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心意
    《死对头世子对我真香了》全本免费阅读

    谢毓平静的望着他,并未剧烈挣扎,只轻声唤他的名字。

    “薛居令。”

    “薛居令。”

    接连呼唤都被无视,原本还平和舒缓的语气遽然拔高:“薛居令你站住!”

    谢毓微扬起下颌,目光凝在那颗圆润饱满的后脑勺。她想要同他好好聊聊。

    可薛居令似乎并无此意。

    长身少年听到身后喝令,就连头也未回,果断答道:“我不要。”

    脚下的步子维持着不变的速度,他只想尽快离开这个乌糟之地,让昏了头的谢毓清醒清醒。

    “你给我停下!”

    没有回音。

    谢毓仍旧被薛居令牢牢牵着向前。他也不回头,仿佛一只会埋着头向前冲的斗牛。

    叶隙碎光流转过额面,自肩肘逃离半空,汇入砖,谢毓被薛居令带着再度转过一道游廊。

    眼见即将被带出金玉庄,谢毓也不再跟他啰嗦,几乎是作出决定的一瞬间便抬起脚直往薛居令脚背。

    “啊——你干嘛?!”

    脚背一阵顿力不打招呼地来去,剧痛袭来,薛居令蓦然顿足,失声低呼看向谢毓,圈在她腕间的手也跟着震颤了一下,不过仍没有松开分毫。

    少年的眼不离她,脚下疼痛的那只脚掌腕扭转,质问道:“每次不是动嘴咬人就是动手动脚,谢毓,你是人还是狗?”

    “我是戌年生的,可不就是狗吗?”

    红衣少女看着薛居令生气的模样,笑眼弯弯,毫无怍色,“好好跟你说话不理我,我只好剑走偏锋了。”

    “我哪有不理你?”

    “连叫你几声都不搭理我!”

    薛居令不忿:“最后一声不是理你了吗?”

    “我是让你停下,你可没理我。”

    闻言,薛居令气愤将她手举起来:“我不理你?要说不理人,你方才非要用自己手臂做筹码的时候才是不理人吧?任凭我在一旁如何反对都无动于衷,怎还好意思说我不理你?”

    少年薄唇不断张张合合,谢毓就直直盯着他,表情不以为然,甚至还带着欣悦。

    她动了动眉毛,忍俊不禁:“薛居令,你生气的样子……好可爱啊。”

    脑中轰地一声炸开,思绪像是熟透的浆果瓜熟蒂落摔烂成泥。

    薛居令满腔怒火凝成了块,怔愣着在心中重复那三个字。

    好、可、爱……

    好可爱?!

    “谢毓!!我看你真是魔怔了!你当这里什么说笑的地方?那个什么金老板,一看就绝非善类,我若放任你在那豪赌,他真的会砍掉你的手的!”

    “我知道。”谢毓云淡风轻。

    “知道还敢这样!”

    “我有自己的谋划。”

    “什么谋划?”

    “你……”

    “什么谋划也不能将你的安危搭进去啊!”薛居令打断她。

    谢毓怔住,只吐出一个音节的“你”字卡在喉咙里,难以上下。

    她悄悄敛去凝在眉梢的笑意:“可是玉玦……”

    “玉玦、玉玦、玉玦!什么狗屁玉玦!连你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薛居令满目怒火,“身之发肤,受之父母,你这般轻视自己的身子,叔父叔母知道了该有多伤心?你又不是三岁小儿,这样简单的利害你都分辨不清吗?况且——”

    他双眉蹙起别过脸,放低了声音:“这样危险的事,你做决定的时候竟连一个眼神都未提前向我示意。谢毓,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

    谢毓站在少年身前微微仰头,他面上不加掩饰的愤怒凝在虬结的眉间,倾然而下,方才那股莫名而起的陌生感又浮上了心头。

    “老薛……”

