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痴心(待修改)
    第8章


    而在姜瑶和人对峙之时,往常早歇去了的梁国公府此时却一片通明。


    正院的满春堂内。


    卸下钗环的长公主在嬷嬷的伺候下,满脸疲乏地靠在美人靠上,看着底下跪着的两婢女。


    “将你们之前在外面说的,再说一遍。”嬷嬷道。


    长公主抚了抚额,嬷嬷见到,连忙过来,替她按着,长公主叹气:到底年纪大了,精力比不得从前,不过是被吵醒,头就疼得厉害。


    底下两婢女却两股战战,过了会,其中沉稳些的磕下头去,伏在地上道:“禀夫人,我家大娘子不见了。”


    “不见了?”长公主眉一皱,“可去其他地方找了?”


    “找了,都找过了,”红玉连忙道,“秋桐院,小娘子的芝兰院,甚至几位郎君的院落,里里外外婢子们都去找过、打听过了,可大娘子就像失踪了一样,哪儿都找不到。”


    青雀忍不住道:“大娘子之前明明是在里面睡觉的,奴婢守的夜,可不知怎么就睡去了,一睁眼,大娘子就不翼而飞了!夫、夫人,大娘子莫、莫不是,让贼人掳走了吧?”


    嬷嬷怒斥:“胡沁什么?国公府里那么多侍卫,怎么还能让大娘子被掳了去?”


    长公主却闭了眼,过了会,叫嬷嬷拿了她对牌,让侍卫们去各个院子再搜一遍。


    不到一刻钟,再有人来报。


    竟是真的没找到。


    她睁开眼。


    此时,那双眼里哪还有疲惫:“去,叫几位郎君来。”


    不一会,原在院里歇下的大郎君和三郎君都来了,只除了年纪尚小的四郎君,和在宫内住着的二郎君。


    长公主坐在上首,将之前的事说了遍,也顾不得看底下两个面色各异的儿郎,只道:“你们父亲临走时托了我的,虽她算不得体面,却也不好让她国公府失踪,否则…”


    她微微叹气:“你们父亲怕是要怨我。”


    “大郎,三郎,你们还是去各处寻一寻。”


    此时长安宵禁,各坊已经下钥,若再有人走动,给金吾卫拿住,怕是要送入衙门关上几天。


    不过,楚大郎是金吾卫副统领,加之梁国公府权势滔天,也没人真的敢为难梁国公府两位郎君。


    于是,两人领命而去。


    长公主看着这两个儿郎出去,揉揉眉心,又道:“嬷嬷,你拿我的令牌,去宫里走一趟,让…”


    她顿了顿:“让二郎也去。”


    嬷嬷也不多言,当即拿了长公主的令牌,令人去宫里寻二郎君。


    —


    这边,姜瑶却仿佛泄气了般,微垂着眼睛,长长的睫毛软软地耷拉在那净雪一般的皮肤上,半点没吭声。


    倒叫桎梏了她的人好奇:“怎么不说话了?”


    姜瑶擦了擦泪:“我为鱼肉,郎君为刀俎,我能做什么?”


    这人顿时感觉无趣。


    放开手去,此时看那乖顺


    的女儿家怎么也不顺眼,只道了声晦气,一挥袖就出了门去。


    他一走,姜瑶就忍不住舒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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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


    这样自诩花丛老手的人,最讨厌的,就是这等乖乖顺从的女人。


    姜瑶手支着桌,重新往床边去。


    现在,先养精蓄锐,等药效过去,再做打算。


    …


    谁也没想到,国公府那被掳来的小娘子,竟然能在陌生地儿好生睡了个觉。


    婢女去推她时,她还有些睡眼惺忪,一只手擦了擦眼睛,一副懵懂的模样,过了会,似意识到什么,有些惧怕地垂了眼睛。


    “小娘子吃饭了。”


