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井完全不知道自己跑得有多快。
她跑过去的时候心里满满地只霸占着一句话——
幸村晕倒了。
可是他为什么会晕倒？
这个问题浮现在脑海中后，凉井忽然就想起之前去医院探望美麻子，却巧遇到了幸村的那次。
他那时候到底是去医院做什么的？
这次晕倒会不会和他去医院的原因有关？
凉井快步爬上自动扶梯，在到顶的瞬间总算意识到自己体力不支，只好先停留在了距离网球部一群人几米开外的地方。
也是等到脚步停下来，凉井才发觉自己气喘得不像话，呼吸急促到几乎是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我——我说你也跑得太快了。”反应过来的石田凉阳这会儿总算是追了上来，不免也有些喘气。
他手扶着栏杆，问：“到底是怎么了？”
凉井听到哥哥的声音，撤下撑着膝盖的手。
直起身子的同时她做了个深呼吸，强迫自己的呼吸节奏减慢，随即指向前面的那一群人，喘着气道：“出、出事了。”
“出事？出什么事了？”
石田凉阳奇怪地看向自家妹妹所指的方向。
入目的首先是一群统一穿着土黄色运动服的少年。
还未待石田凉阳整明白那里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凉井一把拉上了她哥哥的手，往众人所在的地方走去。
柳莲二发现凉井的时候刚好挂下拨打急救中心的电话。
他见女生拉着另一个陌生的男子冲过来，一片焦急的脸上闪过惊异，问：“石田同学，你怎么会在这？”
“幸村他怎么了？”
柳莲二显然也没心思追问凉井为什么会在这，他皱着眉头回答道：“我们也不太清楚，忽然就晕倒了，急救说十分钟就能到。”
“你们得先散开点，保持周围的空气流通顺畅。”石田凉阳往躺在地上的少年看了眼，问：“你们的朋友他有说过自己有什么既往病史吗？”
柳莲二虽然不知道石田凉阳到底是谁，但听他这么正经地询问，看起来有那么点医生的架势，遂下意识摇了摇头，回答道：“根据我的了解，应该是没有的。”
真田弦一郎作为幸村的发小也跟着回复道：“他从小就没生过什么病。”
听完两个人的回答，凉井看向躺在地上的幸村。
他此时面无血色，眉头深蹙。
明明是冬天，鬓发却被额间发出的冷汗浸湿了大半。
凉井嘴唇稍抿，拉了拉自家哥哥的袖子道：“之前我在医院遇到过幸村，当时他——”
“唔……”
“部长！部长他好像醒了！”切原第一个发现幸村的动静，急冲冲地向所有人喊道。
幸村睁开眼睛的时候，只感觉周围一片混乱。
他尝试着捏紧有些僵硬的手指，等适应得差不多了，才撑着冰冷的地面慢慢坐了起来。
柳生比吕士蹲下身，仔细观察了一下幸村的状态，问：“你还好吧？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幸村面带虚弱地牵动了一下嘴角，声音沙哑地问道：“是不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没。”柳生言简意赅地回复完，将手伸过去，“站得起来吗？我们刚喊了救护车，一会儿就该到了。”
幸村借着对方的力道站起身，这才注意到凉井的旁边还站着一个陌生的年轻男子。
但现在的他没心神去思考那么多。
其实他从来没有真正昏迷过，周围的人在说什么他大概都知道，只是没有办法做出任何回应，直到刚才石田要说出之前巧遇的事情，他才正巧缓解了些。
他见队友们都站在周围不远处，满脸单担心却又不作声，笑说：“你们怎么都是一副天塌下来的表情？我没什么事，不用想太多。”
一众人里有半信半疑的，也有像仁王那种直接看破幸村是在扯谎的，但没有一个人敢明着再继续打探下去。
就在众人沉默的时候，自动扶梯那里忽然传来了脚步声：“是你们叫的救护？”
柳莲二迎上前将人接了过来。
工作人员抬着担架，视线转了一圈，不解地问：“我们收到的信息是说这里有人晕倒？”
“不好意思，我们的朋友之前的确晕倒了，但刚才转醒了。”
来人有那么一瞬稍皱了下眉头，但还是维持着基本的职业操守继续问：“那请问还需要送医院吗？”
幸村刚想回答不用，却被一旁的真田截停了话音：“既然已经出车了，我们还是去一趟医院，麻烦你们了。”
他看向幸村，语气不容置疑地道：“至少得检查一下，确定没有事。”
幸村直觉他肯定拗不过自己的队友们，只好在叹息即将溢出喉咙的时候点头“嗯”了一声。
跟着医护人员临走前，他又看了眼在一旁安静站着的凉井少女以及那个随行的陌生男子。
女生那张掩在围巾下的半张娃娃脸红扑扑的，右手正拉在对方外套的袖子上。
一种莫名的，从来没有体会过的情绪忽然升了起来。
