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合一
    怀康二十三年, 夏六月十六,黄道吉日,诸事皆宜。


    此刻, 站在街道两侧的行人, 坐在酒楼、茶馆的贵人,无不将目光落在了东街那洋洋洒洒的下聘队伍上。


    真正的十里红妆。


    一眼看过去都是蔓延不见尽头的彩绸红箱, 甚至许多箱箧都要四个壮汉来抬。


    这些抬箱下聘及护卫的人都是随着周重邛一同从边关回来的。


    往日这些不苟言笑满身血气的杀胚今日却都换了新衣,少见的露出了笑脸。


    陆燕芝的身份是低了些,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但在这些兵士的眼里,殿下喜欢六姑娘。


    甚至殿下伤重昏迷, 情况凶险,生死不知的时候也还是这位陆六姑娘不顾一切的奔到了殿下的身边,还唤醒了殿下。


    是幸运也好,是巧合也罢,就凭这一点,不管陆燕芝的名声之前有多烂, 流言蜚语有多难听,他们都肯真心实意的敬重和接纳陆燕芝。


    今日来恭候府下聘的美事, 都是他们在校场内以一敌十, 打倒其他人抢来的,队伍里的人一个个都昂首挺胸,红光满面。


    鸿运酒楼内,厢房内临街的窗俱都开着,梁哲看向窗外。


    不光是他,今日在这酒楼内满座皆是看热闹的。


    他看着这不同寻常的下聘队伍,特别是堪称悍勇的兵甲,赞了一句, :“这是秦王殿下的部下吧,当真是骁勇之士。”


    梁哲是梁公的嫡幼子。


    梁公对其寄予厚望,年岁尚幼时就送到了潭州的岳麓书院拜在大儒门下读书,近些日子才回了京城。


    “梁公子说的是,这定,不,秦王殿下驻守边关数十年,部下自然能征善战,可惜,如今人在猎场养伤,只能叫部下来下聘了。”


    梁哲摇了摇头,略有些可惜的说道,:“我对周公子神交已久,便是远在岳麓书院都听伍先生夸赞过他。”


    “周公子写的那篇济民赋我也拜读过,堪称字字珠玉,笔酣墨饱,读起来更是振耳发聩,叫我深有感触。”


    “如今回京,我还没来得及登门请教一番就听见了秦王救驾和周公子成婚的消息。”


    “想必定亲的是恭候府的那位陆大小姐吧,那位大小姐也是才学出众的佳人,他们二人倒真应了那句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只是连聘礼都下了,看来近些日子周公子是无暇分身了。”


    陪坐的人对视一眼,有的甚至面露暧昧的笑意。


    姚峰抬手给梁哲倒了一杯酒,抬起头时笑的眼睛眯眯,:“梁公子这话可说错了,成婚的不是周公子,也不是那位并称双殊的陆大小姐。”


    “不是周公子,那还能是谁?”


    梁哲丝毫没掩饰自己的疑惑,秦王殿下膝下不是只有周公子一子吗?


    难不成还有其他子嗣?


    梁哲的心思之前一直放在书上,年纪轻轻就考取了举人,但为人处事上确实是差了些。


    鉴于此,梁公将人接进了京中历练。


    谁料回京后梁哲也一直闭门读书。


    还是梁公劝导他,人情练达即文章,世事洞明皆学问,这才叫他走出府门,身边才有了姚峰这些曲意逢迎,献殷勤之辈。


    “这秦王府除了周公子,自然还有那位秦王殿下啊。”


    “啊?”梁哲惊奇的瞪大了眼,这和他听到的消息不一样啊。


    以周记淮的名气,他的一举一动自然都是众人的谈资。


    那日他与恭候府的姑娘共乘一骑,甚至还要冲喜的消息传得有鼻子有眼的,梁哲知道的就是这个消息。


    “哈哈哈。”梁哲的表情看的在座的人都笑了起来。


    其中一人今日吃的酒最多,笑的也最大声,:“不瞒诸位,当初听到这个消息时,我比梁公子还吃惊,反应过来后还暗自可惜了好久。”


    “谁说不是呢,不光你吕同光可惜,我不也因着这醉了一场。”


    这些人你一眼我一语,说的这些话叫梁哲都听糊涂了,这成婚的到底是谁?


    既然不是那位美名远扬的陆大小姐,这些人可惜的个什么劲?


