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我该怎么教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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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见寒皱起了眉。

    虽说照秦正野的年龄倒推,的确能算出他救人的大概的年份,可近十年来八荒异象频出,他最近恰又不曾闭关,各大宗门城镇接连请他出山清除那些棘手的邪祟,他出门的次数可绝不算少,至于送所救的孩子去他师尊好友处寻求帮助之事……小孩太烦了,他能送就送,绝不会挽留。

    “罢了。”江见寒微微蹙眉,“我还是直接问吧。”

    王清秋:“……问什么?”

    江见寒平静说道:“问我何时救过他。”

    王清秋:“……”

    这话是能随便开口的吗?!

    眼见江见寒已经起了身,王清秋急忙伸出手,一把扯住了江见寒的衣袖。

    “师弟!”王清秋大喊,“你动动脑子啊!”

    江见寒:“……”

    江见寒回眸看了他一眼。

    这神色极为普通,只是江见寒平日最为常有的神色,王清秋却莫名瑟缩了一些,他急忙松了手,紧张道:“你可曾想过,秦师侄这般仰慕你,你这样问他……或许真会伤了他的心。”

    江见寒:“……”

    江见寒没有开口说话。

    他蹙眉琢磨着王清秋的话语,想着常人若是遇着了这种事,究竟又会如何,可他实在难有感触,顿了片刻,也只是满带着困惑抬起手,轻轻按在自己的心口——

    仍如一潭死寂,全无半丝念想。

    他的困惑是徒然。

    他不可能知晓常人会如何去想,他也不该知道常人究竟会如何去想。

    “……这话是我说得不对。”王清秋一见江见寒举止,心中微微一刺,有些心疼隐痛,立即换了副温和笑意,耐心道,“师弟,你放心,我去问问这旧事消息,你平日多注意他一些,总归是能够想起来的。”

    江见寒沉默点了点头。

    二人交谈的话语又一顿,江见寒起了身,大约是他觉得此事此事已了,他的困惑既然已经解除,那也是时候从此处离开了。

    他与人相处时,常有这般出格举动,王清秋见得多了,也并不觉得讶异,他只是叹了口气,补上一句:“师弟,你若有空闲,偶尔也该去想一想。”

    江见寒顿住脚步,回首看向他。

    王清秋道:“小秦既是你唯一的弟子,那对你而言,他该与他人不同——”

    江见寒:“没有。”

    王清秋:“……”

    王清秋已准备好的长篇大论,全都被江见寒这么一句话给堵了回去。

    江见寒看着他,见王清秋语塞难言,料想师兄应当是没什么话要说了,他便平静点点头,站起身——

    王清秋:“……师弟!”

    江见寒又顿住脚步。

    王清秋:”若在你眼中,徒弟与他人全无半点不同,你又为何要收徒呢?”

    江见寒:“……”

    好问题。

    江见寒也想过。

    这些年来,他觉得自己已见多了八荒之中的师徒,他门中几位师兄师姐都爱收徒,那是他怎么也想不明白的关系,师徒之间本全无联系,全靠师尊一人的付出死撑,若不是闲得发慌,亦或是天生一副菩萨心肠,他也不明白为何会有人喜欢收徒。

    王清秋试探着说:“你既然愿意收秦师侄为徒,总归是有些原因的吧?”

    江见寒几乎没有过多思索,道:“你们让我收的。”

    王清秋噎住。

    江见寒又道:“你与其他几位师兄师姐围着劝我。”

    王清秋:“……”

    江见寒:“已经劝了几十年了。”

    王清秋:“……”

    宗门中人苦江见寒久矣,可江见寒这性子根源太深,他们费了这么多年功夫都不能更改一二,王清秋便想了个馊主意,觉得自己或许该给江见寒下一剂猛药,干脆给他找个性子极活泼的徒弟,天天黏着他,时日一长,或许会有些改变。

    王清秋深吸了口气,竭力平定心神,再问:“除此之外呢?”

