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田妈妈觉得眼前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女儿她又低气压了。
尽管在表情上没有什么具象的体现，但她可以感受到女儿现在很不开心。
回到房间后，凉井少女照常拿出了回家作业，本打算快速解决掉，可笔头悬在纸上始终落不下一个字。
【很丢脸】
这三个字像是回声一般在脑海里被重复了好几十遍以后，房门突然被敲响。
凉井少女从漩涡中暂时解脱，看向门口，是自己好些天没见到面的哥哥。
“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想你了呗。”石田凉阳习惯性地用手揉了揉凉井少女的发顶。
凉井少女满脸写着不相信，无情拍开了石田凉阳肆意作乱的手掌，“你是不是又有东西忘在家里了？”
石田凉阳的真正目的被戳穿，嘴角一僵，尴尬地将手缩了回来。
哎呀，妹妹说话还是一如既往地直球啊……
“妈妈和我说，你心情好像不是很好？”石田凉阳将话题转移，坐到了凉井少女安置在地毯中央的懒人沙发上。
“还行。”
凉井少女眼神忽闪了一下，垂眸问道：“哥哥在国中的时候，运动会一般报什么项目？”
“搞笑相扑大赛，搞笑接力，嗯……有时候也会有长跑一类的。”
石田凉井稍歪了下头，语气有些疑惑：“我在四天宝的时候怎么没听说过有搞笑相扑大赛？”
“那是你哥哥我那个年代才有的。”
“所以是老一辈才有的项目？”
石田凉阳仿佛心脏中箭，气急道：“你给我闭嘴！”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妹妹她只是说话直球，不是冲着自己的痛点来的……才怪！！
石田凉阳冷静下来，问道：“所以——你心情不好和运动会有关？”
“……我没有心情不好。”
你看，该直球的时候又这么扭捏！石田凉阳气得想要立刻返回东京自己的公寓里待着。
石田凉阳凑过去借着身高优势戳了戳自家妹妹的小脑袋瓜，“你和你哥还藏着掖着？我是能把你的心事捅出去不成？”
“……”
“怎么不说话？”
“不是你刚才让我闭嘴的？”
这是一件事情吗！
石田凉井见石田凉阳眼睛里已经快要蹦出火星，双手乖巧地放在膝盖上，开始一本正经地叙述放学时所发生的事情。
“所以，你报名了一千五，打算全程走完，然后被你的同学说教了，是这个意思吧？”
凉井少女手指在膝盖上点了点，感觉自己有些没底气，“……嗯。”
“为什么不和他们说呢？”
“没有用的，我那个病又不是不能运动。”
“那倒也是。”
石田凉阳双手撑在懒人沙发上，思衬了好一会儿后叹了口气：“说到底，你不该报一千五的。”
凉井少女撇下嘴角，声音闷闷地应道：“嗯。”
“但既然报名了，努力克服一下吧，你的同学不也说了，只要努力了没人会说你的。”
“可是……”
“小井，你已经十四岁了。即使在身体方面的问题上的确是你的同学不理解你，但是这件事情是你有错在先。”
石田凉阳这会儿难得有了一副做哥哥的样子，挺直了身板，语气认真。
“你的同学在意的是集体荣誉，而小井你现在的态度会让不了解你的人觉得你在敷衍这件事情。”
“我没有这么想。”
说这话的时候，石田凉井的声音听起来过于轻了，不过好在石田凉阳耳朵好，还是听清楚了。
石田凉阳看了妹妹好一会儿，最后笑了下，声音温和地宽慰道：“我知道的，我是你哥哥啊。”
石田凉井没有立即回话。
低垂着头看着自己的膝盖，表情说不上好，甚至眉眼都有些耷拉。
“小井你知道吗？你现在的情绪叫做委屈。”
石田凉井这回总算有了反应，重复着问道：“委屈？”
“嗯，就是因为别人不理解你才会产生的某种情绪。”石田凉阳摸了摸后颈，他也难得这么正经地和妹妹对话，多少有些不自在，“总之……有些情绪你迟早会体会到，我们作为家人也不能一直保护你，所以你要学会自己去处理。”
石田凉井从小就很难体会到过于复杂的情绪，因此时常反应慢半拍。
