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潋滟每天醒来余晖都会这样问。
她轻轻摇头：“没感觉。”
眼睛依旧什么也看不见。
余晖扶着她下床，照旧走了几步，锻炼许久不动有些萎缩的肌肉。
而后便将她扶到轮椅上坐下，带她去吃饭。
吃完饭，医生过来例行检查。
那次的车祸撞到了她的脑子，以及不同程度的内伤。
肋骨也断了两根。
不过不知道伤到了哪里，她的痛觉比以前麻木许多了，有时候甚至感觉不到痛。
她像一个娃娃般配合着医生的检查，医生会问她许多问题，独独不会再问她有没有想起什么。
显然是韩政特意叮嘱过的。
其实顾潋滟在刚醒来那会儿脑子里一片空白，之后该想起来的已经陆陆续续想起来了。
但韩政不希望她想起来，她便‘想不起来’。
韩政很怕她恢复记忆，房间里的电视，永远不会播放娱乐新闻。
身边的人绝不会提任何跟她有关的人和事。
韩政想让她无忧无虑的生活，她知道。
但她永远无法无忧无虑的活着。
有些仇怨，她必须亲手解决！
…………
程莲芝猛地从噩梦中惊醒！
身边的陆廷远翻了个身，拍了拍她的背：“又做噩梦了？”
“她回来了。”程莲芝喃喃道：“顾潋滟回来了。”
陆廷远已经习惯了，将她拉回来重新躺下：“她已经死了，不会再回来的，只是个梦而已。快睡吧。”
程莲芝躺在床上，却久久无法入睡。
她总觉得，顾潋滟没有死。
要不是不敢再刺激陆渊，她早就找人去翻她的墓了。
只有看见她顾潋滟的骨灰，她才能彻底放心下来。
可她终究没敢去掘墓。
程悦伏罪的那天，陆渊让人接她过去了。
程悦已经疯了，隔着一层玻璃，她死死的盯着程莲芝，满口诅咒的言语。
“顾潋滟是魔鬼，等她害死我，就会去找你……她一定会去找你，你逃不掉的哈哈哈……”
“莲姨，我好怕啊，顾潋滟她又来了，她找我报仇来了……”
“嘻嘻，我撞死她妈了，为什么没有连她一块儿撞死呢。莲姨，你答应过我会让我当陆家的少奶奶是不是？你答应过我哦，反悔的话……会不得好死！”
那一天的陆渊，一句重话也没说，但全程不无动于衷。
无论是面对疯狂的程悦，还是她。
程莲芝知道陆渊是故意的，她表面无动于衷，回来后便大病一场。
以往总会守在病床前的陆渊，没有来过一次。
程莲芝想，到底不是亲生的。
为了个小贱人，竟这样折磨她。
她迷迷糊糊地睡过去，耳边，似有人在笑。
…………
瓢泼大雨倏忽而至。
安叔被惊雷震醒，赶忙起来关窗户。
刚关好，一道闪电划破夜空，几乎照亮了整个夜晚。
安叔正要回头，一转身，被出现在身后的陆渊吓了一跳！
“三、三少啊。”她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去开灯才发现停电了，不知道是跳闸了还是其它原因。
陆渊仿佛刚从外面回来，浑身湿漉漉的，眼睛却亮得惊人。
安叔担忧不已，借着应急灯的光，去厨房端来姜汤，“三少，先喝完姜汤去寒，喝完快去洗个热水澡。”
陆渊低声说了句什么，安叔没听清：“你说什么？”
陆渊目光灼灼：“她回来了。”
又是一道闪电宛若蜘蛛一闪而逝，惨白的光照亮了陆渊英俊却苍白的脸上。
透出某种说不出的诡异。
安叔无端的后背发凉！
“谁、谁回来了？”
陆渊却没有再说什么，摇摇头，径自上了二楼。
好半天安叔才回过神。
疯了。
都疯了。
………………
一年后。
又是一年新年。
天桥底下，寒风瑟瑟。
几个算命的摊位都在收摊打算回家吃团圆饭。
唯一一个中年人，裹着又大又旧的军大衣，抱着一个暖炉，仿佛要睡着了一般。
“请问，多少钱算一卦。”
沙哑的女声伴随着呼呼的风声，有些听不真切。
中年人头也没抬，没好气道：“最后一卦，不收钱。”
“劳烦大师帮我算算。”
男人抬头，愣了一下。
面前的人说：“算算我能不能火。”
昏黄的灯光下，女人眼尾的红色泪痣透着几分妖异。
他道：“能，能大火。”
三个月后，娱乐圈炸了。
一个新人横空出世，仅凭一个微电影，便拿下了白牡丹最佳女主角奖。
最让网友沸腾的还是这个人的脸。
屏幕上，身材窈窕的女人走上台，握着奖杯从容发言。
高清镜头下，她的脸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美艳。
眼角一颗泪痣，血一般红。
像是雪地里落下的一片红梅，映着水墨一般的眼尾，明亮的灯光映照出她冷漠的五官。
她站在镜头前，似乎浅浅的笑了一下，很浅淡的笑，宛若一闪而逝的流光。
一开口，声音是非常独特的沙哑：“大家好，初次见面……”
她的声音透过话筒传开，清晰地落入每个人耳中。
与此同时，路口，一辆等红灯的迈巴赫里，男人不经意地抬眸……
便隔着车窗和屏幕，与镜头前的女人四目相撞。
字字清晰。
“……我叫韩姝。”
赵宛愣愣地看着大屏幕里的那叫韩姝的女人，几度张口，却一点声音也没发出来。
旁边的小米捂住嘴，颤声道：“她……好像潋滟姐。”
赵宛一脸茫然：“是啊。”
岂止是像。
太像了。
简直一模一样。
可又不一样。
这个叫韩姝的女人，太过冰冷。
她虽然此时脸上笑着，眼底却没有丝毫温度。
赵宛喃喃道：“怎么会有这么像的人呢……”
……
陆丹青跌跌撞撞冲进陆渊的办公室。
后者似乎刚回来，将将坐下，身上还带着料峭寒意。
陆丹青红唇微微颤抖：“你看到了吗？那个采访。”
陆渊的神情实在太过淡漠，让人猜不透他究竟什么想法。
陆丹青又想笑，又想哭，还有些莫可名状的庆幸：“有个叫韩姝的女明星，长得很像顾潋滟。”
她其实也知道，即便那真的就是顾潋滟，她的弟弟未必还能和对方重修旧好。
破裂的镜子，从来都无法重圆。
陆渊点头：“看见了。”
陆丹青瞪大眼：“那你……”
“确实很像。”陆渊顿了顿，只给了这四个字的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