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说出这句话时,少年脸上的表情没有一点变化，依旧是古井无波的平静。
听到这句话，从听到敲门声到现在一个眼神都欠奉的五条律才转过视线，瞥了眼门口的少年,语气顿时冷了三分：
“你今天的训练做完了吗？”
门口的少年没有得到回答,顿了顿,嘴角向下撇了撇,接着答道：
“做完了,二十只咒灵。”
闻言，五条律头也不抬地冲他摆摆手：“再去杀二十只。”
门口的少年’唰’地一下黑了脸,幽蓝的眼睛瞪着五条律，显然很不服气：“我们之前明明说好的——”
没等他说完话,五条律抬起手在空中有力地一顿，语气冷漠地说：
“别顶嘴。要跟我商量是等你有实力杀了我之后的事情。”
少年见状骤然闭上了嘴，脸上的不满转为深刻的冷漠，大而蓝的眼眸倒映出五条律高大的身影,他说：
“早晚杀了你,臭老头。”
他语气森寒,显然是认真的。
然而对于少年的死亡威胁，五条律却发应平平，他低头处理着公务、随口答道：
“好啊,宜早不宜迟。”接着又朝门口的少年像驱赶小狗般挥了挥：“快去,别让我再说第二遍。”
他的态度显然更加激怒了门口的少年,他沉着脸凝视了五条律片刻，接着伸出手，很用力地’砰’的一声摔上了门，接着、门外的走廊上传来饱含怒气的脚步声。
林佟有些惊讶的眼神追随着纸门上倒映出的、少年怒气冲冲的身影看去。同时,他耳边传来五条律的声音：“别管他。”
五条律依旧提着毛笔在纸上写写画画，低着头道：“……以为自己是天下第一，还早的很呢。”
林佟听出他是在说刚刚那个少年，他睁大了眼睛，惊诧地问：“刚刚那个是你儿子？”
“是啊。”
五条律随口回答。接着，他仿佛从林佟的沉默中感觉到了什么，抬头看向睁着大眼睛、神情有点怔愣地看着他的林佟，愣了愣，接着低垂下眉眼，嘴角出现一道温柔的笑纹：“这么吃惊吗？我已经三十岁了，有儿子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吧。”
闻言，林佟神色间的惊讶逐渐消失，他垂下眼，想到也是、在这个时代，御三家的封建糟粕肯定更加严重，作为五条家的家主，这个人一定早早有了婚约的对象，结婚，然后生下继承人。
才不会像那个人一样，晃荡到二十七岁还没结婚，成天嘻嘻啊哈哈的。
林佟垂眼想着，接着抬起头，朝五条律问道：
“他叫什么名字，几岁了？”五条律眨了眨眼，似乎有些意外他对自己的儿子那么关心，却还是顺从地回答道：“他叫隼，年龄……”
说道年龄，五条律骤然顿住，接着，他神情犹豫地抬起头，看着天花板思考道：“那家伙……今年多大来着？”
林佟盯着男人的神情瞬间就
难看了起来，看着五条律危险地眯起了双眼。
五条律看见了他的眼神，赶忙举起双手：“喂不是啊、我记得的——”
他张开手，折起修长的手指，看着自己的手蹙起眉、一边数一边喃喃自语：“诶我看看……出生是大正十三年……今年、是十二岁！”
他成功得出了答案，抬头邀功般地笑着看向林佟，却看见他若有所思地低下头。
……十二岁，也就是说五条律十八岁的时候就已经结婚，然后生了孩子吗。林佟想了想，接着突然注意到了什么，抬头看向五条律，语气骤然变得冰冷：“你这家伙，明明有老婆孩子却还来逛花街吗？”
闻言，五条律略微诧异地睁大了眼睛，蓝眸中倒映出林佟隐含着几分怒火的笑脸，接着，他嗤笑一声，猝然伸出手在少年尖巧的下巴上勾了一下：“……那又怎么样？”
他的语气轻佻又欠揍。似乎是没有想到他居然这么不要脸，林佟瞳孔微微紧缩，接着神情骤然黑沉，右手中骤然闪过一道寒光。
“！”
五条律歪头避过直接朝他脸上划来的刀锋，右手一把握住林佟的手腕微微用力，让他手上的匕首’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接着、他笑着伸出双臂，将林佟整个人牢牢环在怀里，弯着眼睛道：“哇，好凶好凶——对不起，刚刚是骗你的。”
“……放开我！”林佟一击不中，怒火中烧地在男人严密的怀抱中挣扎：“你这个渣男！”
“渣男？”听到不知道的词汇，五条律愣了愣，抱着林佟向一旁的书柜前走去的同时低声道：“这是现在的孩子们流行的说法吗……我果然是老了啊……”