那个情绪很淡，并算不上明显，甚至能被身体的不舒服所掩盖，但是幸村却没能忽视它，并且他十分笃定，这个情绪是负面的。
幸村朝着两人的方向点了下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他的视线收得很快，以至于他都没看见凉井已经打开了的双唇。
如果他看见了，一定会知道女生是有话想要和她说。
“你还不走？他们可都走了。”石田凉阳伸手用手指点了一下自家妹妹的肩膀。
“我知道。”
“怎么？你担心他？”
“有点。”
凉阳见自家妹妹回答得那么干脆，就知道她没有领会自己的意思，于是紧跟着又问了一句：“是出于朋友的担心，还是……？”
“什么？”凉井看向欲言又止的哥哥，脸上露出不解的表情。
石田凉阳一噎，摆了摆手说：“……算了，你就当我没问。”
等兄妹两人出地铁站的时候，网球部的人早已没了踪影。
凉井一边往家走，心里一边想着事情，以至于等距离地铁站都有几百米远的时候，她才突然意识到右手冷得厉害。
她低下头：“我的手套呢？”
石田凉阳看了一眼自家妹妹那只已经被冻红的手，将自己的手套脱下递了过去，并道：“估计刚才跑过去的时候丢在半路上了吧？你跑太快了，也正常。”
“……”
看到自家妹妹那半信半疑的眼神，学校里在棒球社身为固定追球手的石田凉阳似乎要力证她刚才跑的有多快，说：“你不知道你刚才跑得有多快，都能赶上你哥我跑步的速度了。”
“……我？赶上你？”
眼看自家妹妹那双棕色杏眼中的怀疑愈演愈烈，石田凉阳无语了好一会儿，干脆直接扭头往前走。
他后悔了。
他当时就该先拿手机录下来！
后悔的石田凉阳独自往前走了会儿，见凉井一直没有追上来，回过头，发现自己那个“笨蛋”妹妹正慢悠悠地戴着手套，丝毫不顾及外面冷到令人牙关打颤的温度。
石田凉阳站在原地挣扎了一会儿，终究还是认输折返回去。
“你不是感冒才刚好吗？磨磨蹭蹭的，等会儿反复了怎么办？”
“可是我已经在家里窝了两天了。”凉井强调道。
石田凉阳立刻回怼：“所以我不是都同意让你来接我了？”
凉井撇了下嘴，没再继续反驳。
-
另一边，与幸村同行去医院的真田坐在救护车上，根本无法阐述自己的心情有多复杂。
他透过帽檐下的阴影看向幸村。
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此时正躺在担架上。
他双眼阖着，手臂抵在额头上，不知道是不想说话还是在闭目养神。
但至少看起来好像并没有很不舒服的样子。
真田平时话不算少，至少对于网球部内部的人来说是这样。
可是此刻的他对于自己该说些什么，或者该问些什么，却是一点想法也没有。
救护车里的气氛维持着诡异的安静。
幸村自然能感受到那股胶着的视线。
他在心里权衡了许久，最后还是睁开了眼睛，对着好友的方向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弦一郎。”
真田坐得更直了些，靠过去问道：“怎么了？又不舒服了吗？”
“我感觉我恢复得差不多了。”幸村顿了顿，“所以一会儿到了医院以后，还是直接回去吧。”
“为什么？”
“嗯……怎么跟你解释呢？”幸村苦笑了一下，“我现在身体上的问题可能有些复杂。本来是想在医生那确定了结果再和你们说的，但这次看来应该是瞒不住了。”
听闻幸村的话，真田的眉头狠狠皱了起来。
再次开口的时候，他语气里甚至在不经意间多了一丝质问：“所以你一直知道自己的身体出现了问题？”
“嗯，大概是在九、十月份的时候。”
“到底是怎么回事？”
幸村将视线转开，躺平着看向救护车的车顶。
他的食指在担架那手感光滑的布料上点了几下，如实答道：“按照之前复查时医生的说法，应该是神经系统上出现了一些问题。”
神经性疾病？！
真田被震得哑口无言。
光看世界上有多少运动员是因为神经性疾病而被迫退役，就能知道这类疾病对于一个运动员的损伤是有多么巨大。
幸村怎么会——
“你很惊讶吧？我也挺惊讶的。”幸村轻叹了口气，“总之，我已经在配合医生在做检查了，最终结果应该年后就能出来了。”
真田沉默了半晌，强忍着情绪问：“伯父伯母他们知道这件事吗？”
“当然。”幸村点了下头，“我可没有那么强的经济实力去承担医院的检查费用。”
真田现在已经不太敢相信幸村说的话了。
而且据他所了解，自己这位好友平时的零花钱并不算少。
但是这些也不重要。
真田开口道：“忘了和你说，莲二他在打好急救电话以后也给你的父母发了信息。”
他顿了下，补充说：“你父母的联系方式正好也在他记录的资料里。”
幸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