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发烧
    《死对头世子对我真香了》全本免费阅读

    流光滑落天际,持续半刻的烟花结束的同时,屋内话声也消弭殆尽。

    紧贴脑侧的手缓缓松开,耳内渐渐恢复清明。薛居令仍望着谢毓,胸腔内不正常的心跳尚未平息。

    万籁静寂,谢毓缓缓收回麻木的手指垂下,眼神些许散漫,面上红晕未减。

    她梗着脖子,低声解释自己的行为:“他……他说话太难听,你不许听。”

    见薛居令似呆住一般没有反应,谢毓当他真是烧的头脑不清,欲起身查探那方情况,如今最紧要的是赶紧下船。

    不料刚站起身手便被拉住,她依惯性又蹲了回来。

    “谢毓。”薛居令唤她。

    “嗯?”

    四目相对,薛居令的眸中弥漫着不正常的水光,映出她的脸。

    “怎么了?”

    “父亲限我一个月内找到意中人,否则就要替我安排婚事。”薛居令突兀地开口。

    谢毓闻言眉梢微扬,见他终于主动提及此事,连忙搭腔:“竟有此事?那你可找到了?”

    薛居令目光灼灼盯住谢毓,整张脸依旧如蒸蟹通红,目色迷离,也不答话,只望着她。

    谢毓见他又呆住,伸手在其面前摇晃,问:“为何不说话?”

    “找到了。”薛居令低声道。

    “找到了?”谢毓面色惊喜,“那你赶快将此事告诉你父亲不就好了。”

    “可是,”薛居令蹙眉,面露踌躇,“我不知晓那人的心意如何……”

    谢毓闻言一愣,捂嘴笑起来,笑够了才换气道:“你不知道人家喜不喜欢你?想不到堂堂薛二公子,也会有单相思的时候?难怪这段时日总是魂不守舍,便是在为此事忧心?”

    面对她的笑话,满脸通红的少年丝毫不恼,认真的望着她,点了点头。

    “从前你不是一口咬定自己没有心上人,连问问都不许,怎么今日又突然决定对小爷敞开心扉了?”

    薛居令低垂眼睫:“前些日子心中顾虑太多,直到今日我才想通。”

    “想通是好事啊!一直憋在心里小心憋坏身子。”谢毓坏笑,“你放心,小爷也不白听,说吧,想要小爷帮你什么忙?”

    薛居令先前紧靠在木墙上,听她问话堪堪坐正了身子,神情笃挚:“我……想确定这人心中是否有我。”

    “直接去问她不就好了?”

    “这……这样太过唐突。”薛居令为难的看向她,“我怕吓到人家。”

    “也是。照你这意思,人家姑娘家估计还不知道你心悦人家呢,若是就这样大咧咧上去问,恐怕人都吓跑了,我们得含蓄点……”

    谢毓抿嘴,托住腮沉思片刻,“对了!之前我问过兰娘,她说‘患难见真情’,你同我说是哪家的娘子,我就扮作歹人将她劫走,然后你再来路见不平、英雄救美,届时她定会痛哭流涕非你不嫁的!”

    谢毓越说越激动,捏着拳神思已经飞到好兄弟喜结良缘的酒宴上,笑的一脸畅意。

    “不好。”

    谢毓的痴笑被一道冷冽否认打破,不喜自己的提议被废,她皱眉看他。

    “为什么?”

    薛居令叹口气,垂睫道:“照你这法子,人家怎能分清当下究竟是感激还是心悦?这个法子——不好。”

    “那该如何?”谢毓挠头,“这样,你先告诉我究竟是哪家的娘子,知已知彼,我才好制定专攻方案哪?”

    “不行!”薛居令答得斩钉截铁,“我不能告诉你。”

    见谢毓变了脸色,他又小声解释道:“毕竟人家并不知我心意,我怕惊扰人家,”

    他垂下脸,睫羽轻颤,“……让人家徒增烦恼。”

    谢毓静了片刻,若有所思,随后像是明白过来:“什么意思?你是怕我嘴不严实,将事情抖落出去?”

    “不是!我不是这意思,我是怕……”他一时心急,灼热的气息加速抽吸,险些呛着,水润润的桃花眸委屈的看了谢毓一眼,“你就权当是我不好意思……好吗?”

    又又又又装可怜了!

    谢毓对上两笼氤氲水雾,不自觉放软了语气:“垂头丧气做什么?有我谢毓在,什么样的娘子追不到手?”