接着，他停在一处供奉着香火与祭品的神位之前，伸出手指着上面的有些模糊的黑白照片，朝林佟道：“这是我的妻子。”
闻言，林佟反抗的动作顿住，他看向那张被裱起来放在神位之前的照片，眼中倒映出照片上的微笑着的少女的脸——
她看起来非常年轻，平凡的面容的脸上最出彩的是温柔的笑容，看着镜头的样子温顺而谦卑。
林佟看着那张相片，神情有些怔然，抵在男人胸口的手微微放松。接着，他抬起头，看向五条律平静的脸，小声地问：
“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闻言，五条律垂下眼睫，声音低沉而温和地说：“很可惜，我也不知道。”
林佟眼中滑过一点诧异。五条律看着面前的经过时间已经有点模糊的照片，脑中浮现出十数年前，已经同样模糊的回忆，低声道：“……她是分家的人，因为天赋出众所以被选出来作为我的妻子。”
男人醇厚而平缓的声音给他的叙述增添上一丝历史的厚重，略显沉重的故事被他以三言两语简答地陈述出来：“在我们结婚的第二年，五条家与加茂家之间爆发了战争……她死的时候，我正在战场上。所以很可惜，我好像从来没有真正过了解她的机会。”
他的声音中带着淡淡的遗憾，但更多的是时间带来的
平静。
在战争面前，个人的命运总是非常脆弱而无助。
五条律想起那段已经颓色的时光，回忆中唯一能想起的只有女子跪在廊庭之下，朝他颔首躬身的样子。
他低头看向神情怔然的林佟，接着抱着他转过身走回了矮桌前，在放下他的同时，伸手轻轻揉了揉少年乌黑顺滑的发顶。
林佟抬起头，看着男人微笑着，湛蓝的眼睛神情非常柔和：
“对不起，对于你这么小的孩子来说是无聊的故事吧？”
林佟被男人的动作弄得微微眯起眼睛，接着他嘴角略微下撇、伸出手抚开男人放在自己头顶的手，抬眼道：
“……别把我当小孩子。”
只有小孩子才会说这种话。五条律，垂眼看着林佟略微凌乱的乌发下、小巧白皙的面颊，脸上露出一个微笑，微垂的眼角牵出浅浅的纹路。
在他看来，林佟确实太年轻。这个过于美丽的少年比他的儿子也大不了多少。实在是个很小的男孩子。
所以五条律才会为自己在京极屋第一次见到这个美丽少年时，胸中一瞬漏拍的心跳而感到格外羞耻。
五条律垂眼看着神情不满的林佟，视线从少年如黑曜石般闪亮的眼睛滑下，扫过他丰润娇嫩的双唇，唇角的弧度略深了些，最终他很克制地伸出手，将垂在少年耳边的发丝撩起，轻轻别在他的耳后。
这一次，林佟并没有反抗他的动作，他抬着眼，静静地凝视着五条律的脸。两人之间仿佛有什么情绪在慢慢蒸腾。
就在这时，门口再次传来两声急促的敲门声。接着、几乎没有任何间隙，大门便被’唰’地拉开，’砰’地一声砸在了门框上。
“我杀完了。”
一股血腥气随着门外吹入的风传来，五条隼满头是血，身上杀气腾腾，然而在看到屋内的景象时却猛地一顿。
只见和室之内，他的混蛋老爸坐在地上，而在他的怀中，刚刚那个很漂亮的少女正伏在他的胸口上，神情诧异地看着自己。
五条隼的神情顿了顿，半响后挑起眉，与五条律比往常更加冰冷的眼神对上，勾唇道：“你那是什么眼神，真逊。”
他回想起刚刚五条律低头看着怀中少女的样子，觉得男人的温柔的神情……比平常更恶心了。
五条律顿时沉下了脸色。看着的少年抬起了手。
“喂、你干嘛？”
林佟看着他手指间捏出的咒决，睁大了眼睛，唰地一下从地上站起来瞪着五条律道：“你儿子都受伤了，你还要打他？”
五条律看着林佟挡在自己面前，微微抬眼，道：“他自己找揍。”
接着他伸出手，拉住林佟纤细的手腕，用不会太重却又不容拒绝的力道将他拉到一旁、道：“那小子皮实得很，你放心。”
接着他的指尖凝聚起闪着红光的咒力，直接反手一击攻向了门口的少年。五条隼显然也继承了无下限，在被攻击的一刹那就抬起手，包裹在周身的咒术化
解了大半攻击，却还是有一部分没能抵挡住，猛地将他打飞出去、后背撞在墙壁上、原本就伤痕累累的额角上再次添上一缕伤痕。
林佟见状呼吸微滞，看着粘稠的血液沾湿了五条隼洁白的额发，然后顺着少年白皙的皮肤流下，将他浓密而洁白的睫毛沾粘成一缕。
“喂——”
看着少年靠在墙上微微喘息，精致的小脸被血液沾湿的样子，林佟蹙起眉，觉得自己仿佛看到了一只精美的瓷娃娃被故意摔碎，他抬头看向脸色冷淡的五条律，有点心疼地蹙起眉道：
“再怎么也不需要这样打孩子吧，他又没做错什么——”