    梁哲虽然身份尊贵,但为人自带书生意气又温和有礼,他结交的这些人说起话自然也就更亲近些。


    姚峰摆了摆手,叫这些酸味冲鼻的人先闭嘴。


    他向梁哲凑近了些,一本正经的解释了起来, :“公子你有所不知,今日这些人是代秦王殿下给恭候府的一位庶女下聘的。”


    一说起陆燕芝,这些人可就精神了。


    姚峰身旁的一人飞快的接过了话,:“那位庶女行六,唤作陆燕芝。”


    “这位陆六姑娘,啧啧啧。”


    刚开始说起来的吕同光摇了摇头语气鄙夷,:“当初可是为了攀上季世子硬生生学着苏家小姐的打扮而出了名。”


    “苏大小姐是谁啊,那哪是随随便便的谁就能比得上的?”


    “也因着这,她叫福宁郡主不只一次的指着鼻子骂,甚至这事连长公主殿下和兰妃娘娘都被惊动了,京中可是闹了几场好戏。”


    “后来...”


    这些活生生的八卦可比书里的故事生动多了,连梁哲都忍不住偏着头认真听了起来。


    “后来,那位陆六姑娘被福宁郡主送上了戏台,就是皇家北苑临水阁台的那一座。”


    “那一日还下着雨,她被拖了上去,洗去了那些拙劣的仿妆...”


    说到这的吕同光情不自禁的咽了咽口水,两眼放光的道,:“雨水沾在她的身上,一派瑰姿艳逸,柔情媚态,生的委实叫人心热,叫人魂牵梦绕...”


    吕同光说到这的时候和周围人的那副神态叫梁哲十分不喜。


    姚峰是最先回过神的,他见梁哲皱眉,连忙笑嘻嘻的插过话略过这一茬,:“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


    “秦王殿下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自是该配这世上最罕有的美人。”


    “是啊,是啊。”其他清醒过来的人连忙收敛了神色,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都是连连点头应和。


    正说话间,就听隔壁突然传出了喧哗声。


    “哈哈哈,真是可笑!”


    “陆氏女放荡轻浮,攀龙附凤不安于室,瞧瞧她把陈家的人都祸害成什么样了。”


    “梨园那日她先是惹起纷争,之后又无故失踪。”


    “前几日还坐在周公子的怀里和人共乘一骑,今日又要嫁给秦王殿下。”


    “这样的女人形同娼妓,人尽可夫,有什么稀罕的?”


    “便是给我做妾,我也,我也...不,这样媚俗下贱的女人不识抬举,也就只配做个外室贱妾!”


    喊话的人醉意冉冉,酒气熏天,他趴在窗边叫喊的声音歇斯底里,该听见的可都听见了。


    “不堪入耳,有辱斯文。”


    “这位陆府的姑娘可与旁人有过结亲。”


    “这倒没有。”在座的人摇着头。


    梁哲皱着眉站起身,对那位陆姑娘的情况他不知全情,是好是坏他不敢妄加置评。


    可今日是人家结亲的大好日子,这位陆姑娘又没与他议亲结亲,他怎么能随意断定别人做妻做妾,还满是污言秽语。


    在坐的这些人里有不少其实上门提过亲的,只是纳妾的话一出口,就被恭候府的人断然拒绝。


    后来朝堂上的事闹得那样大,又恰逢怀康帝遇刺,没人敢在这个时候出头,这件事就被耽搁了下来。


    打听清楚这一点的梁哲起身出去,就看见回廊内有一人醉酒熏熏的趴在窗前。


    “瞧瞧这阵仗,哈哈哈,她生的那副姿色,若在梨园那日我定要她从榻上爬都爬不下来,那位秦王...呜,呜。”


    周遭的人吓得脸色都白了,有人壮着胆子捂住了他的嘴,身边的人都苦苦哀求,:“十一公子,求您不要再说醉话了。”


    “是啊,十一公子,您醉了,我们送您回府歇着吧。”


    看清人后姚峰上前一步,对着梁哲小声道,:“梁公子,这是邓公府上的公子,庶出,排行十一,和...一样最喜美色,酒色财气,无一不通。”


    “但他最受邓公喜爱,听说邓公府上那些美人他也敢...这事邓公许是也知情。”


    剩下的话姚峰没敢说完,但足够叫梁哲有些明白了。


    这厢邓十一公子一脚踹开捂嘴的人,:“混账东西,瞎了心了,说,你是不是和陆家的那个贱人也有一腿?”