她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有些好奇地问道：“所以我该道歉吗？”
“这还是看你自己，如果你觉得你错了，那就道歉，这个爸爸妈妈可都是教过你的。”
“好。”
石田凉阳道理说通，颇感欣慰地笑了下，随后想起什么又补了一句：“但小井，运动什么的以你的情况还是要循序渐进，不要勉强自己，知道了吗？”
“嗯。”
-
这夜，石田一家的晚饭吃得特别安静，完全贯彻了“食不言”的铁律。
凉井少女吃完了自己的那一份，将碗筷拿去池子里默默清洗完便回了房间。
见她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剩下的三人才敢轻声说话。
石田夫人凑近了长子，问道：“小阳，你刚和小井说了什么啊？这也太安静了。”
“没什么。”石田凉阳爽朗笑了声，又接了口菜到自己的碗里，“国中嘛，我那时候事情不是也很多？”
石田爸爸：“的确，你们班导天天把我叫去学校。”
石田凉阳：“……”
也没有天天吧老爸！
-
第二天在学校的时候，凉井少女很明显地发现美麻子的话少了，平时一分钟可以说一长串的人，今天即使是她主动搭话，对方只是简单应和过去。
课间如此，中午吃饭也是如此。
一天下来，石田凉井和前座的沐川三云所说的话反而比平时多了不少。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下午放学时，凉井少女主动提出要一同去操场的时候才得以解除。
被拉住的江泉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你要和我们一起？”
“嗯，我昨天回去以后想了想，走完全程的确不太好。”石田凉井说完前半段，微抿双唇，迟疑了一下以后接着说，“没有考虑到别人的想法，我很抱歉。”
石田凉井做什么事情都很认真，就连道歉也是。
江泉美麻子看着石田鞠躬时头顶的发旋，瞬间消声，有些不知所措。
沐川三云见江泉半天没有应声，忙将石田凉井扶了起来，“美麻子昨天也是有些着急，话说重了，你不用放在心上的。是不是啊？美麻子。”
被沐川三云拍了两下肩膀的江泉反应过来，连应了声“嗯”。
石田凉井看了江泉美麻子一会儿，见对方好像的确是接受了自己的道歉，心里终于轻松了不少。
-
十一月份的气温明显降低了许多。
走出更衣室，秋风吹拂而过的时候石田凉井的身上瞬间起了一层疙瘩。
她正想搓一搓自己裸|露在外的皮肤，身后突然挂上了一个人。
“小——凉——井！”
是江泉美麻子的声音。
跟在后面走出来的沐川三云无奈道：“美麻子，你这样会把凉井吓到的。”
“啊——可是人家一天没和可爱的小井好好说话了，怪想的嘛~”
“也不知道是谁一整天都在那自己跟自己赌气。”沐川三云揭穿江泉的时候可谓是一点面子都没给她留。
她今天因为担心石田会受昨天放学时的对话影响，课间有意无意便和她说会儿话，防止她一个人坐在位置上胡思乱想不开心，这期间，美麻子好几次头都转过来了，又生生转了回去。
说到底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一着急就口无遮拦的。”江泉美麻子说着抬手拍了自己得嘴巴一下，“下次你们监督我，这样可以不？”
沐川三云和江泉美麻子相处的时间比石田凉井长了一年，她听完江泉说的话耸下肩膀，表示自己对这句话保留意见。
“呜呜三云你不信我。”
“毕竟前科太多。”
被打入了失信人员名单的江泉美麻子：……
三人来到跑道上。
石田凉井站在起跑线上，看着地上的白线，已经生理上开始不适了。
立海大的操场是四百米，那么一千五就是三圈半还要再多一百米。
石田凉井一想到这个，感觉自己危在旦夕。
做完了拉伸，江泉美麻子对着石田凉井道：
“小井，你不用紧张的，跟着我跑就好。我会告诉你怎么调整呼吸和跑步节奏，三云之前按照我说的去跑步，这两天已经觉得轻松了很多了。”
石田凉井看向一旁的沐川三云，只见她点了下头。
江泉美麻子说完，先一步迈出了起跑线，石田凉井和沐川三云则跟在后面。
