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9 穿刺
    单纯的狮鹫旗并不能意味着什么。


    可纵使如此,尤莉亚依旧喊出了恋人的名字。


    “阿纳!”


    骏鹰回过头,将头盔上镂空的金色面甲缓缓推下,冲乌萨斯的女帝比了个大拇指,再次转过身走上比试台。


    一切简直充满了异常。


    这太奇怪了。


    自己完全无法主宰自己的身体,所有的动作与思维都慢了不止一拍,整个人的行动就仿佛是舞台上的提线木偶,沿着一切早已注定的脚本一步步向前,直到迎来故事的终幕。


    尤莉亚确信,自己那并不坚定的信仰纯度此时正空前提高,如果再有一次机会,尤莉亚相信自己绝对会用最高的敬意去表达自己的信仰。


    “阿纳……”


    皇帝正喃喃低语,面带忧色的注视着不远处正中规中矩的进行搏斗的两人。


    传统古典骑士的战矛冲锋其实挺无聊的。


    这是阿纳斯塔西亚和尤莉亚一直以来的共识。


    乌萨斯的皇帝回想起自己的过去,在自己父亲去世的那一天,弥留之际自己的父亲把所有人都赶出房间,只留下自己陪在她的床边。


    他说阿纳是他看着长大的好孩子,陪在自己身边是乌萨斯的幸事。


    那天的父亲也很不一样,眉宇间不再有平日的威严,只有无尽的疲惫。


    也是,他已经因为身体原因休息了两年,尤莉亚自己也已经接管摄政了两年。


    自己的孩子能安稳继承皇位,挚友的孩子充满忠贞一心为皇室效力,最可信的外姓人很有道德且不姓司马,对于皇帝来说简直是再安心不过的事。


    尽管在皇帝这一职业上投入了太多时间,以至于作为父亲并不合格,但父亲对子女们的父爱是无可厚非的。


    享受父爱这种事或许是尤莉亚的特权,可至少她享受过了。


    当父亲真的握着自己的手魂归天国的那一刻,即便心中早有准备,自己也还是不受控制的哭了出来。


    这种悲伤没有来源也没有理由,费奥多尔皇兄去世的时候自己甚至没有一点这样的感觉,可此刻却像是将皇兄的那一份也发泄出来。


    那些曾经走在她身前保护着她的长者们一个个离去,最终只剩下阿纳一个了。


    正在这时身后传来沉闷的脚步声,不用回头尤莉亚也知道阿纳正站在自己身后。


    大抵是为了避免尴尬,尤莉亚下意识降低了自己哭泣的音量,连带着啜泣的程度也压抑着减轻了许多。


    阿纳在身后待了很久,一直到尤莉亚基本止住哭声,骏鹰少女才开口说话。


    “殿下,群臣都在等着您的召见呢。”


    “阿纳。”


    尤莉亚却没有在第一时间转过头,而是首先呼叫起恋人的名字。


    “殿下,您该去继承皇位了。”


    尤莉亚转过头,话语中带上些许怒意。


    “阿纳!”


    “陛下。”


    直到这一刻尤莉亚才终于意识到,大抵自己和阿纳之间,是真的隔了一层可悲的厚障壁了。


    年幼时愿意认同自己的挚友,自己的英雄再也不存在了。


    现在自己的英雄就要死了。


    和预言中所说的那样。


    “阿纳。”


    在会场侍者的眼中,女皇在这场比试临近尾声的最后猛地起身,亲眼目睹察里津公爵的那名后辈刺出手中的战矛。


    在宴会上比试决斗是泰拉君主的惯例节目,受限于这些年的君主普遍不像前几届那样武德充沛,甚至有的比如维多利亚内战时期的某位君主,即便本人是小儿麻痹症也要带头冲锋。


    由于尤莉亚的战斗力实在有限,这种突出君主武德的环节自然也一直是阿纳代劳。


    之前无数次都很完美,无论是过程还是结果都和阿纳斯塔西亚所预料的结果一模一样。


    “阿纳之前的判断都精准无比,就像这次的预言一样。”


    在皇帝的注视下,骏鹰手中战矛的木质枪尖断裂,精准无比的穿过面甲遮挡甲片之间的空隙,刺入察里津公爵的太阳穴与右眼。


    包括皇帝在内,所有人在那一瞬间都愣住了。


    平心而论这并不能算作是什么要命的伤势,即使黎博利的种族天赋决定了她们不以力量取胜,可超级泰拉人的人均身体素质摆在那里,蛐蛐致命伤简直不值一提。


    更何况创伤部位的伤口其实并不深,只需要取出异物缝合伤口,做好消毒后再躺上一段时间,要不了多久察里津公爵就能康复。


    所有人都是这样想的。


    如果一切正常发展接受治疗的话,大概确实是如此。


    可要是有人不想乖乖接受治疗,那情况就不一样了。


    真可惜。


    再次一个人站在阿纳的房门前,路过的医生护士纷纷对她行礼致敬,尤莉亚突然觉得有些可笑。


    很像,却又不完全像。


    自己刚才的精神状态很异常——这是尤莉亚最先确定的事。


    第二件能确定的事是,阿纳的精神状态也不是很正常。


    如果是平时,尤莉亚相信阿纳绝不会这样执着于所谓的决斗,至于那个和阿纳有十分甚至九分相似的后辈更是在这之前都根本没听说过。


    乌萨斯少女的心中有了判断。


    尤莉亚抬起手敲门,不等阿纳的回答便打开门进入房间。


    事实上也不会有人回答她。


    帝国的察里津公爵殿下正安安稳稳的躺在床上,双眼紧闭对外界的动静没有任何反应。


    皇帝没有发出声音,一路轻手轻脚的来到恋人的床边牵起她的手。


    和乌卡战争时一样。


    “阿纳……”


    阿纳斯塔西亚没有做出反应,紧缩的眉头表明她现在并不轻松。


    通过肌肤接触,尤莉亚能明显感觉到恋人身上的高温。


    很痛苦吧。


    那根木质矛头在刺入她的身体后便由于冲击原因发生了二次变形,整根木头分解出大量木屑,散落在伤口中进一步扩散。


    更要命的是直到现在,负责手术的医生在尝试后依旧没能找出阿纳体内那根已经破碎的木质矛头的主体。


    从木屑到主体,那块木头的每一个部分在阿纳的体内引发感染,造成黎博利少女无法缓解的高烧。


    “简直太刻意了,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阻止阿纳你的康复一样。”


    阿纳斯塔西亚没有回应,不过尤莉亚大概也没有指望阿纳会有什么回应。


    她只是在静静的陈述一些事,帮助她捋清一些关系。


    “那个预言的人也和你有关,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