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六章
    《与将军退婚后》全本免费阅读

    江奉容此时心中涌上颇多疑问,那句“陛下是曾见过母亲作此舞吗”已经到了唇边,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却到底还是生生咽下,只垂下眉眼,道:“阿容只粗浅学了些皮毛,自然不能与母亲相较。”

    江奉容的母亲赵氏文婴,本就不是一个寻常女子。

    她虽出身不高,可却是在战场上厮杀出来的女将军,陪着江父镇守在秦川城的这么多年间,不知平定了多少外族之乱,只是后来行差踏错,才落得这般结局。

    江奉容自幼养在祖母身边,对她的印象其实早已模糊不清,不论是她从前风光的过往,还是同江父犯下叛国之罪后被众人唾弃的如今,江奉容都只是从旁人口中听闻罢了。

    她对赵文婴,说不上有多深的感情,只是大约因为那是她的生身母亲,即便她们之间感情如何淡薄,其中却还是有着千丝万缕的牵连。

    时至今日,她依旧会希望能有机会了解她的父母双亲,到底是怎么样的人?

    为何会从人人称颂的大将军,变作众人唾弃的叛国贼?

    可她什么都不曾问出口,若是她才刚来宫中,那她定会毫不畏惧的对上高位上那人的目光,将心头那些疑惑尽数问出口,哪怕得不到答案。

    可她在这宫中待得太久太久了。

    久到她身上的锋芒早已被一点点磨平。

    如今的她即便再想说些什么,也只会将那些疑问压下,而后低下眉眼,用尽可能不出错的平庸话语,来应对一切。

    圣人沉默良久,终于将目光移开,“你在宫中这些年间,过得可还好?”

    他将江奉容养在宫中的近十年间,其实从未关心过她过得如何。

    毕竟她不过是个罪臣之女而已,能活着,已是皇恩浩荡,哪里敢苛求其他?

    江奉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道理,所以她只会恭敬道:“谢陛下关心,阿容这些年得陛下与皇后娘娘照料,过得很好。”

    她语气不卑不亢,礼节也十分稳妥。

    圣人便也只点点头,道:“那就好。”

    片刻后,他似乎想到什么,又道:“来日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可来明宣宫与朕说。”

    江奉容一怔,但也知晓这轻飘飘的一句话是旁人如何求也求不来的恩典,便跪地谢了恩。

    从明宣宫出来之后,江奉容一路上都在斟酌圣人所言,她在宫中的这些年间,除却刚入宫时曾被圣人召见过一回,第二回便是今日了,原以为圣人此次召见或许与三殿下之事相关,却不想他提也不曾提及那事,只像是与她闲谈一般,说起她昨日那一舞,甚至说起她的母亲……