    他一边抬脚踹去,一边骂骂咧咧的,:“奸夫□□,□□,不识抬举,不识抬举!”


    这指桑骂槐的做派也太难看了,梁哲上前一步,:“邓公子,君子有成人之美,那位姑娘与你既无定亲也无婚配,今日是她大喜的日子,你又何必如此恶语中伤,枉做小人之态。”


    “你这个小白脸又是从哪冒出来的?”


    邓十一看着梁哲,随后摇晃着身子走过去,身旁的人连忙伸手扶着他,走到梁哲身前,邓十一不耐烦的甩开掺扶的人。


    他歪歪斜斜的站着,上下打量了一番梁哲后喷着酒气笑了,:“哦,我知道了,你也是那小娼妇的姘头,做了她的入幕之宾。”


    “简直是无稽之谈!我与那位侯府的姑娘素不相识,更是从未谋面,你怎地凭空污人清白?”


    “哈哈哈,污人清白,她生就那般媚颜欲骨的姿态,扭扭捏捏的故作姿态,不就是为了卖上一个好价钱吗?”


    “什么叫清白,她有什么清白?”


    “生来卑贱的玩意儿,她管你张开腿的时候,你莫不是捂着□□说自己上不去?”


    “竖子,卑鄙无耻之徒!”


    梁哲被这喷了一脸的污蔑气的脸色通红,浑身发抖,:“龌龊,下作。”


    见状,邓十一放声大笑起来。


    正值此,楼下传来一阵清晰的脚步声。


    整齐划一的脚步声踏上楼梯的时候震的整个楼层都在抖动。


    很快,李公公就从楼梯口出来了。


    他走向聚拢的人前,眼睛盯着邓十一,脸上面无表情的问道,:“刚刚是谁在此大放厥词?”


    所有人齐刷刷的看向邓公子,而这位十一公子也不负众望。


    只见他大摇大摆的往前走了两步,仰着下巴对李公公道,:“就是你爷爷我!”


    说着,他看向李公公,嗤笑着,:“这是又来一个姘头,嘻,瞧着还是个阉人,不对,对着她,便是阉人也行的吧?”


    “就知道是你个龟孙!”李公公二话没有,只神色狰狞的一笑,伸手指着邓十一,扬声大喊,:“就是他,给我打!!!”


    霎时从楼梯口冲出一批凶神恶煞的士兵,眨眼间这些人冲了过来。


    跑在最前面的壮汉只是伸手一推,护在最前面的人就被轻而易举的扫开了。


    他同样神色狰狞的咧着嘴,和提小鸡崽似的一把提起邓十一,抡圆了胳膊‘啪啪’就是两个响亮的耳光。


    这两巴掌打的邓十一晕头转向眼冒金星,他哇的一声吐出血水和几颗牙齿来。


    见此情形壮汉丝毫没手软,紧接着又是两个耳光。


    周围其他的护卫涌过来的时候,他提着邓十一先是一脚将其中一人踹到墙跟处,随后抡着人像长棍一样横扫,风声和骨折声呼呼作响。


    紧随其后的兵甲也不甘示弱,三下五除二就制服了其他护卫,整个酒楼内横躺或抱头跪地了一片,只听得哀哀痛呼声和哭声。


    “多谢这位公子仗义执言。”


    一片哀声遍地的惨状里李公公笑眯眯的见过梁哲,:“公子不妨留下名号,待我家殿下大婚那日,您也来喝一杯喜酒。”


    梁哲看看被壮汉捏着腰间像根棍子一样被提溜,生死不知的邓十一,咽了咽口水。


    他甚至发现自己刚刚被这厮污蔑的气已经没了,他拱了拱手,:“梁哲。”


    身后的姚峰连忙补充道,:“这位是梁府的五公子,今日也是碰巧遇见了此事,梁公子气不过才出来与他理论,正巧,贵府的人就到了。”


    “原来是梁公子。”


    李公公拱了拱手,笑着道,:“失敬,失敬,到时会有请柬送到府上,还请您赏光。”


    “一定。”


    这里离东街十分近,已经有人早早就向邓府通报消息,这会儿邓府的管家领着一批护卫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


    才上楼,他看了半天,才在其他人遮遮掩掩的指点下,不敢置信的看向被人提在手里的自家公子。


    只见邓十一披头散发,青头肿脸的口鼻溢血,甚至一只胳膊已经呈现一种诡异弯折的姿势,软绵绵的脱垂在地上。


    “啊——大胆狂徒,还不放下公子,天子脚下就敢纵匪行凶!”