    婢女将朝食推过去。


    那小娘子却一副胃口不大好的模样,婢女也不管她,昨日碎了瓷盅,要被主子发现,她还不知如何呢。


    此时也不劝,到点了就将盘子收起来,倒入寺内的泔水桶里。


    之后两顿,小娘子都不怎么吃,到得傍晚,已是一副恹恹模样。


    婢女这才有些惊慌,忙去禀报郎君,郎君当时正与主持在下棋,哪里懒怠理她,只挥了挥手就叫她离去。


    婢女当下便有些惴惴,只得将姜娘子的事告诉了郎君的贴身小厮,再三嘱咐小厮千万等郎君下完棋与他说,而后才回了厢房。


    可才一推开门,就见那姜娘子脸色苍白、蜷缩着小腹躺在地上,满身的汗,似要将身上的衣裳都浸湿。


    婢女大惊失色,想出去叫人,偏一只手被那忍痛的小娘子拽了,只好叫门外守着的一人去叫人。


    她可不知郎君心中打算,若当真叫这姜娘子出了事,到时郎君怪罪下来,她恐怕要比府中那些被送去喂狼的还惨。


    姜瑶拽着婢女手,“哎哟哎哟”,翻来覆去疼痛难忍的模样——


    她也确实难受。


    一整日没吃了,人早饿得发晕,额头上那些汗也不是作假的,可若不真些,哪里骗得过这婢女。


    眼见厢房外守着的一人走了,她眸光又落到那一脸惶乱的婢女身上。


    对不住了。


    她眯起眼,一只疼得乱拽的手突然拿起旁边的壶——那也是白日她借口要的,手一扬起。


    陶瓷壶“砰的”砸到婢女脑袋,发出巨大的碎裂声。


    婢女当下连吭都未吭一声,就晕了过去。


    门外的人听到动静,往里看了一眼,却什么都看不到,犹豫了下,还是推门进来,却只看到婢女躺在地上,他当下心道不好,待要转身,背后却已传来呼呼的风声——


    一把椅子,带着巨大的惯性,向他后脑勺袭来。


    这人躲都未来得及,已经倒在了地上——


    姜瑶就躲在门后,这一下,也几乎使劲了她所有力气。


    她当下就眼冒金星,却也顾不得休息,扶着墙就往外去。


    外面果然是个寺庙。


    只这大概是寺里的客院,看不到一个僧人,姜瑶顺着抄


    手游廊迅速往外奔去,一路行去未看见人,姜瑶正心中庆幸时,才转过个弯,就见一执了剑的侍卫模样的人堵在那。


    而昨晚她见到的那位郎君也候在那,一只手执了扇,那双眼正灼灼望着她,亮得仿佛发觉了个叫他觉着极为有趣的宝物。


    “啪啪啪——”


    他摇着头,抚掌而笑:“姜娘子,真令我刮目相看啊。”


    他走到她面前。


    廊下幽静,姜瑶却只看到了渐渐堵上来的侍卫们。


    他摇着头道:“让我想想,从昨晚开始,特地装作乖巧令我丧失兴趣,嗯,早上、中午、傍晚,特意不吃食物,是怕我在饭菜里下药?”


    他慨然而笑,道:“姜娘子放心,我这人呢,是最不爱强迫人的,除了昨晚不得已要请娘子来做客,我如何会再下药呢。”


    “…再接着讲,你又假借不吃食物,骗我那蠢笨的婢女自己生病,拽着她不让她出门,调开了一名侍卫,然后一个个解决…”


    “好计策,有勇有谋!”


    他抚掌大笑:“还真得让长安城里那帮蠢才看看,国公府这位姜大娘子,可不是那真没脑子的!”


    姜瑶却看着廊外近在咫尺的墙壁。


    若这是大慈恩寺。


    那必然有的是达官贵人。


    这人不可能一手遮天。


    她张口,可一声“救命”还未喊出口,嘴便被新过来的婢女掩住了。


    执着扇的郎君摇摇头:“姜娘子这却小瞧我了,你以为,我拘你在这儿,会连这点成算都没有?”


    “好了,戏完了,娘子,请吧。”


    说着,一挥折扇,风度翩翩地指挥着两个姜瑶没见过的新婢女,掩了她嘴将她往回拉。


    姜瑶知道,这回自己是失败了。


    不过,倒也不气馁。


    只是垂了眼去,作认命之态,由着那婢女将她“请”回房去。


    到得房内,也不再吃,只一味地坐在桌边,任婢女一茬茬地,将那饭食冷了又温,温了又冷,而后出神地看着窗外的天。


    夜渐渐浮上来。


    一轮幽月出现。


    那囚着她的人,终于重新进来。


    他踏进房门,姜瑶这才将视线落到他身上。


    短短时间,他似是洗浴过、精心打扮了番,仿佛来赴一场令他重视的约会。


    一身月白色宽袖大袍,执一柄折扇,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


    姜瑶却半点兴趣都没似的,又重新垂下眼去。


    “这蔫了的模样,为何?”


    他突然过来,折扇拄着她下颔。


    姜瑶心里骂了句:爬。


    什么霸道总裁中二戏份。


    不过面上却未露出分毫——


    短短时间内。


    姜瑶又重新振作起来。


    之前的虽然败了,却也有个好处。


    这人对她的兴趣,变强了。


    若说,要姜瑶去对付女人,她恐怕是没什么辙。


    但要对付个对她感兴趣的男人,却是半点不难。


    她之前完全想岔了。


    想逃出去,对付个把婢女侍卫有什么用?