    但却都仿佛只是随口提了几句,并瞧不出有什么深意。

    圣人毕竟是一国君主,一言一行落入旁人眼中,皆会被细细揣摩,所以言语间自然不会留下什么端倪。

    从前先皇后还在之时,与母亲赵氏乃是至交好友,二人幼时便相识,直至各自成婚情份也依旧颇深。

    江奉容记得,赵文婴寥寥几次从秦川城回来,除却来见了她,便是入宫去见先皇后。

    而先皇后与圣人感情也一向极好,如此说来,圣人曾见过赵文婴之舞,也并非什么怪事了。

    如此想着,江奉容缓步回了漪春殿。

    此后的几日,谢皇后并未再有寻她麻烦的举动。

    就连那日提及的惩罚也不了了之。

    只是江奉容再去请安之时,谢皇后旁敲侧击地问过她几回那日圣人召见之事,大约也是因着这事有所顾虑。

    江奉容自然只是含糊应对,道陛下只是自己闲谈几句罢了。

    这话谢皇后听着大约是不会信的,只是再问,她也并不会吐露其他,只得作罢。

    如此,江奉容便算是应付过去。

    而半月后,上京已入三月,正是初春。

    厚厚积了数月的冰雪终于要消融殆尽,寒意也消减许多,天气好时,只外穿件夹着薄棉的外衫便不觉得冷了。

    三月初六,赖府小姐赖宝瑜给江奉容送来请帖,说是这个时节,府中花卉开得正好,故有心想办一场赏花宴,邀请了京中世家小姐前来赏光。

    这赖府小姐赖宝瑜向来喜好交际,以各种名头举办的宴会也实在不少,从前江奉容出宫不易,又并不喜这种虚伪应酬,便去得不多。

    只是这日赖府送来请帖时,江奉容刚好要去永祥宫请安,又念着往后若是嫁入谢府,少不了有得帮着应酬的时候,便索性在谢皇后跟前提了一句。

    楚国民风开化,世家小姐设宴相邀实在寻常,谢皇后只轻轻瞥了那请帖一眼,便点头应了。

    自然这与前段时日圣人曾召见过江奉容一事有些关系,那日之后谢皇后旁敲侧击过几回,却都不曾从江奉容口中探知什么,而特意遣去探查之人,更是什么也未曾查出来。

    虽是如此,可谢皇后心中到底多了几分顾虑,毕竟隋璟还在西山大营中,若是再因着江奉容的事惹得圣人不快,可就得不偿失了。

    所以她方才这般好说话。

    既是过了谢皇后这一关,此事便不难了。

    赏花宴当日,江奉容便乘着马车出了宫一路往赖府方向去。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马车在赖府门前停下,江奉容在芸青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这赖府的主事人乃是赖府二小姐赖宝瑜的父亲赖钦,这赖钦在朝中为官多年,做事还算勤勉,只是能力有所欠缺,所以即便在朝中多年,也还不过是个五品的工部郎中。

    只是赖宝瑜性子热络,喜好交际,竟也难得结交了不少比她家世更高的世家小姐。

    而今日这赏花宴,自然也邀得不少身份贵重的世家小姐前来,江奉容下了马车便随意瞧了几眼停在门口的马车,其中几辆只粗略一眼便能看出不同寻常来,毕竟上边点缀的玉石珍珠都不是寻常之物,一辆出行的马车都如此奢侈,可想而知那主人是何等身份了。

    江奉容的目光只是一扫而过,心头稍稍有数了,才迈步进了赖府。

    她将赖宝瑜遣人送来的请帖递上,便有赖府的下人走上前来引她往里间走去。

    这赖府门前瞧着普通,就连那两扇乌木大门也因着年久未修的缘故而落了漆,瞧着添了许多廉价感。

    而里间却是大不相同的,特别是等江奉容跟着赖府下人入了后苑,瞧见这处不仅宽敞,更是建了不少观景,一眼望去,有亭台楼阁,有假山,更有潺潺流水,应当是费了不少心力。

    江奉容不动声色地四处瞧了一眼,那将她引至此处的下人也屈身走到一身穿橘红色裙裾的女子身前,禀道:“小姐,江家小姐到了。”

    他这声音不算大,却也足以让站在赖宝瑜身侧的几位小姐都听得分明,于是几人便都齐齐往江奉容身上打量。

    赖宝瑜亦是看向那立于廊下的女子,见其身着藕粉色衣裙,腰间玉色系带衬得她本就纤细的腰肢更好似盈盈一握,如墨的长发简单挽起,发间只簪了两枚玉簪作点缀便再无其他。

    她心头涌上一阵不耐,面上却还是勉强挤出笑意,走上前寒暄道:“江姑娘来了,一路马车劳顿,快坐下歇歇罢。”

    赖宝瑜的请帖并非是头一回送到江奉容手中,从她入宫之后,便接连往宫里送了好几回请帖,那会儿多是怀着看热闹的心思,毕竟江家刚被治了罪,满门只余下江奉容一人,若能将她邀得前来,便也能给宴席中贵客添上许多乐趣。

    只是那时江奉容每回都不曾应邀,久而久之,赖宝瑜便歇了这心思。

    可请帖依旧照常顺便往宫中送了一份,却不曾想过她今日会过来。

    满院子皆是身份贵重的客人,她一个罪臣的女儿,站在其中确实有几分不合时宜。

    不过她既是已经来了,赖宝瑜不论心中如何作想,作为主家,总是要上前招待,于是才上前寒暄。

    江奉容只当不曾瞧见周遭异样目光,弯唇向她道谢,又大方落了座。

    只是这边方才坐下,外间又有下人引着女子进来,赖宝瑜抬眼瞧去,看见那抹鹅黄色身影,眼眸微微一亮,也不顾与江奉容说上一句,便绕过她快步迎了上去,亲热地挽着她的手道:“谢妹妹,可算过来了。”

    来人原来是谢府的小姐,唤作谢嘉莹,亦是谢行玉一母同胞的妹妹。

    江奉容与谢行玉早已定下婚事,按理来说与谢嘉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