“一千五百米是耐力跑，第一圈的时候你就跟着大部队，实在跟不上就适当再放慢一点，不要落太多就行。呼吸的话两步一吸两步一呼，用鼻子吸气，嘴巴呼气，像这样。”
江泉美麻子说得简单，但凉井少女刚跑过半圈，呼吸就已经开始凌乱了，总感觉肺里面的空气不够用。
可以说她能跟上前面的脚步就已经很费力了，更别说分出精力去控制呼吸了。
好累……
跑过线就代表四百米过去，石田凉井本想撑着膝盖休息一会儿，谁知道江泉热情不减，拉着就想开始第二圈的征程。
石田凉井也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力气，脚下生根，江泉硬是没有拉动她，反而是被扯了回来。
凉井少女松开手，喘了会儿气，虚弱道：“我……我得休息一会儿。”
“可是这才一圈呢。”
沐川三云拍了下江泉美麻子的肩膀，提醒道：“凉井之前在体育课上跑一圈最少也五分多钟，现在才三分半，已经很好了。”
沐川三云看起来也很累，但至少比石田凉井的状态要好一些。
她看得出来，石田凉井的嘴唇已经有点发白了，勉强下去可能会出事。
石田凉井大脑此时是放空的，模糊间听到沐川三云的话，心里不禁松了口气。
然而此时的她已经没有力气去道谢了。
她想，她这一圈下来，估计是体育老师看到都要感动的地步。
休息了一分钟以后，沐川三云已经缓了过来，说自己要去练习一百米了。
石田凉井心中警铃作响，抬头看向江泉美麻子，果然她也看了过来，并热情询问道：“还有两圈半，我们继续？”
两圈半……
今天可以就这么到此结束吗？
江泉美麻子见石田凉井那一双盯着自己的杏眼仿佛下一秒就要落下眼泪，配合着那张我见犹怜的娃娃脸，她不忍心地退了一步：“那咱们就……再跑一圈？”
石田凉井：“……”
总比两圈半要好。
然而石田凉井多少还是高估了自己，第二圈还没有到一半的时候，她几乎已经是被拉着跑了。
正当她觉得自己意识快要涣散，两条腿只是在机械地跟随着迈出步子的时候，第二圈终于跑满了。
江泉美麻子毕竟也不是体育生，八百米跑下来也是有些呛。
她气喘着道：“休息吧……明天再继续。来，我们走一圈，然后——哎？凉井你怎么坐下了？不行不行站起来快站起来。”
石田凉井听到休息的时候就已经坐在了地上。
她感觉自己的小肚子都快抽筋了，这会儿是真的一点都站不起来了。
江泉美麻子一边拉一边说运动完了就坐下休息的隐患。
石田凉井双目无神地听她絮絮叨叨着，有种自己回到了综合楼天台听到幸村介绍花草时，生命受到了威胁的错觉。
反应了几秒，石田凉井一手撑着地面，一手被江泉美麻子拉着慢慢站了起来。
她跟着江泉美麻子走了一会儿，大概过了半圈，她渐渐能感觉大腿至脚踝的皮肤从内而外地开始火烧火燎。
这种熟悉的感觉让石田凉井抿起了唇，脚步也慢下了许多。
“美麻子，我有点累了，今天能不能就到这里结束了？”
江泉美麻子显然没有意识到石田凉井有什么不对，她单纯以为对方就是跑步跑累了，于是道：“那好吧，你记得要拉伸哦，不然明天肌肉会很酸痛的。我去看看三云~”
“嗯。”
-
“精市，你在看什么？”
幸村将视线从铁丝网外收了回来，“没什么。找我有事？”
柳莲二：“就是这周周末……”
幸村精市听着柳将话，余光却分神注意着场外。
方才蹲着的女生此时已经站了起来，看样子应该是打算回教学楼。
“你觉得如何？”
“既然是冰帝邀请，那就去吧。”
“好。”
-
许久没有那么正经地运动过，导致石田凉井停下来以后就开始疯狂冒汗。
即使是在十一月，她依旧感觉身上黏糊糊的。
于是这日，她回到家以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浴室放水。
很意外地，石田凉阳并没有离开家。
他见自家妹妹抱着浴巾和换洗衣物，脸色异常红润，不禁调侃道：“嗯？真跑步去了？”
“你怎么还不回东京？难道和珍也姐姐分手了？”
“……喂！有你这么诅咒自己哥哥的吗？”石田凉阳本来神态慵懒地斜靠着墙壁，听到这句话身子板立刻就挺直了，“洗澡洗澡，快去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