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忘前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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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朗喝完一整壶茶后便翩然离去,花厅中又只剩下月夕与王珏两人,月夕定定地看着手里的姜茶,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她有些后悔方才不同苏兰苏朗兄妹一道离开了。

    然而有些问题若是压在心底不弄清楚,她总觉着有些难受,于是她将杯中的姜茶喝了个精光,笔直地坐了起来。

    王珏面前的桌案上放着七八个小匣子,匣子里各放着好些茶品,他从中挑了一些茶放入再次滚开的茶壶中,随后摩挲着手里的玉珏。

    他余光瞥见月夕的小动作,唇角不自觉地微微勾了勾,待到她坐起身,他才道,“此茶名为云山雨雾,顾娘子可要尝尝?”

    月夕顿了顿,婉拒道:“我不懂茶。”

    王珏眉心微蹙,“无妨,就当是膳后的消遣吧。”

    月夕虽迟疑了一会儿,但还是道,“多谢。”

    “顾宗非娘子生父?”

    月夕嗯了一声,“五年前阿爷救了我,见我对仵作一行有所兴趣,又无路可去,便收留了我。”

    王珏心尖一颤,五年前……

    他不由得紧了紧手里的玉珏,手心竟有些微微出汗,“昨晚夜袭,无意间瞥见了娘子脖子上的一块玉,那玉质地纯粹,一看便是上佳之品,想来顾娘子从前的身份不低。”

    月夕微怔,就连她自己都是昨夜沐浴时才发现玉掉出来了,没成想竟是先被他发现了。

    她抽了抽脖子上的那条红绳,将那块玉提了出来。

    这是一块罕见的红蓝白玉,温润的红心外包裹着一圈蓝色的暗纹,肉眼下只能瞧见一个轮廓,但若在阳光下,便能呈现出一圈金色的纹路来,乃这世间最极品的美玉之一。

    她将玉放在王珏面前的桌案上,“醒来时,这块玉便挂在我的脖子上,我不懂玉,也不知这玉是个什么来历。县尊自京城而来,可能看出些什么?”

    王珏定定地看着这块玉,有些出神,紧握着玉珏的手竟隐约有些发抖,良久,他才从唇边挤出一丝笑意,“看品相,这块玉,该是极品。黎阳县鱼龙混杂,顾娘子还是赶紧收起来的好。”

    月夕点点头,将那玉复又戴回了脖子上,“县尊当真没看出些什么吗?”

    王珏饮了口茶,不动声色地将玉珏收回袖袋中,道,“京城美玉虽多,如娘子这般品相的美玉却也有那么一两件,大多在商户手中。兴许娘子从前出身商户也未可知。”

    月夕敛眸,看上去不算失望,也不算是欣喜。

    王珏暗暗深呼吸一口气,问道,“娘子当真记不得前尘往事?”

    月夕颔首,“嗯。”

    王珏垂眸,眼底闪过一丝黯然,“兴许这是件好事。”

    月夕微微抬首,“敢问为何?”

    王珏道,“听闻娘子被救时浑身尽是伤痕,许是从前过得很糟,若是如此,记起前尘不过是另一种凌迟罢了。”

    “县尊的前尘似是很不愉快?”月夕看着他,眼神依旧清澈。

    王珏自嘲一笑,眼底却满是悲凉,“只是眼见着恩师蒙冤惨死却无能为力,极力上告却险些连累家族,还……”

    他顿了顿,笑容里带了些苦意,“还将未婚妻给丢了。”

    月夕不大懂他的情绪,但看他的样子,似是很伤心,于是道,“所以县尊来黎阳县,是因上告无果?”

    “是。”王珏抬头,定定地看着她,漆黑的眼眸里全是月夕的影子。

    “可是因为证据不足?还是有心之人从中作梗?”

    “两者皆是。”

    “县尊来此,可是为了寻找线索?”

    “是。”

    月夕点点头,终于解开了盘旋在她心里很久的疑惑。

    县尊刚来就遇刺杀,第一起刺杀姑且算作是凶手不想暴露情急之下所为,但昨夜这起却是接连不断的刺客,而且显然是冲着县尊的命来的。

    县尊来自京城,又出身琅琊王氏,身份不低,一旦在黎阳县被害,势必会惊动上面的人,这并非是杀人凶手喜闻乐见的,可若有人在背后兜底,那便不同了。

    黎阳县的情势又十分复杂,想了许久,月夕道,“那人可是宫里的掌印秦大监?”

    王珏微怔了几息,随即勾唇一笑,“是。”

    月夕紧蹙起眉,这或许有些难办了。

    她远在黎阳县都有所耳闻,如今皇帝陛下沉溺于修仙问道,几乎所有朝务都由那位秦大监与首辅柳相把持。

    就黎阳县来说,因着与兴海城城主有些关联,莫府即便作威作福,对其拥护之人也不在少数,更何况繁华的京城。

    他所为,几乎是……

    “以卵击石?”王珏微挑起眉,眼里满是坚定,“即便蚍蜉撼树,能为恩师平冤,我也愿一试。”

    月夕站起身,冲他行了个大礼,“县尊大义,小女受教。”

    “但小女还是不大认同县尊方才的观论,就当事者而言,人若无来路,又何谈去路呢?”

    她福了福身,“小女告辞。”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王珏瞳孔微震。

    他竟是……想错了吗?

    从主院出来,再经过两个回廊,往左拐便是客院。

    这别院的客院格局与寻常客院有些不同。

    寻常客院都是单独的院落,每个院落里都有一间待客的厢房;而此处的客院却是一个很大的庭院,庭院中筑了好几个阁楼,每个阁楼之间都有一片景观相互连接隔断——只是景观早已荒废,如今都被种上了各式各样的药草。

    看那新翻的土,显然是新种上的。

    刚至庭院,月夕便闻到一股十分浓重的药味,苏兰正与她那小侍婢一人拿着一把蒲扇,蹲在庭院里,对着一个煮着药汤的药炉子猛扇着风。

    仿佛只要这般做,炉子上的汤药便会更快煮沸一般。

    苏兰一眼便瞧见了她,站起身冲她招了招手,“顾娘子。”

    月夕冲她微微颔首,走近前去,“这是……”

    苏兰指着药炉子道,嫌弃地撇了撇嘴,像是在用她的表情说药的难喝程度,“竹心的药,羿哥哥说,这药他一日要喝三回。”

    月夕点头,正要问亓官彧的事,却见苏兰鬼祟地靠近几步,指着不远处第二座阁楼小声地在她面前问,“顾娘子,那边一楼那家伙,是你的熟人吗?”

    月夕蹙眉,今日他们怎地都爱问她这个问题?

    她问,“怎么?”

    苏兰冷哼一声,依旧小声地在她耳边说:“那人奇怪得很,明明气血两亏,却不让羿哥哥近身,还险些弄伤羿哥哥,若非熟人……”

    她咬牙切齿道:“我这就去给他的食物里下点东西!”

    “不是很熟。”月夕道,“但他算是救过我与县尊。”

    听到前头四个字,苏兰都已经想好下什么东西了,可听到后头半句,方才还冒光的眼眸倏地暗淡了下去。

    苏兰只好泄气,“罢了,既然是你与潜之哥哥的救命恩人,我便好好供着吧——可他当真奇怪得很!明明受了伤,怎地还不让人瞧?”

    “他……”月夕一时不知用什么词来形容,在脑海中搜刮了一遍,最终搜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