    “万一呢……”

    “不会有这个万一!有我在,一定让你抱得美人归!”谢毓猛拍他肩头,信誓旦旦保证。

    可话音刚落,她又摸了摸下巴,喁喁自语:“不过,一个月的时间的确有些紧张……”

    “什么?”

    “没什么!”谢毓抓着他的肩起身,“那都是后话了,当务之急是赶紧下船,再过会儿这船都要出九霄湖了。”

    薛居令被她拉起稍稍站定,道:“好,我们去找……”

    话说到一半没了声响,肩头上一沉。

    谢毓偏头,薛居令的脑袋枕在她颈窝内,呼吸灼热,一下接一下喷洒在肌肤间,在她宽阔领口露出的肌肤上结成薄薄水汽,转瞬又变得温凉。

    锁骨间酥酥麻麻的,谢毓霎时间愣住,手指缓缓上移轻点了一下自己坚硬的胸骨,那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剧烈地颤动。

    里面很吵,外面却又很静,静到只能听到耳边虚弱又磅礴的呼吸声。

    她抬手探向薛居令额头,烫得吓人。

    “真的发烧了……”谢毓感受着掌心的温度,面露难色,“这可麻烦了。”

    *

    薛居令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陌生的梨花木床上,床帐规整挂在两头,空气中弥漫着淡淡药香。

    外边日头正好,明媚日光透过窗棂投入屋内,将整个卧房照得澄亮。

    他试着坐起身,头还有些沉,身子也十分僵麻,简单动一下都十分费力。

    手肘刚曲起便有一个一身黄衣的女娘凑上前来,搀扶他的身子:“公子醒了?身上可还有什么不适?”

    面对陌生女子的触碰,薛居令下意识缩手回避。女子对他的反应似乎并没有什么关注,收回手微微一笑。

    “公子可算醒了,您的夫人可守了公子几夜没合眼呢。”

    “夫人?”薛居令挑眉,“我并没有什么夫人。”

    “咦?这是脑子烧糊涂了?我去找我爹爹来替你看看。”

    说罢也不管薛居令自言自语着朝外走去,刚走出门又听得她的声音:”夫人您回来了!您夫君刚醒,不过脑子似乎出了点问题,我去药圃找我爹,您进去看看他吧。”

    薛居令坐在床边,未听到那名所谓他的夫人的人回话,脑中还想着哪个胆大包天的女人敢冒充他的夫人时,只见谢毓抱着他的衣服从外边走了进来。

    “夫、夫……人?”

    已经换上男装的谢毓眉心一拧:“夫人?我叫谢毓。你脑子真烧坏了?”

    薛居令一窘,连眨数下眼:“不、不不是,是方才那女子说我的夫人照顾了我几日,你刚才进来我一时没反应过来才喊出口的。”

    “她误会了。”谢毓神色轻松,“上次我穿着女装来,她便一直叫我夫人,也不肯信我解释我是男人,我便随她去了。”

    “原来如此……”头又隐隐作痛,薛居令抬手揉太阳穴,盯住谢毓问:“这是哪儿?我们不是在船上吗?为何会到这里来?”

    “亏你还记得我们还在船上,那你记不记得自己烧的头脑不清,忽然倒在我身上,我去找了漕帮伙计,他将我们送到沿途近处岸上,却是在郊野,连人家都没几户,大半夜的,我拖着你走了几里路才找到这对会医术的父女?”

    “不、不记得了……”

    他只记得当时头晕乎乎的,正要跟谢毓找人下船,结果一站起身便没了知觉,没想到后来竟有这些事。

    “也没想着你能记得。”

    谢毓走近,将晒干的衣物扔到他怀中。薛居令动了动手指抓住衣服,带着阳光的干燥和皂角气味,他站起身将其套上身,再抬眼时谢毓端了杯茶水过来。

    “现在还好吗?头还昏不昏?你都不知道,你那天身上有多烫,一路上我多害怕你就这么烧坏了脑子,届时薛侍郎一看,自家儿子出门时还聪颖过人,回家却成了个只会吃手流口水的傻子,还不得把谢家人全都抓进大牢啊?”