    臂间传来一阵轻压,薛居令略沉眸,几根葱削指节分明搭在自己袖侧,轻轻拉扯。

    “对不起嘛,我不是有意要让你担心的……”

    目光顺着红纱衣褶攀附而上,很快对上了一对圆溜黝黑的眸子,一贯舒展的眉此刻微微颦起,像是萦着些许委屈,却又拼命的想隐藏起来。

    薛居令当下便心软了。

    “……”他看着她微抿唇,说不出话。

    袖间绷紧的肌肉缓缓卸力,方才还在体内咆哮的血液如同注入了温凉江水,归于平静。

    高大的少年像是只突然镇静下来的怒兽,沉沉望着少女,等待她的下文。

    谢毓的手仍搭在他的袖子上。这套从金玉庄内随意找来的衣物,远比不上平日里侍郎之子的衣装手感舒适,她轻轻用手指摩挲衣料,沉静开口:

    “老薛,这玉玦是宋岚亭祖父母的东西,对他很重要。往日是我霸占着不肯归还,现下本想还他却还弄丢了,原本我便欠他的,若是不管不顾,那我欠他的就更还不清了。我祖父说了,做人可以没有学识,却不能连最基本的信义都没有,所以我必须把它拿回来。”

    “你欠他?”薛居令脸上流露不悦,“你欠他什么了?当年分明是他莫名其妙负了你,怎还成了你欠他的了?”

    “这……”谢毓踌躇一语,纠结一瞬后坦白:“……他救过我的性命。”

    薛居令冷眼:“救你性命?你遭遇了性命之忧?什么时候的事?”

    “很久以前的事了。”谢毓偏着脑袋,想了想还是没打算细说,“反正就是他对我有救命之恩,这个我实在没法还清,所以我必须折回去,将玉玦拿回来。”

    “你方才也听到了,金老板马上就要走了,下次不知什么时候会来,我们必须赶紧回去才行。”

    薛居令敛低眉眼,疏落细长的睫羽掩盖瞳孔,像是在暗自思量何事,犹豫片刻后他提眉坚定望她,认真道:“既然一定要拿,那便将此事交给我。我立刻回去向父亲秉明金玉庄的不法勾当,乞他下令搜查金玉庄,待金吾卫将这金老板缉拿归案后,我再将玉玦带回来给你,如何?”

    “你这方法自然是好,只是不免要耗上一阵时间,我有个更快的法子……”谢毓说着手掌攀上下颌,双臂环绕着胸。

    “什么?”

    想到这,方才还一本正经的谢毓,望向他一脸坏笑:“就是恐怕要委屈你一下了……”

    对上这笑容,薛居令心中一个咯噔,莫名腾起一阵不祥的预感,还不知她口中的“委屈”指的是什么。

    *

    暗场内。

    被宽限一日的赌徒们尚未离开。有几个不怕死的竟在跟金老板讨价还价,其余人便也跟着留在原处。见证了事发全程的亡命徒们,眼见着那两个光彩照人的公子哥儿方出去没过一会儿又折返回来。

    身着女装的谢毓满脸笑意,面色与她满身红意交相映红,同行的薛居令却驻足门外,浑身湿漉漉的,袂边还在不断往下滴水。

    金老板也不知为何,方才分明说要走,如今却还停留在此,对重新出现的二人也毫无讶异,就像是在等着二人回来一般。

    一双凤眸瞧着折返归来的谢毓,懒懒发问:“谢公子这是发生了何事?”

    谢毓微笑:“跟班不听话,我教训了他一番,现下已经服服帖帖不敢驳斥我的话了。金老板,咱们方才的赌约还作数吗?”

    金老板手掌一展:“自然。”

    骰盅上桌,完全相同的三颗骰子,金老板亲自掌盅。

    “开始吧。”

    金老板扫了一眼厅内赌徒,“可要让他们回避?”