    非得制造一场波及主人的混乱,那些婢女侍卫才顾不上她…


    只面前究竟是个多疑的。


    要取信他,她的戏,必须还要再真些才行。


    当下,却抬起眸来,不服气似的:“你还想如何?我都被你捉回来了。”


    “再跑一次啊。”


    “除非你将那些侍卫婢女都撤走。”


    “那可不成。”


    于是,姜瑶翻了个白眼。


    美人翻白眼,那也是美的,别有种活色生香的意味。


    这人看着,只觉得这才有些趣味。


    终于不是那假作的木头美人了。


    姜瑶不说话,他便逗她说话,还说要做她夫郎,她似烦了,抬着头,咬着牙,却还一副刁蛮不肯认的模样:“郎君想娶我?”


    她冲他“呸”一声:“郎君是谁?我又是谁?我堂堂梁国公府的座上宾,国公爷待我如女,就凭你一个宵小之徒,也敢肖想!”


    这人觉得,她更鲜活了。


    只却还是摇头,好笑道:“你听错了,我说的,不是娶你,是纳,纳你。”


    小娘子的脸更红了。


    握着拳,仿佛受了莫大屈辱的模样,浑身颤得厉害,指着他,“你,你,你”了半天,半天没说出话来。


    到最后,竟低了头擦泪,但泪却越擦越多,最后竟真的抱膝哭了起来。


    倒把这人看得心中一叹。


    只觉得,到底还是个小娘子。


    再有智计又如何,碰到这事,也还是会羞怒,无奈。


    姜瑶这一番行为,将他才起的提防心一步步瓦解,最后,竟又心软下来,柔声道:“哭也无用,你知道这是哪儿?”


    “大慈恩寺,我既掳了你,自然不会放你走,否则,国公府如何会放过我。”


    姜瑶咬着唇,低下头去,半晌抬起头来,眼眶发红:“当真不能放了我?”


    “若放了你,恐怕遭殃的是我。”


    他如此坦诚,小娘子眼一闭,似认命了。


    过了会,突然道:“可我姜家女,如何能做妾?我若做了你妾,阿爹在地下,恐怕永远不得安生。”


    “我以为,你姜大娘子从不在意外人眼光。”


    姜瑶便知,他说的是“她”从前的海王行径。


    他又道:“何况,此为性命攸关,我以为,你父亲便是在地下,也会谅解的。”


    他一副十分为她考虑着想的模样,若姜瑶当真是个涉世未深的少女,恐怕当真信了,此时心里却“呸”了声。


    面上却作出一副黯然神色,过了会,仿佛下定决心模样,只还握了拳,面色涨红,有些不甘模样:“便,便是做妾,但你、你也需与我拜


    堂。”


    她一闭眼,睁开:“我要你与我拜堂,穿着正式的嫁衣,凤冠霞帔,三跪九叩地拜堂,哪怕名义上无法做个妻子,这仪式,我不能少。”


    这人眼珠一转。


    倒也没什么不愿意。


    在这寺里与人拜个天地,若能哄了这般美人心甘情愿地从了自己,倒是也不成。


    男人嘛,总不会吃亏。


    回头再哄上两句,以纳妾之礼抬回去,一场大被掩了此时,料想国公府就是要与他为难,看在姜娘子成了他府内人的份上,恐怕也会轻轻抬起。


    当下就应下。


    姜瑶面上立时便轻松起来,只是也不大开心,还有些伤神模样。


    但这人是谁,常年脂粉堆里混着的,当下就哄了人吃了粥食,直到人浑身暖洋洋的、面色重新红润起来,看着自己的潋滟眸光里也带了柔色,才罢休。


    两厢得宜,竟好像当真有些柔情蜜意起来。


    只是,兴许是顾虑,这人但凡起了心要靠近,姜娘子还是一副板了脸,三贞九烈的模样。


    这人平素最诩怜香惜玉,此时也不愿意勉强她,反正等明日拜了堂,这美人儿也是自己的了。


    当下作了君子模样,两人正襟危坐,看了月亮,聊了天,而后趁着夜色出了门。


    出门去时,心里还残存了点温存的意思,吩咐婢女进去伺候,又叫了贴身小厮,细细嘱咐,叫他明日务必去西市买了拜堂用的红烛、嫁衣、凤冠等等…


    小厮愕然。


    自家郎君怎不过进房一趟,怎么就一副春风得意,要做新郎官的模样?


