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5章 宝林篇·相逢记
    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顾蓁蓁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在烛火晃晃映照下精致华丽的床幔。不成想这居然是顾蓁蓁在母亲去世后睡过的最安稳的一觉了。没有突如其来的冷水泼床,没有柳氏挥鞭的噩梦,没有嬷嬷屈打成招,没有顾苑苑派人放在床上的蝎子……


    顾蓁蓁挣扎起身,爬下了床。偌大的落地铜镜中映出了晏婠虽憔悴却难掩的花容月貌。晏婠容颜绝佳,不似顾蓁蓁一般样貌眉上还长了颗痣。


    顾蓁蓁看着镜中的晏婠出神,以后她再也不是那个无用废物的顾家大小姐了,而是京都尊贵的九王妃。晏婠虽是犯下了滔天大错,除了一顿牢狱,却无其他罪责。即便被废为庶人,九王妃的名号尤在。看来司容是能在这北城公主身上得到什么。


    顾蓁蓁知道北城,是鄞国的居邻。北城、东郊、西岭、南越与鄞国一同掌管中北河山。鄞国国富民强军政都远远超于四国,便不甘只坐卧眼前的疆土。前不久耗时五月便攻到了北城,北城山河破碎,国破人亡,晏婠也应该是被他们撸了过来做九王妃。


    只是亡国公主忍辱负重,怎堪做敌人的妻子?想必这才去刺杀了九王爷。


    顾蓁蓁推开门,夜色如暮。像极了她死去的那个夜晚。


    顾蓁蓁端详了一会,这里是晏婠的住处浣溪阁。门前还栽种了好几颗琼花树,洁白沉静。顾蓁蓁一眼就看出来这是扬州的品种“天目”。


    突然一阵嘈杂由远而近,随即传来兵器打斗的声音。眼前的景象渐渐清晰,一个浑身是血,衣服破烂不堪的男子被打飞了,重重落在地上,口吐鲜血。


    顾蓁蓁被吓了一跳,不明所以。


    看那男子没了反抗之力,追逐他的侍从便将数把剑刃指向于他。为首的侍卫是司容身边的硕明。硕明收起剑,上前行礼道:王妃!”


    顾蓁蓁被人当面这样称呼有些不习惯,顿了顿才开口道:“何故如此?”


    “关在府中的北城余孽逃出来了,还打伤了许多侍卫,我们一路追过来,生怕再伤了人。”硕明恭恭敬敬地回答着。


    北城余孽?顾蓁蓁连忙上去查看,却已然被打的血肉模糊。


    顾蓁蓁速速扶起他,道:“还好吗?如今占用着晏婠的身体,顾蓁蓁自然应该保护他们北城所剩无几的臣民,即便不知是谁。


    “无妨。公,公主没事就……好。”那人口中混着鲜血勉强开口。


    他拼命杀出来只是想确认晏婠是否安好。


    顾蓁蓁深知被毒打的滋味。以前无能无权无势只能任人欺辱。如今却不同了。顾蓁蓁回首对侍从道:“既是北城的人,何必痛下杀手,留着自大有用处。”


    只怕这北城除了晏婠,也只剩这人了。


    硕明显然有些为难,支支吾吾不知该做如何。


    顾蓁蓁接着道:“我不也是北城之人吗?如今真心顺服王爷,断然不敢再做什么。他亦如此。”


    “是吗?”冰冷的声音响起。


    这声音顾蓁蓁熟悉,是九王爷司容。


    顾蓁蓁轻轻放下那男子,起身便看到白衣如雪,面若寒霜的司容。


    “自然是的。”顾蓁蓁用着晏婠该有的语气,委婉答道。若如此,便本该此。


    司容就这样静静看着顾蓁蓁不说话。这女人当真是张口就来,上次那一刀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


    顾蓁蓁见司容不说话,道:“王爷如若不信,那就给我们一些时日,看我们表现。倘若真的还敢轻举妄动,任凭王爷处置。”


    司容低声笑道:“甚好。”


    司容隐约觉得晏婠画完押回来后,与之前有些不同了。此情此景,若放在以前,以晏婠的性子,绝不可能与司容谈条件,肯定直接拉着那暗卫双双赴死了。


    看来一趟天牢,让北城公主收敛了锋芒不少。


    顾蓁蓁见司容答应了,安心了许多,总算可以替晏婠做些有意义的事了。顾蓁蓁行礼便谢过司容。之前在顾家虽然各方面都苛待顾蓁蓁,但她为了少挨些打,少受些罚,规矩学的甚好,根本挑不出错来。


    她这一声道谢不仅让在场的侍卫目瞪口呆,也让司容呆滞了片刻。之前晏婠可是非常痛恨司容,不多刺几剑已经是司容的福泽了,更别说让晏婠向他行礼道谢。


    司容看了看顾蓁蓁,转眼对硕明道;“带下去,让惠唔来看看伤。”


