门,二当家依旧遵循约定走镖后,单子多了不少,预计再过些时候,镖局还能再招点人。

    她们镖局上下几乎全是女性,火儿姐是资历最老的一批镖师,有她在大后方,宁野放心不少,盘算下一步该如何进行。

    她连夜写了十几封信,发往每个奉远镖局的关键点驿站,稳住人心。

    大当家不在了,宁野成了镖局继任者。

    突然之间担此大任,她只觉沉重又难过。

    夜里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辗转反侧,回忆起和大当家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她刚来到这个世界,就遇两军混战,慌不择路误入丛林,被正在走镖的大当家捡了回去。

    为了能快点走镖,报答大当家的恩情,她便每日练功,寒来暑往不曾间断。大当家看她肯吃苦,不知不觉把看家本领也教了出去,在她十五岁那年,打败镖局资历最老武功最好的一批镖师后顺利晋升为二当家。

    奉远镖局史上年纪最小的二当家,火儿姐那个时候不服气,三天两头找她挑战,后来也慢慢被打服。

    回想起来,她虽与大当家接触不多,但在乱世之中,曾有这么一名女性庇护下长大的孩子,不用挨饿受冻,流离失所,真可谓三生有幸。

    现在,她站在了大当家的位子上,她真能做到像大当家那样好吗……

    原先宁野从不考虑镖局问题,因为有大当家在,她只要跟着那人的步调走就好,现在头顶遮风挡雨的瓦片消失,她竟有些迷茫。

    宁野再次翻身。

    窗户传来了点响动。

    但今晚守夜的镖师却未发出警告声。

    镖局里的姐妹都很可靠,她不用去想她们是不是守着守着突然睡着了,只是依旧有点不放心。

    宁野正要起身去看看,发出声响的东西踩在她腿上。

    她抽出枕头下的匕首,对准来人:“谁!”

    昏暗的天光透过窗棂撒入,正巧照在那团白色绒毛上。

    对方被她吓得炸毛,看起来圆滚滚的,在黑夜中绿幽幽的大眼睛瞪得又大又圆,像两颗帝王绿翡翠。

    “要死啊!吓本少主一跳!”白狐口吐人言,发出的声音却是纯狐卿那独特的清澈嗓音,如浴春风。

    宁野正郁闷,没好气地说:“大半夜不睡,来我这干什么!”

    “你给我安排的那是床吗!又冷又硬,跟在野外睡大石头一样。”纯狐卿不满地投诉住宿环境,“被子也是硬的,枕头也是硬的,眯一会都能鬼压床。”

    “……走镖就是这样,你要是受不了自己去找住的地方。赶紧走,我要睡了。”

    “你睡得着?镖局被灭门,你这个二当家大晚上的不得想想怎么发展下去?”

    “……”宁野沉默一瞬,语气变得冷硬,“这不关你事。”

    她收起匕首,放回枕头下。

    见他还不走,宁野抬脚赶他:“赶紧走。”

    白狐扬着八条大尾巴,在她床尾处磨磨蹭蹭,就是不肯走。

    “你再不走,我动手了。”

    纯狐卿这才小声说话,语气里带了点讨好和试探:“你看,今夜这么冷,被子又薄,不如我们俩将就一下?我的尾巴很暖和,你要不要试试?”

    宁野想起镖局里的大黄猫,天气冷的时候就喜欢钻到她被窝里,趴在她胸口边打呼噜边睡觉。夜里渴了饿了,出去一趟后,带着满身寒气再次用脑袋拱入被窝。

    不过一会,就会再次响起呼噜声。

    想到大黄猫,又看到眼前的大白狐狸。

    一个猫科,一个犬科。

    共通点都是毛绒绒的。

    这只死狐狸一看就是娇生惯养的,那身皮毛在如此晦暗不明光线下都散发着一层柔和的银光,手感看起来,异常柔软……

    见她心动,纯狐卿不遗余力推销自己:“怎么样,跟本少主一块,你睡这边,我睡那头,一定暖和!”

    “好!”宁野立即点头,但提出条件,“但你不许变回人形!”

    “你想我还不同意呢。”纯狐卿冷哼,“本少主长得倾国倾城,变回人形你要是把持不住对我干点什么……”

    “算了你还是走吧。”宁野躺下,懒得理会。

    纯狐卿没料到她变脸如此快,急了:“本少主要不是冻得要命,至于跟你这个臭男人在一处吗!”

    宁野无语:“所以你大半夜来我这,采阳补阴?”

    “什么叫采阳补阴!我只是看你阳气足应该挺暖和!”

    翻译过来就是:狐狸冻得连面子都不要了,只想跟她一块睡觉取暖。

    就跟镖局里的大黄猫一样。

    宁野想笑,蒙在心上关于镖局灭门的阴霾稍稍驱散。

    她故意逗他:“你不是说我是臭男人,不然你去别人那吧,我那些‘兄弟’阳气也很足。”

    “……你!”纯狐卿着急地走到她面前,把尾巴放在她手边,“让我在这吧。别人那,我跟他们不熟……”

    “嗯。”宁野闭上眼睛,揉了揉它软乎乎的尾巴尖。

    比棉花还软。

    她才揉了两下,就觉得有了困意。

    “你同意了?”他再次确认。

    宁野已经背过身,不再理他。

    纯狐卿见她不回答,当她答应,于是在床尾处找了个位置趴下。

    一人一狐不知不觉间沉入梦乡。

    到后半夜,温度更低了。

    窗外飘起小雪,树枝簌簌作响。四处安静,甚至能听到楼下老掌柜发出的梦呓。若是仔细听,还能听到马厩马匹睡梦中踢踏蹄子传来的细微动静。

    风从缝隙里刮入,将凉意送入鼻息间。

    镖车旁的镖师换了两轮,不时传来她们换班时低低的说话声。

    到了寅时,屋外传来细细的哨声,声音并不尖利,甚至有点闷。

    可在镖局工作的镖师一旦听到,不论睡得多沉,都会醒来。

    宁野也不例外。

    她睁开双眼,明白这是该轮到自己守夜了。

    意识在触碰到手边绒毛时出现刹那的错觉,好像自己还在总镖局,旁边睡着那只总爱去厨房偷小鱼干的大黄猫。

    纯狐卿不知何时从床尾来到她的身边,脑袋搁在她手臂上,八条尾巴散在被子里,正发出细微的呼噜声。

    宁野盯着它看了会儿,没有吵醒它。

    她把自己的手臂从它柔软的下巴处抽出,悄无声息地离开被窝,穿上厚实的外衣,披上斗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