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血染林府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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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在嘉辰王的打点下,林桑晚见到了出发前的林海一家。

    当看到他们皆上着手铐脚镣时,她心里难受得不行。

    林海看她走过来,有些诧异道:“晚晚,你怎么来了。”

    “嗯,那边冷,来给你们送厚衣服。”

    林桑晚吩咐仆从将衣服一一发下,自己则拿出干净的衣服,给林海披上,趴至耳边,低声道:“大伯父,到了淮县,会有人接应你们。一路上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请保重身体。”

    林海是个聪明的人,当即明白她的意思,“晚晚,如今皇上早已厌弃了我们,你好不容易保住一条命,万万不可再以身犯险。”

    林桑晚给他拢了拢衣领,看着他们都穿戴干净后,走到离他们一丈外的地方。

    她静静地屈膝跪地,双手置于额前,倾身,直至额头触及地面,发出三声轻微的“咚”响,道:“是林家连累了你们。”

    “傻孩子,这说的什么话。”林海一行人连忙将她拉起,笑了笑,“伯父入仕前便知晓荣辱与共的道理,哪里有什么拖累不拖累的。”

    林宜也走上前,温声道:“晚妹妹,你也要保重身体。”

    林桑晚鼻子一酸,眼睛泛红,“嗯。”

    回了嘉辰王府,林桑晚又写了封信寄到青城派,她还是不放心,有人设局让镇北王身败名裂,说不定也会暗中动手脚,让他们真正的消失在流放的路上。

    等忙完好诸多事情后,林桑晚也好好的睡了一觉,接下来,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为了抚平百姓的怒火,景仁帝将镇北王府上下一干人等判了斩刑,于十一月初七西四牌楼午时三刻行刑。

    行刑当日,天阴沉的可怕,枯黄的树叶在风中瑟瑟作响。

    刑场前的百姓只要手里有东西,就往刑场中央被绑着的人砸去,林桑晚静静坐在刑场对面的酒楼上,心中寒意更甚。

    这就是祖父誓死守护的百姓。

    不辨是非。

    随波逐流。

    愚昧无知。

    多么可笑。

    亡命牌落下,雨也如大幕落下,刺入这片死寂的土地。

    在大刀落下的那一刻,一名白衣少女,手持长枪,落在刑场中央。

    人们不知道她是何时出现的,更不知道她是如何将十多位侩子手击飞的。

    只听见地上哀嚎声不断。

    等底下百姓反应过来时,林桑晚已经解开了众人的绳子。

    与此同时,锦衣卫、五大巡防营、金吾卫也围了过来。

    “阿晚,你这是何必。”江知微想要站起身,可她太虚弱了,只好爬过去,哽咽道:“别做傻事,回去吧,快回去......”

    “娘,我一定带你们出去。”

    说完,林桑晚轻盈地跃起,长枪在她手中舞出了一道道凌厉的轨迹,直接振飞了涌上来的士兵。

    刹那间,无数把箭矢如雨点般刷刷地朝她射去。

    箭枪相交,发出刺耳的撞击声。

    林桑晚站在最前面,挥舞着手中的长枪,挡下一波又一波的攻击。

    有箭矢插肩而过。

    又有箭矢击中左腿。

    她的手已经布满鲜血。

    可她未退一步。

    “阿晚,听娘的,快走吧。”江知微哭道:“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林桑晚置若罔闻。

    她的目光专注的注视着前方。

    箭雨越来越小,可她的伤势也越来越重。

    一身白衣已经破烂不堪。

    锦衣卫指挥使顾霆突然出声道:“嘉辰王妃,若你一意孤行,硬要劫法场,莫怪我们法不认人。”

    顾霆做事向来果断狠戾,可这一刻,他突然有些动容。

    镇北王一案,来得突然,来得蹊跷。

    可他也不过是皇上身边养的一条狗,他没有立场。

    林桑晚从袖口甩出一张纸,冷冷道:“这是和离书,如今我已不是王妃,所行所为皆由我一人承担。”

    哀莫大于心死,江知微瞬间口吐鲜血,恸哭道:“你糊涂啊。”

    说完,江知微也不知道哪里来得利器,拿起地上的刀往自己脖子上架,喊道:“你若还认我这个娘,就赶紧放下枪,进宫认错。”

    雨水混着鲜血,自她脸上一路经过脖颈,最后滴在地上。

    林桑晚脸上苍白,红着眼,“娘。”

    “再问你最后一次,你认不认?”江知微眼底带泪,声嘶力竭道:“娘是怎么教你的,你想要林家上下不得安息吗?”

    林桑晚握着长枪的手松了松,看着只剩一口气的江知微,眼底爬满了悲恸。

    她好恨。

    好恨。

    忽然,人群中有人朝她扔了一个鸡蛋,喊道:“卖国贼,不得好死。”

    又有人扔了菜叶,“狗贼,为何你可以免死,你为何不死。”

    有人哭着大喊:“要不是你们镇北王,我儿也不会枉死。”

    人群突然乱了起来,纷纷将手里能扔的东西往林桑晚脸上砸去。

    “卖国贼,不得好死。”

    “把我儿还回来。”

    ......

    顾霆站在最前端,挥了挥手,将人群往后推。

    雨声。

    骂声。

    哭泣声。

    林桑晚死死咬着牙,泪如泉水般涌了出来,模糊了视线。

    他们可把怒气撒在林家身上,可她又该把怒气撒向何方。

    顾霆再次出声:“嘉辰王妃,请离场。”

    林桑晚眼睛酸疼,望着江知微,心如刀绞。

    江知微突然对着她笑了笑,道:“你一直都是娘的好孩子。”

    话落,她倒在了血泊里。

    “娘。”

    林桑晚再也抑制不住的大声恸哭。

    她记得,每次闯祸时,阿娘会护在自己身前,对着林慕峰嫌弃道:“还这么小,打什么打。”

    会每日炖不同的汤,笑着对自己道:“今日是莲藕炖山鸡哦。”

    她的阿娘总是跟她说:“没关系,多学几次就学会了。”

    她的阿娘,是世上最好的阿娘,最温润的阿娘,最......

    ......

    “啊——”一声咆哮响彻天地。

    大雨也下得愈发大了。

    林桑晚背起江知微冰冷的身体,一步一步地,往前走着。

    她不知道自己要走去哪里。

    整个南顺已经没有了林家的立足之地。

    她只知道往前走。

    不要停。

    她说:“娘,我带你回大堰,爹在那里等你。”

    她说:“你不是老爱骂爹爹吗?你起来啊。”

    她说:“娘,我找不到路了。”

    ......

    不知走了多久,她缓缓地跌落地上,闭眼之前,她看到了两道白色身影。

    许是要入冬了,这场雨连下了十来天。

    身子仿佛被火烧,又仿佛置身于冰窖中,林桑晚痛苦的低喃,“水,水,水。”

    林桑晚床边的丫鬟急忙倒了一杯水,扶起她,慢慢喂水。

    林桑晚咳嗽了几声,忽地清醒过来,看了看屋子,还是之前的西院。

    “我睡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