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第二十三章 死生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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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死针”应惜时,昔日的道门双杰之一。

    他与李无疏、江卿白、林简等人曾为赤墟同修,游学各宗。

    当时只有李无疏对这个不受欢迎处处冷遇的药宗弟子颇为照顾,后来李无疏被人构陷追杀进退维谷时,他也多次伸出援手。

    仁心济世,光风霁月,是世人对他最多的评价。谁知道后来,这个病恹恹的如玉公子,竟用那双行医救人的手握起一把杀人的剑。

    李半初眸光一闪:“你手中的剑……”

    “此剑无名,是我师叔应惜时的剑。他就是用这把剑,屠戮太微宗全宗。”白术擦着剑身,缓缓道出这句腥风血雨的往事。

    李无疏是名动天下的奇才,精通各宗武学。

    为嫁祸于他,陆辞筹谋多年,安排应惜时暗中强行修炼各宗武学,更在合适时机,作下此案。

    全宗被灭,只留李无疏一个活口,各宗武学汇集,现场竟只有一人造杀的痕迹,所有线索指向李无疏。各宗为撇清干系,纵有疑惑,也只能作此抉择。

    李无疏百口莫辩,一朝沦为欺师灭祖之徒……

    应惜时不是什么奇才,强练各宗武学,如此无视功法相克之理,对真元损害极大。他身为医者,竟被咳疾缠身多年。

    也有人曾问何不好生修养医治。他从来只是摇头,不知是不能,还是不愿。

    李半初道:“我方才见你尝了口汤药,便知药方。这尝药知味的本事,是应惜时教的么?”

    “是我这些年来自学而得,只通皮毛,我师叔才是真的尝药知味。他少时拜入师门,却不被师父衔羽君重视,更无人指点,手里只得一本残破不全的《百草经》。便在后堂拣药锅里的药渣尝味辨药,再根据病症推断对应药方,久而久之学得这身本事,甚至能辨出其中药材有几味几两。”

    思及旧人旧事,李半初心情难免沉重:“论医术,当世无人能出其右。”

    “阮道长的眼伤,我爱莫能助,凭我师叔之能或可一试,只可惜……”白术面有愧色,将剑平放在膝头,“他已葬身悬崖,粉身碎骨。我在崖下遍寻方圆十里,只找到这把无名之剑。”

    看得出他尚未走出这件事。

    “节哀。”

    白术“呵”地笑了一声,其中满含悲怆:“这都是他罪有应得!”

    李半初一时不知如何言语,他只能说出一些苍白无力的安慰来。悲痛的分量压在当事者身上,旁人自是不能体会,又遑论放下。

    “纵是以死偿还,他也还不清这一身罪孽!李无疏待他情同手足,他如何对得起李无疏?如何对得起太微宗上下?!”

    “时过境迁。他也以死作结,李无疏又何必与一个死人计较?”

    白术摇头:“现下李无疏不省人事生死难卜,谁又能替他做主,原谅了他?”

    李半初着急上火。

    真想一巴掌呼醒这个自寻困扰晚辈,告诉他本天道都已经不计较了。

    不过现在,他才是晚辈。

    白术在剑上来回擦拭,那是他的故人师长,是他的业障心魔,是他堪不破又解不脱的前尘旧梦。

    剑上无尘,心上有尘。

    李半初与他对坐,静默半晌,突然开口:“白师兄,半初有一事不解。”

    他现在是阮柒和李无疏的弟子,与李刻霜同辈,自然与白术同辈。

    白术听他煞有介事,终于从剑上抬起了头。

    “李无疏当年在不冻泉被陆辞算计,脊骨断裂,筋脉尽碎,按说应当场毙命。你也是后来才赶到现场,如何将他救下?”

    白术愣住:“这……”

    “莫非白师兄身怀妙手回春之术,仍要藏锋不露?”

    “绝无此事!当时我赶到现场,李无疏确实伤重难持,但仍留有一息,至于原因……”他垂下眼,像是不愿面对接下来的话,“是因为有一缕真元守住了他的心脉,那气息我十分熟悉,是我师叔所留。”

    “你愿意相信应惜时实际是奸人爪牙,罪大恶极,却不愿相信他心中犹有善念?”

    “……”

    李半初又趁势追问道:“你想要说服自己,他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好让自己完完全全恨他怨他,而不愿面对自己对他的思念和追慕?”

    “你……”

    白术蓦然看向眼前这个咄咄逼人的少年,可他偏偏生了一张和李无疏一模一样的脸,叫他一时没有立场反驳。

    “若无应惜时留着的那一缕真元,李无疏断不能活到今天。如此一来,你又当对着谁去忏悔?难道自刎于剑下,亲自去向李无疏道歉吗?”

    李半初正襟危坐,说得白术两眼直愣,心绪起伏。

    “你又何必用旁人的罪孽困住自己?”

    这还是头一次有人如此开解他。

    转投剑宗,同门欺他嘲他,他从来只觉自己与应惜时同罪,仿佛自己苟活世间,就是为了替最敬慕亲近的师叔赎清罪业。

    他受对方多年教养庇护,理当如此。

    但剑比针要沉重太多太多,在他感到快要撑持不住时,终于有人来对他醍醐灌顶,告诉他本不必强迫自己承担这一切。

    “不必压抑自己。”李半初声音软下来,温柔地握住他按在剑上的手,“世人唾骂与你的追思毫不相干,他于你有授业之恩,唾骂是他应得,追思也是他该受。人之一生,是非善恶纷杂,不能凭一事盖棺定论。”

    白术听他一番话,满脸沾湿。

    李半初见了头痛,掏出一条新手帕:“这一个个的……”

    傍晚阮柒醒来,送白术离开的时候,后者握住阮柒的手,恳切道:“阮道长,你收了个好弟子。”

    阮柒摸不着北。

    白术道:“半初师弟心境,高出我几重天去。”

    说罢,便御剑而去,背影看去轻快洒脱,与来时大不相同。

    李刻霜没同白术一起走。

    他顽固地拦在李半初门前,问他:“你下午把我支开,和白术嘀嘀咕咕说了些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问他师尊的眼伤可有医法。”时辰又到,李半初正筹备阵法,再试那堆谶书。

    李刻霜自己似乎从未关心过阮柒的眼伤,不过他不在乎旁人去探听。

    “李无疏!”他忽然冲李半初喊道。

    他觉得自己猝不及防喊这一声,对方若真是李无疏伪装,下意识就会应他。

    不过李半初连个眼神都没分给他。

    他不甘心地瞪着李半初,心想夜里等这家伙睡迷糊了再试。

    李半初遵照阮柒所说,作法销毁谶书,试了几回,都没成功。那饱蘸的朱砂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