    江见寒蹙眉苦苦思索,想了好一会儿,才勉为其难道:“……打发时间。”

    王清秋:“……”

    花了江见寒四五倍的时间,才有江见寒这般修为的王清秋觉得自己的胸口仿佛又中了一箭,痛得他有些睁不开眼。

    江见寒又移开目光,看了看立于一旁等候的裴明河,心中又有了颇为不同的想法,犹疑不定道:“别人都有,我也要有?”

    王清秋:“……”

    江见寒:“若是没有,总觉得有些丢脸。”

    王清秋:“……”

    江见寒:“既然如此,还是有吧。”

    王清秋:“?”

    王清秋放弃了。

    他看着江见寒的背影,目送江见寒离开,而后深深叹气,无奈朝裴明河招了招手,打算继续为裴明河讲课。

    可裴明河也正在看江见寒离去的身影,他方才站在一旁,王清秋与江见寒所言之事,他听得清楚,捧过剑谱到王清秋面前时,他脑中还是江见寒回眸时那吓人的冰寒神色,与王清秋面上一闪而过的惧色。

    他知道门中人大多惧怕江见寒,可王清秋毕竟是江见寒师兄,又与江见寒境界相同,他没想过王清秋竟也会对江见寒有这种情绪,以至裴明河不由低声,道:“小师叔,好吓人……”

    王清秋蹙眉回首,看了裴明河一眼。

    “明河,”王清秋还是忍不住开口,道,“你不该如此说。”

    裴明河垂下头,明白自己不该在他人身后随意议论,他正要同师尊认错,王清秋却又叹了口气:“可我也没有资格责备你。”

    他已与江见寒相识多年,偶尔同江见寒对上目光时,还克制不住心中那无端蔓生的惧意,又如何能够去责怪修为心境均在他之下的弟子?

    “你师叔只是面冷一些。”江见寒如何,王清秋不能随意出口,他只能寻些近似的借口,如此解释,“他心在剑道,分不出空闲来琢磨如何与人相处。”

    裴明河垂首:“是。”

    “外人常有误解,可门中之人绝不能再惧他了。”王清秋冒了一句并无头尾的话语,却又愁得叹气,低声喃喃道,“……小秦年岁还小,修为又低弱……糟糕。”

    裴明河凑近了一些,认真倾听王清秋的话语。

    “这年岁的少年郎……”王清秋低声喃喃,道,“小秦不会真在害怕见寒吧?”

    -

    秦正野撩了袍子坐在宗门大殿外的长阶之上,正在苦苦等候。

    方才江见寒一言不发离了宗门后山,他问了好几人才知师尊来了宗门大殿,便急匆匆赶到此处,在外头等了一炷香功夫,江见寒竟然还没有出来。

    江见寒素来话少,又不喜欢客套,秦正野实在想不出究竟出了什么事,才能让江见寒在宗门大殿内待上一炷香功夫,他叹了口气,正欲再换个舒服姿势等待,却听闻身后脚步纷乱,他一回头,见着江见寒的身影在长阶上出现,周遭弟子吓得纷纷避闪,拼命要避开江见寒,他却噌地便弹了起来,大声唤:“师尊!”

    江见寒还不太习惯这称呼,迟缓了片刻,这才停下脚步回眸朝秦正野看来。

    王清秋方与他说过,他对秦正野实在太凶,秦正野或许会害怕他。

    他一出宗门大殿就遇到了秦正野,难免会对此事在意,他一言不发,目光停在秦正野面上细细打量,周遭之人逃窜得更快了,江见寒才忽地回神,意识到自己方才的目光若落在他人眼中,大概也有些吓人。

    他先抬起目光,看了看周遭匆忙要避开他的门内弟子。

    无人敢抬眸看他。

    无人敢在他面前停留。

    也无人——

    秦正野三步并做两步,已飞快雀跃蹿到了江见寒面前,搬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