    可到底没说什么,只唯唯应了。


    “哦,对了,凤冠,”这人似想起什么,回过头来又道,“要漱玉斋的,叫跟那掌柜说,要那梁上燕衔红玉珠的。”


    “梁上燕衔红玉珠?”


    小厮忙认真记下。


    “对,好生记下,莫要弄错了。”


    这一通吩咐过去,天上弦月又去了中天。


    这人抬头望了望天,顺着长廊出去,寺里的僧人敲着木鱼,在上晚课,“咚咚咚”“咚咚咚”。


    那“咚咚咚”,竟也似落到他心里。


    郎君抬头望望那凄冷月色,忽而想起另外一人。


    那是被他长久放在心里、不敢触碰的月亮。


    琅琊王氏,琅琊王氏…


    他嘴里念叨了会,心随意动,竟仿佛半点都等待不得,顺着长廊出去,而后,叫那侍从牵来马匹。


    长安宵禁。


    可他不惧宵禁,拍马便走。


    顺着夜里的长安街,一边迫不及待,一边自苦惆怅,生怕又碰到一个冷月。


    夜风吹到脸上,却带不去凉意,只将他一腔血也沸腾。


    马蹄儿咚咚咚。


    他一路往前。


    长安的夜晚,这两日十分热闹,金吾卫在街上来来回回,不知在寻什么,只碰到他,领头人似认出


    ,也未为难,只喊了声:“鲁郎君。”


    而后,牵马让开。


    鲁郎君一路顺畅过去,最后,到了那朱雀街。


    整条朱雀街上,都是长安城里除皇城之外最尊贵之人的府邸。


    梁国公府在那。


    琅琊王氏的宅邸也在那。


    鲁郎君拍马在那琅琊王氏的府邸下停住,看着那幽夜里王家的牌匾。


    过了会,似想起什么,令小厮去角门那敲门。


    “三长一短”的节律。


    不一会儿,有那戴着黑帽的小厮打着哈欠过来,头往外探,等看见高头大马上的郎君,忙过来轻巧地开了门。


    “鲁郎君。”


    鲁郎君进了去。


    琅琊王氏的宅邸仿佛也陷入沉睡。


    他一路顺着无人的小径,绕来绕去,最后绕到了一处幽静的院落。院落外开着一丛清丽的白玉兰。


    白玉兰在夜色里轻轻摇晃,仿佛也如那人一般。


    鲁郎君突然觉得,自己有些鲁莽。


    可此时,却也不想退,只在院外,不一会儿,来了个灵巧的婢女,引着他进了院里。


    里面陈设清雅,熏着冰片似的冷梅香。


    隔着帘子,一道月白色裙裾露出来,而后,她轻轻过去,坐了下来。


    鲁郎君痴痴地看着。


    明明如雾里看花,却仿佛也能从那周身盈袖的香气,窥得一点什么。


    那清瘦如竹的身影透过帘子,也沁了一道梦幻般的影子。


    可鲁郎君却觉得不太对劲。


    此时,他突然想起大慈恩寺里那道更袅娜的影子。


    里面的人却道:“这般晚了,鲁郎君来此,可是有事?”


    那一声,又将他弥散开的思绪引了回来。


    他又感觉到心怦怦跳了。


    他握了握拳,只觉里面高贵如天上月华,半点不敢玷污。


    只垂了眸,看着帘下那一点白雪似的靴。


    靴头的珍珠,在光下散着润泽的光。


    “不敢叫王娘子知晓,今日我新买得一管箫。”


    “箫?”


    那人却不大感兴趣的模样。


    这人又道:“那管箫,名叫清碧。”


    “清碧?”


    这一声出,方才还一副不在意模样的人竟站起,喊了声,之后,仿佛感觉自己失态,又坐了下去。


    鲁郎君低了头,在旁人面前还一起风发的一颗心,突然又尝到了那一丝微妙的苦涩。


    他就知道。


    她在意。


    只因这箫,是楚玉郎曾经放下话去要寻的。


    而面前这一位似不为万物所动的王家娘子,却唯独对楚玉郎捧着一颗痴心。


    鲁郎君想着,既怜惜眼前人,又怜惜自己。


    怜惜她,是因着王清玄对楚玉郎的一颗痴心。怜惜自己,却也是为着他对着王清玄的一颗痴心。


    若非为了她,他又何必去掳了姜瑶——只因那一双谈及对方时,皱了的眉。


    他便心甘情愿。


    鲁郎君忽而有些倦,那王清玄却绷了声音,说:“那便多谢郎君了。”


    声音柔和,仿佛想到了什么令她愉悦之人。


    鲁郎君自怜的那颗心,又沉下去。


    他将手中捧着的那匣子给了对方婢女,又顺着来时路,往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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