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寂照庵(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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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霞光铺满天边时,勉强能落脚的屋子迎来了一个人。

    来人正是殷三娘。

    她这会恢复了神志,不见午时那会的疯样。前脚刚踏入,便扯着嗓子吃惊道:“我没走错吧?这屋子变化忒大了!”

    陆奺辞蒙着面纱,正弯腰提起地上烧着的陶壶:“总归要住上一段时日,收拾干净住得舒心些。” 她给自己和岁忧倒了水,扬头一瞥,“三娘也来一杯?”

    殷三娘哪有不应的,喝了口热水,望向渗入窗纸的日光,一脸惊疑:“那木板订得扎实,你们怎么取下来的?”

    “哪里扎实?我一扯一掰就碎了!” 岁忧抢先答道。她左看右看这殷三娘不像个好人,还和那伙人合谋今晚来欺辱陆姑娘,愤怒瞬时窜上脸。

    陆奺辞瞅她一眼,示意先别打草惊蛇,转头笑道:“岁忧就是气力大些。”

    殷三娘适时尬笑两声,夸了句“小姑娘真厉害”,话锋一转,“听说陆姑娘从前是官宦人家里的小姐?”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陆奺辞神情淡淡,看不出悲伤之意。

    “不知犯了何事?” 殷三娘讪笑着追问。她不是没看出对方的冷淡,可她还是问出了口。

    陆奺辞淡笑:“杀头的大罪,不然我怎会沦落到教坊。”

    殷三娘顿时噤声不语,失去血色的嘴皮子磕碰几下,压紧嗓音问:“杀头,难道是谋逆?”

    她的神情过于认真,惹得陆奺辞看向她的目光里充满惊奇,终究轻轻地点了点头。

    父亲牵扯进舒王叛国旧案一事,在上京城里早已传得沸沸扬扬,着实算不上秘密。

    殷三娘忽地呆滞,踌躇片刻,似是下定决心:“陆姑娘,晚上把门窗关好,无论听到什么动静,千万别出来。”

    陆奺辞一愣,怎又是这句。

    这次殷三娘并没有提到“有鬼”,而是攥着袖口,心事重重地走了。

    待她走远了,岁忧一脸困惑:“姑娘,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今晚不就知道了。” 陆奺辞不紧不慢地啜口水。

    山里的夜黑得快些,周遭格外寂静。陆奺辞找了好一会儿,才从角落里翻出一盏落满灰尘的烛灯。岁忧拿出火折子点亮,微弱的灯光是沉沉黑夜里唯一的光亮。

    岁忧探出门瞅了瞅庵堂,好奇道:“姑娘,怎只有我们点了灯。”

    白日在庵堂空地躺着的女子都不见了,戌时一到,她们便有序地回到了各自的屋里,然而屋门大敞。

    黑夜平添让人心生几分畏惧。岁忧缩了缩脖子,关上了门,欲要伸手去关那窗户时犯了难,窗框边挂了跟红绸带,是她给江堇的记号。

    “岁忧,不关也无妨。” 陆奺辞这会换了身利落的衣裳,腰间别了把短刀,“今晚来一个,杀一个。”

    她握住刀鞘,从踏入这庵堂起,她就感觉处处违和。一座荒山上的庵堂,原本是教坊女子了却残生的地方,平白让人作威作福,成了这里的土皇帝。

    陆奺辞眸底闪过寒光,今日的她必然不会放过来犯之人。

    果不其然,岁忧耳尖一动,远处传来稀疏的脚步声。她手一挥,灯盏熄灭,屋内陷入一片黑暗。

    “沙沙沙”地踩踏声愈发近了。

    岁忧与陆奺辞一左一右猫在门后面,手持利刃,整装待发,就等着关门打狗。

    紧闭的屋门隙开一条缝,陆奺辞握在掌心的刀柄更紧了。她这时日跟着岁忧有所长进,像白日遇到的袁天那样的男人不是问题。

    嘎吱的声音在静谧的夜里异常刺耳,直到门彻底推开,走近一道修长的背影。

    陆奺辞脑子里闪过这人怎变高边瘦了,手中的刀刃却已挥了出去,朝着男人的腹部而去。

    “呲拉——”

    好像刺中了!陆奺辞心中暗喜,使力向前推,却惊疑地发现刀刃纹丝不动,她又使力向里抽,仍然没有用。

    电光火石间,男人屈指一弹,刀刃争鸣,伴随而来的还有一句,“阿辞。”

    陆奺辞这才抬头一看。

    黑漆漆的夜里,看不清他的容貌,只一双亮晶晶的眼注视着她。

    她有些恼怒:“你怎不出声?”

    江堇无辜喊冤:“我一踏进来,你就给我一刀。”

    陆奺辞偏头掩饰尴尬,瞧见他身后有两道身影,“这就是你带来假扮我的人?”

    江堇点了点头,奇怪道:“为何你和岁忧要躲在门后面?”

    “此事说来话长......”

    陆奺辞的唇忽地被轻轻捂住,连带着人拽入他的怀里,拉到了门后边。

    “有人来了。” 低沉的声音附在耳畔,吐出的热气酥麻。陆奺辞不自在地扯下他的手,正想离他远一点,却听见他道,“你再挪一下,身影就出去了。”

    破旧的半扇门窄小,挡住一个人已是极限。此时的江堇揽她入怀,还得稍微低着身子,才完全被遮住。

    “快点!贱人!还敢给我们下药!看我今晚不扒了你的皮!”

    屋外传来凌乱的脚步声,男人粗狂地谩骂,伴着女子的哭腔声。

    陆奺辞没再动了。

    “啊——”

    那女子碰撞在墙体上,连带着破旧的木门晃荡几下,摇摇欲坠。

    又是“砰”地一声,那女子被拎高抵在墙上,嘴里呜咽呜咽地吐不清话语。

    “贱皮子,非要走到这一步!好好的替我们办事不就好了嘛?!”

    “就像以前那样!”

    “我.......我......呸!” 那女子口齿不清,仍旧不低头。

    陆奺辞透过门框缝隙,看清那女子竟是殷三娘,而对她动武的是个陌生的男人,生得人高马大,半张脸都是络腮胡子。

    殷三娘明显激怒了络腮胡,他扬起粗厚的手掌,重重地落在她的脸上,一连打了好几下。

    陆奺辞有些心急,正想着冲出去时,岁忧先忍不住跳了出来,大喝一声:“住手!”

    络腮胡转头看着岁忧,咧嘴笑开了:“这个姑娘就是今天新来的吧,细皮嫩肉,看样子就是个雏。”

    岁忧冷笑,束在腰间软件轻巧而出,也不多废话,凌空翻身一刺,络腮胡身上划过一道血痕。

    他捂住伤口,怒吼道:“愣着干什么,上啊!”

    半人高的蒿草堆里,冒出数个脑袋,听到络腮胡的命令,一窝蜂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