    谢毓拒绝:“何必多此一举?方才他们不也在此?有何好回避。金老板,我们还是赶快开始吧。”

    面对谢毓催促,金老板仍未直接开始赌局,而是稍微偏过身子,投眼于门外身影,问:“何不让这位公子进来等候?”

    “别管他,放他进来若是又搀和进来,坏了我们的赌局怎么办?”

    听见话声的薛居令凛着眉,侧身冷冷向内望了一眼,恰好同那双眼尾上挑的眸子对上。对方并没有回避的意思,对视片刻后薛居令率先挪开了视线。

    “哈……谢公子当真心切。”金老板托举骰盅的指节轻弹了一下,“那便开始吧。”

    骰盅被举至空中,掌控者不急不缓的晃动,骰子在空荡的盅桶内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因着金老板的晃动手法,这声音似乎还带着节奏,如同奏乐一般。

    声声入耳,如同催命。

    漆黑小盅平稳落至桌面,男人平视对面的“女子”,“三局两胜?”

    谢毓并未说话,只点了点头以作回应。

    她的视线同其他赌徒一样,死死黏在尚未揭盖的骰盅上。

    “谢公子可仍旧押小?”

    “对对对,”谢毓快速点了点头,“你赶紧开盖吧!”

    虽说薛居令始终抱着坚决反对的态度,可此刻也不禁侧目注视全场的焦点,等待那个结果。

    分明的指节在桶身上打转,似乎有意放缓这个过程,磨蹭半天才揭开盅盖。

    随着盅盖揭开,有低低惊呼相伴响起。

    “五、五点!”

    不过并非出自谢毓,而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赌徒。

    门外的薛居令见此结果,也稍稍松了口气。

    骰宝一般称为赌大小,是赌坊中最常见的一种赌法。各闲家向庄家下注,每次下注前,庄家将三颗骰子放在有盖的器皿内摇晃。各闲家下注完毕,庄家便打开器皿并派彩。最一般的玩法便是单纯买骰子点数的大小,总点数四至十称小,十一至十七为大。

    谢毓方才一直押的都是小,不成想十几盅下来竟只出了三次小,输得血本无归。

    这次依旧是押小,却没想到第一局便出了小,两个一,一个三。

    谢毓唇角勾起一抹笑,难掩得意。

    两个一,也算是她运气好,若是再来一个一,她便又“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金老板将她的笑意悉数收入眼底,也扬起一个轻笑的弧度:“哎呀,谢公子好像要翻盘了。”

    “不不不,”谢毓笑着摆首,“这才第一局呢,下一局才是关键,尚未定论之前一切都未可知呢。你说是吧?金老板?”

    “言之有理。”华服庄家淡淡附和。

    “继续吧。”

    金老板重新盖上骰盅晃动,很快又将它置于桌面,二人之间似有默契并未按寻常流程询问。这次金老板很利落,直接揭开了盖子。

    十二点。

    谢毓神色不见意外,似乎对这结果早有预料,或是对自己输掉一局的事实接受得很快。

    “哈哈,我便说尚未定论吧,金老板这不是也胜了一局?”

    “是呀。”金老板浅笑,“不过谢公子不觉得这样双方各执一筹的博弈才更有意思吗?”

    “有意思?自然是有意思。气氛都渲染到这了,金老板还是趁热打铁直接开始下一局吧。”

    “好。”

    就像金老板说的,这样的局面的确极具张力,三局两胜,双方却各胜一局,最后一局的结果究竟如何,这样的期待感将满场人的胃口都吊到了最极致。

    满堂痴目,望眼欲穿,有人不禁替谢毓紧张了起来,直觉一侧手臂隐隐作痛。

    鸦青色袖边擦过桌面,最后一局的结果也紧随揭露。

    “十、十……十六点……”

    谢毓神色凝固,仿佛三魂七魄都已游离天际。

    金老板露出了今日最明朗的笑容,颇为叹惋的轻笑道:“哎呀,十六点。”

    “谢公子,你输了。”

    还没等他授意,四方镇守的打手迅速上前两个,自后将谢毓的手折在后方,如同衙役羁押犯人。

    方才最初认出谢毓的赌徒望着眼前一幕吓昏了头,不可置信的小声自喃:“金老板疯了?谢毓可是朝廷命官之子,他难不成还真要砍他的手……”

    谢毓胳膊被架上桌,方才满脸横肉的打手不知何时手上多了一把硕大的砍刀,寒光在刃面闪过一下湮灭于带着血光的尽头。

    谢毓的脸被压迫贴至桌面,一时间神色惊惶,大喊了一声:“等等!”