五条律闻言低头，一眼就看出了林佟颜控的本质，脸上的坚冰微融，露出无奈的表情道：
“你别被那小子的脸骗了——”
“喂，女人。”
他话还没说完。五条隼阴沉的眼神便已经唰地一下追了上来，瞪着林佟道：
“别以为你长得漂亮就能当我的继母。”
他的眼神似乎在暗示什么般向下一扫，瞥了眼林佟身上从京极屋里穿出来的、比这个时代一般的普通人要更加艳丽的和服，语气冷淡地看着林佟说：“五条家主母不是你这种低贱的女人能当的。”
少年清脆的声音在屋内盘桓，三人间陷入一阵沉默。片刻后，林佟面无表情地后退一步，站到了五条律的身后：“抱歉，你接着打吧。”
五条悟嘴角勾起一点笑容，上前一步挡在林佟面前，看向对面墙边神情如狼崽子般凶狠的少年，抬起右手捏出咒决：“好。”
·
半个小时后。
五条隼从昏迷之中幽幽醒来，第一个感受到的是从太阳穴传来的尖锐的疼痛。
“……好痛。”
胀痛的感觉让他眯起眼睛，却因此牵动了从额角到眉骨上的伤口，刺痛让他’嘶’了一声，下意识地想抬手去摸额头上的伤口。
“别碰。”
下一瞬，他感觉自己的手被什么温软的东西握住，五条隼睁大了眼睛，这才发现视野中头顶的天花板看着很陌生——这并不是他自己的房间。
往常，在挑衅那个混账老爸让后被胖揍一顿后，可怜的五条家小少主一般会被仆人们搬回自己的房间，由家族医生上药之后就躺在床上自生自灭。
拿五条律的话说，就是’那小子就算放着不管也会像烦人的野草一样，以烦人的速度长大。’
这是第一次，被打伤之后居然没有被丢回自己的房间里。
五条隼心中生出些许惊讶，下一瞬便看见自己的视野中出现了一张美丽的面庞。
微凉的乌发垂下来，发丝轻柔地扫在他的脸颊上，五条隼诧异地睁大眼睛，感到一只微凉而柔软的手轻轻捏了捏自己的侧脸。
“还是睡着的样子比较可爱。”
五条隼看着自己头顶，弯起乌睫向自己微笑的样子，接着感觉到了什么、呼吸骤然急促了起来——他现在正枕在那
个女人的大腿上。
“！！”
在意识到这点的同时，五条隼瞬间涨红了面颊，感受着后脑下柔软的触感，眼神慌乱地四处乱窜，接着下意识地挣扎着要坐起来。
林佟见状微微睁大了眼睛：“等等、你现在还——”他话还没说完，便看见少年身体一歪，接着’砰’地一身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原本就受伤的后脑砸在地上，五条隼瞬间痛得蜷起身体，双手抱住了自己的后脑：“好痛——”
“哈。”
随着五条隼的痛呼，他头顶上传来一声男人不屑的嗤笑。
“可恶——”
五条隼抱着剧痛的后脑，抬眼隔着泪水看到了坐在矮桌前，依旧提笔在写着什么的五条律，狼狈的神情中露出几分不甘。
“啊……我就说你还不能动吧。”
林佟看着因为疼痛像小虾米似的缩成一团，眼圈发红抱着自己的头哭哭唧唧的少年，心中的怜爱骤然占了上风，他上前一步，伸手将少年抱起来搂在怀中，抬手轻轻摸了摸他缠上绷带的后脑，放柔了声音道：“现在还很痛吗？”
五条隼看着眼前突然放大的，带着关切的美丽面孔，骤然失神般呆呆地长大了嘴。林佟用欣赏的眼神看着眼前眼圈和鼻子都红红的，看着像只可爱的小兔子般的少年，一边想着这张脸上居然还会露出这种表情，一边怜爱地低下头，轻轻冲孩子额角已经凝固的伤口上吹了吹：“好啦，吹一吹痛痛就飞走了~~”
在极近的距离下，五条隼感到自己的伤口被一股温热的气息拂过，全身顿时一阵酥麻。他睁大了眼睛，听着耳边完全没有听过的温言软语，陷入了微妙的震惊中。
痛痛……飞走什么的，我、我又不是小孩子。五条隼瞪大了眼睛，不知怎么处理心中酸软的情绪，惊讶地发现自己头上的伤口好像确实在一瞬之间不痛了。
“还痛吗？”
林佟看着怀中像只被瞎蒙的白色波斯猫似的，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的少年，心情很好地弯起眼睛。五条隼凝视着他美丽的面容，突然伸出手臂，猛地揽住了林佟的肩膀，凑上像小动物般动了动鼻子，惊讶地问道：“你为什么这么香？”
五条隼闻着面前女子身上，与其他任何他知道的女性都不同的，比寻常熏香与香膏要更加浓郁，且沁人心脾的气味，好奇地更加凑近了林佟温热的颈侧：“这是……樱花的味道？”
