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步鲁克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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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头一回坐飞机,蔓延的人体功能大多失灵,头痛欲裂,手脚瘫软……

    在贵宾舱,昏昏沉沉的男孩窝在那里,闭目养神着,脸色苍白的背后也是翻江倒海。

    中药贴片也用上了,但对蔓延几乎没起到什么效果。

    上机前做了全方位体检,健康百分百,大铁鸟的两翅扇动,他的生命立刻就失去了灵魂。

    两手紧紧压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呼吸由细小变得粗重。

    鲜梣扶着他平躺下来,没用,状况越来越糟糕。

    垃圾桶放旁边,漱口水准备好,“想吐吗?”

    蔓延抿紧嘴唇,不说话。

    “吐出来会好一点。”

    蔓延眉头皱起。

    鲜梣捏着他的虎口,一下接一下地揉搓。

    光晕不吐,滋味更难受。

    为了安全出行,蔓延做足心理准备,尤其在饮食上,胃里装着易消化的粥,馒头什么的,凡是有刺激性的东西都没硬塞。

    空想是一回事,实践起来又是另外的景象。

    鲜梣咨询了医生,几种晕车晕机药基本都有不同程度的副作用,他不让蔓延吃。口服的不行,只能用贴片。

    贴片在蔓延身上失效,那就只能“忍”字心头一把刀。

    飞了多久,鲜梣就守了多久,一刻钟都没能合眼。

    到了E国的某飞机场,飞机徐徐降落以后,半晕迷的蔓延是被鲜梣背下舷梯的。

    早已等候多时的司机帮着鲜梣把人弄上车后座,“我们要去医院看看吗?”

    “回家。”

    给抱下了车子,蔓延有了片刻的清醒,睁眼看到了干净的街道,柔软的黄光,和三三两两行走的人。

    “鲜梣,我们……”

    鲜梣用脸颊贴了贴他的额头,“我们到家了。”

    太累了,折腾得快没了气息,很快的,一阵倦怠再次把蔓延包围。

    恍惚中,他听到了水声,也感觉到了自己冰凉的身体被温暖的细流打湿。

    不管了,做什么都阻挡不了他要进入的睡眠。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舒服得不行。

    房间的布置极为奢华,但不浮躁。豆青的壁纸,浅灰鸵的地毯,遮着淡蓝色薄纱的落地窗,高级灰的帘幕。从头到尾,排满一面墙的桌体,一台大尺寸的光屏。右手边是顶着天花板的原木书架,一个升降梯立在旁边。

    角落有花草,保鲜玻璃柜,里面琳琅满目的尽是吃的和饮品。

    在他背后的墙面正中,有两幅画,一幅是他的丙烯旧作《阏氏陵的秋》,别一幅是鲜梣的人物肖像油画,画中人就是他。

    他是身在E国吗?怎么犹如在梦中一样。

    门响,鲜梣握着门柄问:“终于醒了。”

    我不是睡美人,行么。

    “吃晚餐有一点早,喝下午茶又晚了一些——”

    如果你不想把我饿死,就给我饭吃。

    在异国他乡,蔓延怕就怕会吃到不伦不类的中西餐合璧的东西,结果到了餐桌前面看到的却是几道跟在国内相差无几的菜品。

    “现如今在海外的华人想吃到纯正的家乡菜不难,唐人街离我们家不远,购物很方便。”

    蔓延的一双玉筷刚碰到松鼠桂鱼,不禁一愣,“我们家?”

    “来之前,我不是跟你介绍了步鲁克森林1号了么,离莫丹美术馆仅十分钟的路程(步行),离步鲁克森林三公里,离步鲁克港口半小时车程。这栋二百多米的高级别墅,爸爸一年前就买来送给我们做歇脚处的。”

    蔓延腹中在掐架的五脏立刻偃旗息鼓了。

    在中国待得不好,我为嘛要跑来这里“歇脚儿”?

    如果不是为了治眼病,我宁肯去转磨磨也不要受晕机的洋罪。

    “再没下次了。”

    我特么死尸不离寸地。

    “吃饱饭,我们再讨论这个问题好吗?”

    为了有力量跟人辩论,蔓延态度强硬地填饱了自己的肚子。

    他看着还剩了一半有余的饭菜,就给鲜梣来了句,“不许把它们扔掉,明早我还要当早饭吃。”

    “是,我‘温良恭俭让’的好男孩。”

    滚!

    “呼呼燃烧的小火苗儿先等我把家务收拾完再燎原。”

    鲜梣把蔓延推到阳台上吹夏风,然后又体贴地把一盒高级香烟供上,“如果你不抽的话,我会感动到热血直流。”

    没有如果,只要我喜欢,你都会帮我做到。

    这里没有老街的吵嚷。没有奶奶的唠叨。没有阏氏的山与水。更没有熟悉的人们,也就等于没有了那些嘲讽与哂笑。

    蔓延应该满足才是。

    但没有。

    思乡更切。

    切在哪里?

    他是一株生在中国土地上的小树苗,开什么花,结什么果,再不堪入目,根已经不能拔出来了。

    没有了土壤,根是要枯的。

    街灯渐渐变亮,五颜六色的人们一行一行多了起来。

    “想家了吗?”

    这里有土地吗?

    我打个滚,哪里哪里都是钢筋水泥玻璃墙。

    “高三提前半个月开学。”

    “九一正式开学再回去,不待得久一点,也对不起你所受的晕机的罪。”

    什嘛逻辑?你是在教我怎么逃避自己的软肋是吗?

    如果我不回去的话,也就不用受罪了呗,可我不想葬身异地。

    “我怎么感觉是被你骗来的。”

    “我?骗财骗色?”

    鲜梣眼光黯淡。

    “所谓的丑恶,在它的反面则是无与伦比的绝美。”

    鲜梣捏住他的手指,“爱无罪,但我们要学会隐忍与保护。”

    扯淡!我是寡淡的清汤一碗。

    “你打算从我身上拿走什么东西?”

    “这里是艺术之都,我想让你走一遭,看看大师们的作品,放松放松心情。”

    在书本或者视频里面,想看什么没有,非要不远万里地让我来遭罪?

    你憋着啥居心?

    “你的前庭功能过于敏感,缺乏锻炼,如果一年到头在空中多飞几次就能降住作乱的魔鬼——”

    “住嘴!”

    蔓延制止了他,我还想多活几年呢,真为我好的话,就别对改变我的前庭功能产生幻想。

    鲜梣把头放低,笑眯眯地看着他,“给你当‘仆从’的我都不烦,你烦从何来?”

    话不投机,半句嫌多,蔓延转身就走。

    鲜梣一把扯住他的手臂,“没有牵绊。没有嘈杂。没有不安。你的十八岁生日,是我们生命的新篇章。”

    “放开!”

    “小延……”

    你不要用你的思维方式打造我。我喜欢鱼游水中,俶尔远逝。

    风景优美的夜晚,气候宜人。

    倒顺了时差,有了力气,蔓延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