    薛居令被她绘声绘色的陈述逗笑,搭腔道:“我爹不会这样的。”

    谢毓将陶碗送进他手里,“那是你好了才能说出这样的话,若是真烧傻了,真不知我该如何交代。”

    薛居令苍白一笑,正欲答她门外走来二人。

    方才的黄衣女子身旁一名老者相随,应当就是他的父亲。

    薛居令搁置陶碗,起身躬腰:“多谢老先生救命之恩。”

    老者虚扶起他,“公子言重了,治病救人本就是医者本分,更何况谢公子这几日已经不知向老夫道了多少声谢,公子就不必多言了。”

    扶起薛居令,他转脸看向谢毓,“还是多亏谢公子将您及时送来,但凡再迟一刻,便是华佗在世也无力回天哪。”

    闻言,薛居令也跟随老者目光望向谢毓。

    谢毓仍旧吊儿郎当模样,手里刚拿了一缕不知从何处顺来的金银花干,将枯黄干瘪的花芽凑在鼻尖轻嗅。

    看到薛居令的表情,谢毓单挑起一边眉毛:“喂喂喂,你这是什么表情?搞得跟要以身相许似的。”

    “谢……”

    “谢什么谢!别整这些肉麻的,只要往后加官进爵别忘扶持我老谢家一把就成了,谢不谢的,我这个姓都听腻了。”

    薛居令眼中情绪复杂,嗫嚅开口:“会的。”

    “对了,方才阿香说公子记忆似乎有混乱,可用老夫再为公子看看?”

    薛居令摆手,开口的却是谢毓:“不必了老先生!方才是一场误会。”

    “我当夜来时着的女装,让阿香误会我们二人是夫妻,其实我是个男人,我们俩是朋友,我并非他的夫人。”

    阿香原本在一旁挑拣晾晒的金银花,听到谢毓的话扭头反驳道:“你还要狡辩,你分明就是他夫人。”

    “阿香姑娘这话说的,要做他的夫人,最起码要是名女子吧?可我分明是个男子,难不成要让他娶个男夫人吗?”谢毓哭笑不得,“你问问他,看他愿不愿意。”

    “夫人”这个字眼出现的频次实在太高,薛居令一颗心跟着二人对话忽上忽下,怦怦直跳,还想插嘴时阿香已恨恨甩了一句“你就是他夫人”,回身继续捻花不理谢毓。

    老者见状笑着捋了捋花白胡须,“她这孩子打小便一根筋,还请二位莫要见怪。”

    薛居令没了说话机会,虽不解阿香为何这般执着,但他瞅了一眼在簸箕一旁捣乱的谢毓,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倒也并非不愿……

    “这都不要紧。”谢毓将金银花扔回簸箕,正色道:“老先生,这几日多谢您的照拂,晚辈心中感激不尽,不过现下晚辈恐怕还有一事想要麻烦您。”

    “但说无妨。”

    谢毓双手交迭作揖,低眉肃声:“到今日,晚辈与朋友已在您这叨扰了近四日,也未向家中长辈报信,恐怕长辈忧心。现下他也醒了,想着还是要尽早回城,但他病体初愈不好受风,晚辈想寻一辆马车回城,可苦于对近处并不熟悉,所以还想劳烦老先生能够替晚辈出个主意雇一辆马车。”

    老者抚须略作斟酌之色:“此处的确偏僻,你当时能寻来都是不易,不过老夫这里只有一只老驴,素日也少有人往来,找辆马车,这事的确有些难办……”

    “今日不是收药的日子吗?他们怎么还没来?”

    谢毓闻言回头,方才还在捡拾花干的阿香盯着空荡荡的院中犯嘀咕。

    老者这也才一拍脑袋反应过来,对谢毓道:“哎呀,老夫也是上了年纪,记性变差了。阿香这话才提醒我,老夫与城中仁安堂素来有交易,每月十五他们会派人前来收药材,今日正是十五,估摸着正午时仁安堂的人便要到了,届时我去同伙计说,让谢公子便乘他们的车一同回城,你看这样可行?”

    “若是能搭仁安堂的便车那自是再好不过!”谢毓也不客套,直接躬腰谢过,“晚辈先在此谢过老先生了!”

    她还弯着腰,一只手空出来头也不偏拍了拍一旁的薛居令。

    薛居令也立即反应过来,一同躬身道谢。

    “不必言谢,”老者和蔼一笑,“谢公子给老夫开了如此丰厚的诊金,怕是要比老夫今日药材的卖钱还多,老夫还愁着如何奉还呢。”

    “不过说起来,仁安堂可是京都第一大医馆呢,老先生医术如此精湛,为何不去仁安堂坐堂,却只在深山种种药呢?”

    谢毓一脸好奇,老者听到这个问题却神色有些为难,迟迟没有作答。

    见谢毓仍旧维持着询问之态,薛居令窥见老者碍难,出声道:“阿毓。”

    听到这个陌生无比的、从未有人这么叫过自己的称呼,谢毓浑身上下一个激灵,满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阿、毓?”谢毓艰难的重复这两个字,却还是没忍住浑身颤栗一下,无比嫌弃的看向他,“薛居令你发生么神经?干嘛突然这样叫我?”

