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质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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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虞丹青打道回府,把谢婧说的话代传给黎夙宁,她听后只问:“她回去了?”

    虞丹青:“没有,婧姐打算在南水渡头的客栈住几天,她让我帮写这份和离书,届时陪她一同回王府。”

    谢婧还是无法亲自下笔。

    黎夙宁长叹一口气:“也好,你辛苦了。和离书莫要说些王染的那些丑行,免得王家不买账。”

    “好。”

    虞丹青回房还没捂热凳子,拿出纸笔墨摆在案上,握着毛笔顿在半空无从下手。

    和离后孩子大有可能归王染,谢婧明白,她舍不得孩子,潸然落泪踟蹰不决。

    虞丹青说帮她争取抚养权,心中其实也没底,律法对女子主动和离已算成全,子归母的事几乎办不到。

    她有些头疼。

    红袖看她写得如何了,眼睛一看,纸上只有和离二字。

    “小姐你要不先放一放,等想好了再动笔。”

    现在虞丹青混乱的脑子经不起长篇大论,红袖一劝正赶巧了。

    她搁下笔,“陪我出去透透气。”

    “好啊小姐,我这两天把一半谢府的路认了大概,带你去走走。”

    天比昨日晴朗,出门时虞丹青看向那间未打开过门的屋子,明明干净无尘,她却觉得死气沉沉。

    虞丹青:“长玄呢?”

    “他一大早就出去了,不知道什么事走得那么急,我喊他他也不理。”红袖鼓着的脸又泄下气,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小姐,云锦说鸿雁楼的曲儿可好听了,咱们要不偷偷去看一看?”

    鸿雁楼是京城最大的风花雪月之地,名义上是百年酒楼,实际就是吃喝唱舞的青楼。

    虞丹青不曾了解过这些云烟,她大多宅在屋子习武,不是跑军营就是读兵书。

    “云锦去过?”她问。

    “是啊,她跟姑爷去过一回。”

    “谢兰机?”虞丹青脚步一顿,“他会去那种地方?”

    谢兰机是权臣里少有的清心寡欲,他连哄骗女人的甜言蜜语都不屑一顾,又如何会去取悦风尘女子。他日理万机断然不会沉溺于风月中,除非有利益关系。

    有意思。

    红袖沉吟一声:“云锦说鸿雁楼有一位花花公子和姑爷交情甚好,姑爷去那儿就是找他的。那公子爱听曲儿,拉着姑爷听了一阵,云锦也跟着看了,说是好看又好听。有个叫簌月的琴娘弹龄十年,琴技炉火纯青。”

    后半段虞丹青没有听进去,只注意红袖口中前半段的花花公子。

    谢兰机还有狐朋狗友?虞丹青没听说过。

    一个稳重权臣外交花花公子,这么一说,虞丹青倒想见识见识了。

    红袖费舌说了这么多就是想打动虞丹青,见她斟酌有意,忍住雀跃,“小姐咱们去看看吗?”

    虞丹青微笑不驳,红袖就知道她默许了,一溜烟儿出去叫备马车。

    虞丹青想换身衣服,但府中还有谢家人在,换下妇装未免惹疑,于是作罢。

    马车不大不小刚好能载两人,红袖满怀期待一路,把虞丹青的耳朵都说得快生出茧子了。

    鸿雁楼邻街宽敞,虞丹青掀起帷裳,偶尔看见路过一两驾非富即贵的马车,看来也有达官显贵爱往这里跑。

    楼门前广地可停放马车,旁边有一条僻静小路不知通往哪里。

    几个姑娘站在门口对虞家的马车招手,红袖先下车,虞丹青在后挽着红袖的手踩凳落地。

    姑娘们一见是个少女,窃窃私语,面带笑意。

    虞丹青有些不自在起来。

    鹅黄轻衣的艳丽女子款步过来,杏眼秋波荡漾,笑问:“小娘子今儿可是来看簌月姐弹曲儿的?那可巧了,簌月姐刚好今日登台,别日休息。”

    她手掌抚过虞丹青的衣袖,轻扯引她进去,“小娘子去二楼的西院,东院是公子哥们最喜欢待的地儿,不方便。”

    虞丹青:“所以西院是?”

    女子提醒一声脚下门槛,继续道:“西院是小娘子们的坐地儿,饮茶赏舞乐是她们最爱玩的,若小娘子喜欢清闲,去柜台要一间客房即可。”

    楼内四方围栏聚向中央,两层楼高敞广阔,放眼望去,近有百人在场。

    六条红色长帷自顶垂下,拥掩着戏台,戏台左右各有宽长楼阶畅连二楼,雕栏玉砌目不暇接。

    “霓裳羽衣曲——叫秀娘出来!”台下有人大喊,一群人纷纷起哄。

    女子笑道:“这些人呀,不是争这些就是要那些,杨妈妈可都管不住了。”

    虞丹青淡淡勾唇。女子看出她的拘谨,“小娘子是第一次来吗?瞧您打扮该是哪个贵家夫人罢?”