    管家一边叫喊一边神色癫狂的往过来跑,他身后的护卫也都抽出了刀。


    李公公转过身,见此情形眯了眯眼却没说什么,他身旁的那些兵甲却利索的行动了起来。


    或是拆了门框或是掂起板凳,等人劈砍时就夹住刀强行抢夺,两拨人马厮杀在了一起。


    “小心公子,混账,放下,放下刀,砍到公子就扒了你的皮!”一旁还有个跳脚的管家拼命喊叫。


    身经百战的数量众多的杀胚和心有顾忌少有见血的护卫,他们碰撞在一起的结果自然不出意料。


    混战结束,却听得一声——


    “哟,长耳,你身上挂彩了。”


    壮汉顺着声音看过去,就见一个黑脸大汉满手是血的捂着胳膊。


    见众人都看了过来,他满脸羞愤的嚷嚷,:“休要混说,我这,这就是不小心刮了一下而已。”


    “没出息的东西,竟叫这些人伤了你,滚下去上药去。”


    见人还还要说什么,壮汉的眼一瞪,:“耳朵聋了?滚去上药。”


    黑脸的大汉不甘不愿的走了,路过被压在一旁跪下的管家时还不忘恶狠狠的瞪了人一眼。


    管家被气的七窍生烟,他呼吸急促了下,头晕目眩后反倒冷静了些。


    他看向李公公,:“李公公,今日的事已经闹得这么难看了,大喜的日子见血多不吉利,难道非要闹出人命来不成?”


    “我家公子……”


    他看着死活不知的邓十一,艰难的咽下恐惧和怒气,放缓了口气,:“你们下手已经够狠够毒的了,便是出气也该出够了。”


    “公子如今模样,叫邓公看见还不知怎样心疼呢。”


    “你们觉得够了?”李公公森森的一笑,:“可咱家觉得还不够呢!”


    “殿下位列亲王,地位尊贵,如今承蒙圣上恩典。”李公公向着紫禁城拱了拱手,:“赐婚与恭候府。”


    “夫人可是殿下明媒正娶的夫人!”


    “位列一品。”


    “同样身份贵重。”


    说着,李公公轻蔑的看向邓十一,:“而这位邓公子呢?”


    “身无长处更无品级差事,一介白身,却在此处大放厥词,对着夫人说些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


    “殿下与夫人的这桩婚事可是圣上首肯赐婚的,都说酒后吐真言,可见邓公子那是真心实意的满怀怨怼之情!”


    “这是大不敬!”


    李公公一甩衣袖,:“他这般放肆狂悖,等着吧,有他的好果子吃。”


    说完,李公公不在搭理管家,他走到邓公子的身前。


    蹲下,看着惨不忍睹的邓公子,李公公轻声笑着道,:“您的说的对,奴才是个阉人,没根的东西自然不会有您这般不知死活的念头。”


    李公公隔着帕子拍了拍邓十一的脸,:“至于您刚刚问奴才行不行,等回去奴才好好伺候伺候您,您不就知道了。”


    看着昏迷中还打着哆嗦的邓十一,李公公满意的点了点头,他起身,环顾了一圈四周。


    “今日是殿下大喜的日子,见血了,但红彤彤的喜庆!”


    “殿下娶了夫人,亲王府上下都高兴,若是有谁不高兴了,只管来王府撒野,老奴一定好好招待!”


    李公公眼神尖锐,神色严肃,:“不管之前你们这些人怎么想的,之前有多少人在背后对夫人恶语中伤——”


    “夫人如今是秦王府的夫人,是府上的女主人。”


    “人前人后,那都是我们秦王府的脸面。”


    “若谁活腻歪了想抬脚踩,那就捧着自己的脑袋试一试,端看自己的脑袋硬不硬!”


    “来时殿下也亲口吩咐了,只要我们府上还剩一个人,对这种人就不会手软,这种事就不会翻篇!”