    “不可以吗?”薛居令毫无忸怩,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我就是突然发觉,我们之前对彼此的称呼实在太过粗糙随意了,凭我们俩的关系,不应该特别一些吗?你若是一时间不适应,也可以试着这样叫我啊。”

    阿、令?

    “咦——”谢毓试着在心中这样唤了他一声,又是一个颤栗。

    “太恶心了。”谢毓吐了一下舌头,摇摇头,“算了算了……我刚才跟老先生说话呢,你干嘛突然叫我?”

    薛居令牵起谢毓的手,将她拉到自己身边,放低了音量:“你没看出来老先生并不想谈论这件事吗?想必是有难言之隐,你就不要追问了。”

    “是吗……”谢毓偷偷回眼,被薛居令抓个正着,将她一把揪了回来,“好了好了,我不问了。”

    再回身,二人皆换上一副笑色,薛居令开口道:“对不住了老先生,方才是我们冒犯了。”

    “不碍事,也是老夫自身不想谈及此事,二位能揭过,在此多谢了。既然仁安堂的人还未到,不如先用过午饭再作等候吧?阿香——”

    阿香刚站起身,院外传来车轮渐近之声,尔后停下,紧接着响起一道男子呼唤:“孙先生!”

    孙之荣一笑:“哎哟,正说着呢人就到了。”

    二人跟着孙之荣一同向外去,阿香在最后盯着二人尚未分离的手,低低抱怨了一句:“哼,都这样了,还说不是一对呢,两个骗子。”

    马车装饰简朴,并不阔大,方才开口唤孙之荣的便是前边赶车的男人,见孙之荣出来立马跳下车,走近两步。

    男人双手作揖,笑容和善:“孙先生,又是许久不见。”

    “许久不见小丁,一个月,过的甚快啊。”

    “是啊,一个月,就跟一眨眼似的。”被称作小丁的男人憨笑着摸了摸后脑勺,“依旧是老样子?”

    “依旧是老样子。”孙之荣捋动胡须。

    “父亲,你又忘了!”阿香提醒。

    孙之荣笑着摆摆头:“哦对,前两日阿香在山中挖到一株老山参,还烦请你替我带去给老夫人。”

    “不麻烦不麻烦!”丁二痴笑着盯着走近的阿香,“一点都不麻烦……”

    阿香见他这模样只哼了一声扭头在孙之荣身旁站定,谢毓两人也跟上前定住。

    头一次见到生面孔,丁二看着两人,向孙之荣疑惑问:“孙先生,这两位是?”

    “这二位公子是我前几日救下的过路人。对了,他们也是要进城,还要麻烦借你的马车载他们一程了,可还方便?小丁。”

    “方便!自然方便,顺道的事。”丁二畅快点头。

    “多谢了!”薛居令抬手颔首与谢毓一同道谢。

    丁二摆摆手,脸上总是带着笑:“不过马车内还有给孙先生他们带的物什,得先搬下来才行。”

    望着丁二背影,谢毓支使着刚苏醒的薛居令:“你,去给丁大哥帮个手!”

    “好。”

    原本谢毓还好奇,孙之荣一人也种不了多少药材,丁二为何要乘这么一辆空荡荡的马车前来。结果里面满满当当塞了半车的东西,油盐米醋加上各类生计要用的东西,加着薛居令帮衬,二人也忙活了一盏茶的时间。

    趁着这一会儿,谢毓进厨房帮着阿香将早备好的餐食端上桌,丁二与薛居令进屋时已经摆好了碗筷。

    “喏。”

    薛居令正用手拭额角的汗,闻声抬眼一方陶碗悬在自己胸前,里面盛着清水。

    躺了三天,浑身肌肉都十分松懈无力,方才帮着丁二搬上搬下活络不少,只不过因着高烧初愈、日头盛有些热,身上出了些薄汗。

    抬眼对上谢毓的脸,两个酒窝浅浅陷在颊侧,陶碗更近一步:“辛苦了。”

    薛居令摆手:“我不渴。”

    眼见谢毓啧了一声欲收回手,薛居令又捏住碗边,“不过正好想喝水。谢谢你。”

    “阿毓。”

    听到这个称呼,谢毓又一寒颤,长咦一声面露嫌色坐回了长凳上。

    薛居令带着笑微微啜了一口水,一旁目睹全程的丁二瞧着向桌边的阿香,讨好问道:“阿香,我的水呢?”

    “厨房。”阿香头也未抬,手上挨个拿起陶碗盛饭放到各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