    顾蓁蓁立即给了那男子一个眼神,让他好好养伤,别的事后面再说。他似是会意了,勉强轻轻点了点头。


    硕明答了一声“遵命。”便拖着人退下了。


    寂静的夜幕之下,两人面面相觑。


    顾蓁蓁伤未痊愈,在风中吹了这么久,又说了许久的话,便一阵咳嗽。


    司容淡淡开口道:“进屋吧。”顾蓁蓁会意,两人便一同进了浣溪阁。


    刚关上门扇,司容顺势迅速将顾蓁蓁抵到门扇上。坚硬的建筑磕的顾蓁蓁背部生疼。顾蓁蓁被司容的动作惊吓过度,瞪大了眼睛不知所措。


    顾蓁蓁感觉到司容俯身探了下来,顾蓁蓁勉强抬眼望去,只见冰冷如霜的眼眸中透着一丝危险,像是要把顾蓁蓁刺穿了。


    顾蓁蓁开口道:“王爷你……”


    司容却像是什么都没听到,自顾说道:“可以说说天牢中你用血迹在地上画了什么吗?”


    算是被司容问住了。应是晏婠当时画的,因为顾蓁蓁醒来后地上什么都没有。


    “我忘了。”顾蓁蓁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便故作淡定。


    司容不可置信,声音又冷了三分,道:“忘了


    顾蓁蓁被这样的姿态弄得不适极了,道:“王、王爷不仿先放开我,容我再想想?”


    司容纹丝不动。当时他暗中派进去的狱卒报信说晏婠受了三天三夜的鞭刑快不行了,但根本没想要画押招供。那状纸是司容在皇上哪里求得,为此也算是与司空煜彻底摊牌了。


    那狱卒说晏婠已是奄奄一息了,却拼尽全力用自己身上所流下的血,用双脚在地上画着什么,口中也不停低估着。画了好一会才停歇,晏婠也便晕过去了。再次醒来,只被打了一鞭子就招了。着实奇怪。


    司容看着顾蓁蓁今晚的言语动作心里升起了一种危机感。或许是真的在演戏,然后寻找机会动手,又或者与那血图有关。只是不管是哪一种,司容都要弄明白。


    见司容根本没有要放手的打算,顾蓁蓁道:“我是真的不习惯这种姿势。王爷若想问什么,便放开我就是,我们好好谈。”


    司容静止了片刻便罢了。


    顾蓁蓁刚才被抵到墙上,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两人坐到玉案旁,气氛倒是轻松了不少。司容先开口道:“想的如何了?”


    顾蓁蓁咬了咬嘴唇,道:“想起来了一些。当时被鞭子抽打的鲜血淋漓,有不少血滴到了地上,我当时站不稳,双脚不停的晃动。许是因此才会如王爷所言无意中画出了图。”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司容当然不信。直直盯着顾蓁蓁。顾蓁蓁补充道:“自天牢回来好似记忆有所损伤,好多事都不记得了。”顾蓁蓁说的甚是真诚。


    司容本来有所平缓的眼神便又冷了下去,冷声道:“但愿如此。”


    见司容作罢,顾蓁蓁便总算可以放下心来了。


    司容看着她,只怕现在是问不出什么了。不过日子还长,以后多的是机会。


    司容从广袖中取出一物,双手摊开于顾蓁蓁眼前,是一个白色的晶莹剔透的瓷瓶。显然是要给顾蓁蓁的。可顾蓁蓁不敢接过,不知这瓷瓶里装了什么。


    司容见顾蓁蓁迟迟没有动作,将瓷瓶扔到桌子上,道:“你在想什么?”


    顾蓁蓁低声道;“怕不是神仙散之类的。”


    司容无言片刻。


    说是记忆有损,怎么现在看来像是智力有损。他费劲将她从牢狱捞出来就是为了一瓶神仙散,再送她归去?以前竟看不出这北城公主如此愚笨。


    司容再次盯上顾蓁蓁,觉得甚是可疑。


    顾蓁蓁看到司容的眼神心中一慌,不过她还是很自信的。论正常人谁会相信有魂越这种事?顾蓁蓁想到此便自信的对司容一笑。


    司容依旧冷着眼眸不为所动。沉思了片刻,温柔道:“这是药!服下后伤口便不会那么疼了。”


    不就是演戏?司容也会。


    顾蓁蓁笑容便僵在脸上了。她接触过司容,知道他冷漠无比。突如其来的温柔让顾蓁蓁觉得,司容定是另有所图。


    司容见目的达到了便起身拂袖离开。


    顾蓁蓁的确被那些鞭痕折磨的不行,便乖乖服下了那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