    说完,李公公丢下了手里的帕子,:“走。”


    没有人说话,没有出声。


    哪怕众人在心头惊叫腹诽秦王色令智昏,可没人敢在这个时候出声。


    缩着脖子站在人堆后面的吕同光脸色煞白,两股战战的冷汗直流,哪还有之前谈起陆燕芝时色授魂与的轻浮样?


    色字头上一刀。


    如今悬着的更是一柄出鞘就见血,杀人不弯折的利刃。


    旁的人都是柿子捡了软的捏,可这位殿下却反其道而行,为了那位还没过门的夫人连邓府的人都往死里得罪。


    邓公可是位列三公的重臣。


    杀熊儆猴。


    这是在立威啊。


    秦王殿下连邓府的人都敢硬碰硬的下狠手,对旁的人还能客气不成?


    之前定国公镇守边关数十年,京中那些莫名的流言甚嚣尘上,他入京又入的那般低调,好似没什么大不了。


    可现如今秦王府利索的亮出了刀,除了敬重,又叫人重拾恐惧。


    *


    到底是不一样了。


    这是恭候府所有人的感觉。


    走出去,以前那些或明或暗的指指点点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到处都是笑脸和好意,恍惚间竟觉得所有人都是善良大方又爱笑的和善人。


    陆燕芝曾经住过的禾丰院正在紧急扩建。


    这桩婚事定的紧,赐婚的婚期就定在一个半月后,她的身份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亲王夫人,总不能出嫁时从一个厢房出嫁吧。


    不光是恭候府的人着急,秦王府里也没闲着,里里外外都要布置起来,内务和宗府的人发疯似的赶制吉服,拟定章程。


    秦王和陆燕芝在猎场养伤,京中所有人都要忙出火星来。


    恰恰在这当口,怀康帝出手了。


    他以雷霆之势清扫抓捕所有与遇刺之事有关的人,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也浮出了水面。


    京中有人与突厥私通。


    刚开始,是京中五城司及禁军退下后本该重新熔炼的器械被贪空报损,送去了边关倒卖。


    在倒卖的人看来,反正边关有定国公镇守,坚不可破。


    既然没有破城的性命之忧,那他们不过是卖些废弃不用的军备赚些零钱补贴家用,是件无伤大雅的小事。


    这些贪婪之辈尝到了甜头,慢慢的,他们就开始不满足于只是些旧军械的交易了。


    欲壑难填。


    这些人的胃口和胆子越来越来,便是新式的武器军械也开始贩卖,而这些就要开始打通更多的关系。


    一笔笔金银被进献,这些人拉着越来越多的人入坑,他们的“生意”也越做越大。


    除了军备,他们开始尝试贩卖粮食、茶叶、人口,甚至是运往边关的物资...这就没有他们不敢卖的。


    这样疯狂的‘买卖’从发展到膨胀到形成吞天之势,只用了五年。


    这次混进猎场行刺的突厥人,就是通过这条买卖链光明正大进来的。


    兵部、吏部、工部,这三部是重灾区,备受牵连的人数不胜数。


    怀康帝贪美色也好享受,因此便是下属有贪污甚至卖官卖爵的事他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这些人犯得上通敌卖国的大事。


    这天下是怀康帝的。


    若是卖了国,这些墙头草或许还能对新朝软了骨头跪下。


    但怀康帝呢,破城丢国的皇帝即便活着,也生不如死。


    这几日怀康帝杀得眼睛都是红的。


    给秦王赐婚前,怀康帝抓了一些人后没了动静。


    谁成想,在天下人都关注秦王婚事的时候,皇帝竟直接调了禁军日夜兼程赶往地方。


    夷三族、诛九族。


    本就是血洗皇宫上位的怀康帝被戳中了肺管子,下起手来毫不手软。


    他甚至分出了三成的抄家之资运往边关以振士气,本就听得秦王殿下被外贼所伤,同仇敌概的士兵更是被激的枕戈待旦,日日在边关击鼓巡视。


    就是杀人怀康帝也在平衡,但他平衡的却与众不同。


    若是多杀了勋贵一系的人,那他必定是在文人、武人等一系中在各杀一人。


    怀康帝杀疯了,他甚至准许破门抄家的禁军自留一成。


    不过短短数十日,抄家灭族杀得京中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