林佟被五条隼在凑在颈窝处四处嗅闻的动作搞得有些痒，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清脆地笑着道：“啊、好痒好痒——“
接着，他以逗弄小孩子的态度一收紧了搂在五条隼后背的双臂，将白毛小猫一把团在了怀里，用脸颊贴在少年柔软的白毛上蹭了蹭，笑着说：“那我把香味也分给你吧，好不好？”
五条隼的脸被按在林佟细腻且充满香味的颈窝里，登时从脸颊到眉心泛上粉红，如果他的背后有尾巴，现在应该已经唰地一下整个炸毛了！
然而就在这时，他们的旁边，突
然传来一声似乎在忍耐下到达极点的、烦躁的叹息声。
接着，在一阵略带急促的脚步声后，一只手骤然薅住了五条隼的后领。
“喂小子，给我滚下来。”
五条律垂下眼睛，看着在地上抱作一团的两人，撇了一眼神情微愣的林佟，接着收回视线，继续盯着被美人紧紧搂在怀中的白毛小崽子，再次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五条隼被扯得猛然一仰头，却依旧不肯放弃，用双手紧紧抱着林佟的肩膀，像颗牛皮糖一样粘在他身上不肯下来。
“我不要——！”
五条隼一边紧紧抱着林佟，同时回过头、神情凶狠地瞪向自己的父亲：“你才是给我放手啊、臭老头。”
五条律骤然沉下了脸色。
然而，就在两父子陷入对峙的同时，五条隼突然感到搂着自己的手臂一松，接着，他的身体骤然失去了支撑，耳边传来人摔倒在地上的声音。
他猝然回过头，视野里映出林佟倒在地上的身影。那个哈哈还抱着他，用那张艳丽的脸朝自己微笑的漂亮少女，突然晕倒在了地上，了无生息。
五条隼睁大了眼睛，骤然陷入了一阵慌张，他看着女人被如云的乌发遮掩住的，苍白的侧脸，声音罕见地带上了些许无措：“……怎么回事？是我太重了吗、为什么——”
少年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去将触碰她的侧脸。然而下一瞬，五条律的身影骤然出现，在他面前将人横抱而起，在伸手确认了林佟额上的温度后，他垂眼看向了跪坐在地上的五条隼：“给我回自己的房间去。”
丢下这句话，五条律抱着人一把拉开大门，几瞬之间身影就消失在了走廊尽头。
·
林佟意识到了自己在做梦。
当他看到自己正身出于那个五条律用幻象制造出来的，贴满血红符纸的房间内的时候，他就分辨出了这里不是现实。
……虽然，五条家里恐怕真的有这样一个地方也说不一定。
林佟低下头，看着紧紧绑在自己身上的，粗壮而坚硬的锁链，尝试着动了一下，耳边响起锁链互相撞击发出的清脆响声。
第一下，林佟并没有挣开，接着他又尝试了几下，锁链依旧没有要松开的意思。见状，林佟微微睁大了眼睛，惊奇地喃喃道：“……这个梦还挺真实的。”
不是说梦里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吗？怎么他连个破锁链都挣不开？
林佟有些不满地皱起眉。
就在这时，他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小佟。”
听到那个声音，林佟猛地一顿，接着猝然抬起头。
五条悟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他的对面。
他站在那里，身上穿着黑色的高□□服，大半的脸庞被一个奇怪的黑色眼罩遮住，白发有些杂乱地竖起。
林佟的呼吸乱了一瞬。他不是没想过自己会梦见五条悟，而是惊讶于对方竟然以这样一幅他所不熟悉的样子出
现。
虽然只是个梦，但看不见五条悟的神情让他有些不安，林佟谨慎地看着对方没有说话。
“为什么不说话？”
男人略微低沉的声音响起，下一瞬，五条悟的身影骤然从林佟眼前消失。
见状，林佟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他蹙起眉认真地看进迷雾之中，有些慌张地想要辨认出男人的身影。
“哗啦！”
下一瞬，林佟眼前一花，接着、一股巨力突然箍紧了他的脖颈，让他被迫抬起了下颌。
“？！”
林佟被迫抬起头，瞬间对上了一双湛蓝的眼眸。虽然六眼都有所相似的地方，但林佟一眼就认出了、那是五条悟的眼睛。
