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第 6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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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完生辰,休息三天之后,重新上起朝来。头一天宁长风缺席不来,还没人说什么,接连几天都不在之后,众人才觉出不对来,他不在,前排位置空了一个,只剩韩世临一家独大。

    越鲤没说,各人互相打听也打听不到,只见宁长风出入军营,便认定是越鲤交代他准备出兵的事务。

    只有韩世临能猜到,他们两个一定是为了身份吵架了。

    越鲤与宁长风好得蜜里调油时,韩世临时不时给越鲤找点不痛快,现在宁长风跟她闹起来,韩世临反而整天凑到越鲤面前,一副知心解语的样子。

    宁长风再没有坚持要提前出发,那天一时气急口不择言,冷静下来之后他知道分寸。越鲤试探几次,见他确实伤心透了,没有回转的余地,也不再做无用功,索性他出去也得一年半载才能回来,让他自己慢慢想清楚。

    八月初,宁长风接到正式的调令,命他前往宁州巡兵。

    临行当日,秋雨绵绵,大军列阵浩浩荡荡出发。越鲤在城楼眺望,看宁长风在雨中渐行渐远。几个月来他们基本没说什么话,临走也是,宁长风领了军令,多余的话并不说,在蒙蒙雨中离去。

    从前宁长风寸步不离跟在越鲤身边,把禁军的活儿大包大揽,这三个月才慢慢恢复正常秩序,把这份工作移交回来。禁军统领祁海在越鲤旁边为她撑伞,秋雨生凉,她站在雨中,远处万山苍翠,大军逐渐隐入其中。

    祁海听到越鲤说了一句什么,但没听清,便问:“陛下有何吩咐?”

    越鲤问:“他没带伞?”

    祁海说:“应当……带了吧。”

    “那淋给谁看?”越鲤没好气地说。

    祁海老老实实说:“只能是给陛下看了。”

    越鲤叹口气,把伞朝祁海那边推了一点,说:“派个人将这把伞给他送过去。”

    祁海好心说:“陛下,离别的时候不能送伞,伞谐音为散。”

    越鲤瞪他道:“那你与我同撑一伞,也是想跟我散了?”

    祁海连忙说:“不敢,臣这就去送。”

    他去办事,沈采薇跟着撑上,笑道:“陛下如此举动,城中又要传闻,说陛下实在心疼宁将军,依依惜别,派人追出城去送伞。”

    皇帝疼惜将军那是自古以来的正当事,只不过轮到女帝来做,就更添一层引人议论的意味。宁长风接到伞的时候,派来的禁军侍卫添油加醋说,这是刚才陛下用的伞,陛下看到宁将军淋雨,便直接将自己的伞加急送来,盼为将军遮风挡雨。

    宁长风接过去,伞面绘着翩跹仙鹤,他回头望一眼,潇潇雨中,只能看到城楼,看不清那上面站的人。

    越鲤站了一会儿,对沈采薇说:“走吧。”

    后面的烦心事还多着呢,越鲤顾不得不舍,只希望宁长风旗开得胜。

    她转过身要下城楼,忽而空中一声鹰啸。她一回头,沈采薇将伞抬起,看到烛云自雨中掠空飞来,在城楼盘旋,落到越鲤身旁。

    越鲤伸出手,它主动把脑袋垫过来蹭,装出一副乖顺无害模样。越鲤问它:“怎么回来了?”

    它不会说话,听到越鲤问话,发出一些叽叽咕咕的声音,越鲤说:“你要留下?”

    烛云跟在她身边,像往常跟随宁长风一样。宁长风已经走远,越鲤自语说:“想留就留下吧,看你那么喜欢皇宫北苑,三天两头溜过来,一定舍不得走……”

    它聪明得很,被宁长风驯得对着越鲤知道要撒娇,钻进她怀里拱,跟钟慈似的。越鲤抱着它走下去,这夜雨声点滴霖霪,一夜滴到明。

    宁长风还没到西南地界,宁州就送来消息,邓庭轩拥兵自重,拒不肯交出越鲤要的兵马与税银,还是选择了造反。

    越鲤亲笔撰写讨伐的檄文,陈情前几次对邓庭轩的种种包容、多番信任、一再劝导,今日军报送到案前,听闻他终究还是反了,掩卷长叹,大失所望,邓庭轩的承诺仿佛还在耳畔回响,西南的狼烟已经升起。越鲤虽然心痛,但不得不派出宁长风清剿逆臣,望邓庭轩迷途知返,越鲤将在京城等着他投降。

    这封檄文写得真切动人,恩威并施,传到宁州,据说邓庭轩读完,当场气得昏厥过去。

    中秋节大宴之后,越鲤在宫门前率众臣赏月,人人赐酒。后半夜人群散去后,越鲤回宫,这一夜喝多桂酒,头脑昏沉,乘了步辇回寝殿。

    路上有人于圣驾前求见,经过层层通传,跪拜道:“求陛下赐罪。”

    越鲤酒至半酣,不甚清醒,坐在辇中问:“来者何人?”

    此人拔下簪钗叩首请罪,说:“宁州太守邓庭轩之女邓元义,叩请陛下……”

    越鲤两颊生粉,风一吹,稍散去热意,斜斜倚在手臂上,说:“你父亲犯下滔天罪行,你敢为他求情?”

    邓元义说道:“臣不敢,只是家父谋逆,臣作为女儿难逃罪责,特来请陛下赐死。”

    越鲤说:“你已经出嫁,不算在邓庭轩族谱中,即使夷灭三族,也算不到你头上。”

    邓元义深深叩首,说:“虽然不算,但臣顶着叛臣之女的身份,忠孝两失,无颜再见世人。尤其是……臣已有身孕,不希望这个孩子生下来之后,将来遭人非议与猜忌。”

    她当初进京,就是邓庭轩送来的人质。按理说邓庭轩如果敢反,越鲤就可以砍了她。想必她每日忐忑,家里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对待她。

    越鲤伸出一只手,她现下全身乏力,软绵绵的,沈采薇扶她坐起身,她说道:“既有身孕,别整天想那么多,回家安心养胎。”

    邓元义说道:“可是……”

    越鲤说:“邓庭轩犯下九死之罪,是个人都要离他远点。开春时他送你来洛阳,如今丝毫不顾你的安危,可见对你并无父女之情。便赐你改姓钟,从此与邓庭轩再无瓜葛。但你要记住,今后须行忠君之事,好好教导你的孩子,但凡有不轨之举,我治你全家的罪。”

    邓元义愣愣地看向越鲤,周围宫灯映照,投在她身上一片绰约,她醉态宛如一枝斜卧的芍药花,话音轻似漫不经心,却字字都在救她的命。

    沈采薇看她傻了,提醒催促道:“还不谢恩,愣着干什么呢。”

    邓元义立时重重磕头道:“谢陛下圣恩!陛下大恩永世不忘,臣……臣全家上下愿为陛下赴汤蹈火。”

    她胡乱说了许多谢恩的话,越鲤摆摆手,继续走了。沈采薇在旁边说道:“陛下仁慈。”

    越鲤复又找个舒服的姿势倚着,哼笑道:“她嘴上说求赐死,实际还是想活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