    商人心眼细极,变着法子打探别人的家底是常事,虞丹青不想明说,只回应了第一次来。

    女人知她不肯说细,好声带其坐下才匆忙又去揽客。

    红袖看了看她下楼的背影,咂嘴:“小姐,我看她分明是见你穿得富贵才这么热情的,想套近乎。”

    “攀权附势再正常不过,随她去了。”虞丹青环视一圈,“你不是想听曲儿吗?我们就坐这儿。”

    两人干等了一阵,红袖犯起困来,除她以外,还有一楼台下的客人们也在躁动不耐。

    “簌月人呢?怎么还没来啊。”

    “实在不行叫秀娘也成啊,拖来拖去浪费大家伙儿时间,闹呢?”

    已经有客不买账了,杨妈妈忙从后院赶来,尽量抚平众怒。

    “消消气消消气各位官爷,想必是簌月有什么事儿耽搁了,马上就来,马上就来!”

    公子哥不差看戏的钱,专门来听曲儿仍有耐心等,然而有钱莽汉不肯依,边说边要上楼一个个房间找人,吓得杨妈妈拦都拦不住。

    “官爷官爷,再稍侯成吗?簌月马上就会来的,官爷——啊!”

    莽汉一巴掌将杨妈妈拍翻在地,气势汹汹上楼强行开房门找人。

    “小姐,他们简直没有王法!”红袖路见不平欲拔刀相助,被虞丹青及时拉了回去。

    “小姐…”红袖委屈巴巴地看着虞丹青,见她眼中笑意发寒,冷不丁打了一个颤。

    虞丹青后知后觉把她吓到了,出声抚慰:“不急,先看看。”

    莽汉出闯每间房都找不到簌月,气急败坏随便拉了一个歌女出来,甩手推在地上,“她不来你们就去顶!”

    说罢,又对那歌女动手动脚,咧嘴一笑:“哎哟小娘子姿色还不赖,跟我回家如何?”

    歌女一听脸都白了,敢说买人回家的必然有钱买到,这男人粗鲁暴力想都不用想打她,指不定回去就活不成了,曾被强买回去弄死的也有。

    她匍匐跪地,哭嚷着恳求男人不要带走她,男人越听越来劲儿,笑着就要抱她走。

    杨妈妈慌得去后院要喊些人来劝,刚下二楼,一个巨大黑影从天降落,那男人狠狠摔到在她面前。

    吓得花容失色的杨妈妈连连倒退说不出话来,回头看去,是个十几岁的姑娘,旁跟着小丫鬟。

    男人痛得龇牙咧嘴,死死瞪着楼上的虞丹青,“你他娘的居然敢踹老子?!信不信老子叫人剐了你!”

    虞丹青好久没有打人了,刚才踹的那一脚疏通了十几年的习武筋骨,身体畅快不少。她扭了扭猛用力的脚腕,“那你现在就放狗过来,我就在此地侯着。”

    “你!”莽汉狼狈地爬起冲上来,挥拳打向虞丹青,虞丹青灵活弯腰一躲,翻身绕到他身后,又一脚把他踹翻在长廊地上。

    男人震怒面红,朝一楼几个呆子怒吼:“一群吃里扒外的东西,没看到老子被打吗?!还不赶快过来帮忙!”

    男人手下的家丁被骂得狗血淋头,速速上楼围攻虞丹青。

    虞丹青推远红袖,夺过歌女的长笛迎击。

    这些家丁体格不壮,身经百战的虞丹青三两下把俩家丁打趴在地,还有两个缩在角落瑟瑟发抖。虞丹青转了转手中的长笛,看向他们,“要不你们也一起上?”

    他二人相视一眼,齐齐呈防备状态,过去扶男人起来。

    男人胸口阵阵痛楚未消,恶狠狠的眼神似要把虞丹青扎个洞,倏然间,他脸色一变,浮现一抹坏笑。

    楼上的红袖惊呼:“小姐小心身后!”

    一嗖凉风掠过虞丹青背后,她转身来不及躲偷袭,一把细长未出刃的剑挡在她面前。

    “砰!”

    长玄双手握紧剑柄抵住偷袭者的拳脚,他目光一寒,腾出一只手掌,轻稳有力拍在剑鞘上,内力如轻云流水泄出,把偷袭者震退了出去。

    台下人群静寂一片,清冷的女音响起:

    “耽搁大家了,簌月已来赔罪。”

    虞丹青闻声望去,手中的长笛松落在地。

    那丰盈玉貌出尘女子的前面,走着一个紫袍玉冠长身玉立的人,琢如润玉面,两袖清风朗朗。

    不是谢兰机又会是谁,他化成灰虞丹青都能认出来。

    簌月登台向他们赔罪,“奴家找谢大人有事,这才来晚了,诸位见谅,柜台可退银子。”

    被长玄震退的官富公子吃了瘪,他拉着脸道:“我当是什么事耽误了,原来是相好叙旧啊。所以你是不打算唱曲儿了?”男人意指他们之间龌龊,咄咄逼人压势一头。

    谢兰机眼皮一抬,眸光淡漠。

    簌月不怒不怯,“奴家身子突然不适,唱曲儿已由秀娘来代,不收银钱。陈公子您看如何?”

    陈啸冷笑一声,手指虞丹青,“可以和谈。但这个小贱人打了我弟弟又怎么算?”

    他用词难听,长玄再出剑鞘复抵住他颈间,示意警告。

    陈啸完全看不清长玄的动作,被这么一抵,怒火再升,只听得谢兰机悠悠传来一句:

    “家妻娇纵,诸位海涵。”

    虞丹青抿唇,对上谢兰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