“呐，问你呢。”在他的面前，五条悟伸手拉下了脸上的眼罩，由上至下地凝视着他、道：“为什么不说话？”
看着他冰寒的神色，林佟下意识地张开唇：“我、呃——”
脖颈再次被勒住，林佟的话噎在喉间、发不出一点声音。他剧烈地喘息了几下，接着缓缓垂下了眼睛，第一次看清了禁锢在自己脖颈处的东西——
那是一条漆黑的、泛着寒光的铁铸项圈。上面连着锁链。
而锁链的另一端，正被五条悟握在手里。
林佟骤然睁大了眼睛，他急促地呼吸了几下，接着抬眼看向面前的男人，声音中带上了几分颤抖：“……你、为什么？”
林佟从湛蓝的六眼中看到自己苍白的脸，接着、一股巨力传来，捆绑在林佟身上的锁链突然消失了，他被一把扯到了地上。
“额、好痛！”
林佟摔倒在地上，下意识地用双手握住脖颈上的项圈。接着，他看见一双黑色的皮鞋停在了自己面前，衣服摩擦的窸窣声响起，男人被黑色锁链缠绕的，苍白的手指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里。
“因为你一直逃跑所以我才不得不这样的。”
五条悟冰冷的声音自他头顶上方传来，林佟喘息地抬起头，因为呼吸不畅而下意识地张开了嘴。下一瞬、两根冰凉修长的手指撬开了他的唇瓣，直接夹住了口腔内柔滑的舌头。
“唔——！”
林佟登时睁大了眼睛，感受到舌根传来的阵阵酥麻，从眼皮到眼眶都泛上粉红，接着眼角泌出些许泪生理性的水。
……手指、好过分——
感到指头越来越深地深入自己的口腔，甚至触到了咽喉的入口，林佟全身都开始不自觉地颤抖，下颌高高扬起试图舒缓喉间越来越深的压力，不太明白怎么事情突然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下一刻，有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的传来。
林佟骤然从梦境中醒来。
他看着眼前陌生的天花板，急促地喘息着，额角有冷汗流下，梦中被手指侵*犯到喉咙最深处的触觉似乎还盘桓在脖颈之间。
奇妙的感觉让他下意识地抬起手，想要触摸自己的喉咙，然而手刚抬到一半，却□□燥温暖的掌心握住，有一个低沉的
声音传来：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林佟顺着那个声音看去，发现五条律正坐在自己身边。他手边放着一本书，似乎刚刚还在翻看着，见林佟看过来，他在灯火下影影绰绰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
……这个人的声音要低一点。林佟默默地想道。接着，他便感觉自己的手被安慰般地捏了一下，接着松开，然后、粗糙的指尖擦过他的眼角，带去上面的点点泪水。
“为什么哭，是梦到什么可怕的事情了吗？”
闻言，林佟愣了愣，这才发现自己在现实中竟然也流了泪，脸侧的枕头上面已经浸湿了一小片水迹。
想起刚才的梦，林佟面上有些发红，他不太想提及，略微逃避地垂下了眼睫。
见他不想回答，五条律也没有追问，他收回了手，接着从矮桌前站了起来，走到了林佟身前，伸手一把拉开了少年身上盖着的松软被褥。
“！”
林佟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看着放在自己腹部的、男人宽大的手，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自己腹部熟悉的热意。
“你的这里。”五条律单膝跪在地上，由上至下地俯视着林佟，伸手按在少年的腹部微微下压，低声道：“被人下了非常精密的术式，为的是控制住你身体里乱窜的咒力。”
五条律盯着林佟的眼睛，道：“只要在术式之中定时注入咒力，阵法就会自行开始运转，梳理你身体里混乱的咒力——”
“而很不巧的是，这种咒法和咒力，都让我感觉非常熟悉。”
在寂静的室内，五条律弯起眼睛，脸上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神情，看着林佟道：“说吧，「标记」你的，是哪个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