    不过此刻的谢毓与那砧板上的鱼没有任何分别,钳制她的两个大汉压根不管她的挣扎,反而加大了手上力道。那举刀的打手似乎干惯了这行当,还有模有样地喝下一口酒,蓄力喷洒在刀锋,像是秋季问斩的官衙之人一般。

    一条胳膊被拉扯着抻在桌面,身体的其余部分则被挤在一处,那只直直伸开的轻纱红袖,仿佛已经成了与谢毓分离的另一部分。

    她还在挣扎着,虽然没有任何作用。

    沾了酒水的砍刀扬空,蓄力着往下狠狠一砍。

    “等等。”

    刀锋停在半空,谢毓扭头,金老板正面无波澜盯着她。

    她知道是他喊停的,于是连忙仓皇提出自己的最后一个要求:“能、能不能让我再看一眼?”

    “什么?”金老板语气舒缓。

    “我……”谢毓的头被死死箍在桌面,这个动作压迫着脖颈,让她的呼吸变得不甚顺畅,只得别扭地扭头看着他,“能不能让我再看一眼那玉珏?毕竟关乎在下一条胳膊,我想最后看它一眼,可以吗?金老板。”

    “呵……”

    金老板自嗓间溢出一声轻笑,似乎对她的“临终之言”有些意外,一直慵懒无波的眸子透出几分荒谬,轻快答道:“自然。原本彩头也该放在明面上才是。”

    他似乎觉得失了意趣,漫不经心地从袖中取出乳白玉玦,缓缓静置于光滑的桌面。

    周围赌徒这也才得机会得见这块引发如此荒唐的赌局的源头,却没想到竟是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的东西,不禁疑虑:就为着这么一个玩意儿赌上一条手臂?这个男不男女不女的谢公子,脑子有病吧?

    不同于堂内其他人,谢毓盯住那块平平无奇的玉石的眼神可以称得上贪婪,似乎真是要在死之前过一把眼瘾。

    可就在众人都被她这疯相不值或讥笑时,谢毓却突地从桌上蹦起,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挣脱了两名有她两个大的打手。

    两个打手被一股猛劲儿震得不住往后退,跳起的谢毓一把抓过还带着温热体温的玉石,朝外高喝一声:“薛六!”

    揣紧了玉玦进怀中,殷红身影飞地奔向外。

    金老板脸上又重现意兴,不咸不淡地发号施令:“抓住他们!”

    几名打手快速拥上前,就在谢毓迈出房门的那一刻,一名打手的手指摸到了纤薄柔软的红色衣料,脸上喜色呼之欲出,只不过还未彻底释放出来便凝固在了嘴角。

    一直默不作声的薛居令拦手上前,手上拿着一杆不知从何处而来的青绿竹竿,横亘在门前。谢毓就同山间的野狸一般,机敏一弯腰钻过竹竿,在几名打手的拦截下钻出了暗场。

    不过几人都配有长刀,很快也反应过来纷纷抽刀,尤其方才准备对谢毓“行刑”那个,握着的砍刀还滴着酒水,他最先回过神来,扬起手便要往薛居令砍。

    长身少年往后一退,提膝利落往其腹部一踹,再将竹竿拔高往众人前胸一顶,数名打手因惯性连连退后,薛居令略一定手,抓紧时机抬脚往竹竿上一踹,一排人接连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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