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宇琼楼(31)一更
    红宇琼楼(31)

    “郡主和四哥儿先去了宗人府, 而后去谢恩。太后她老人家宣召了郡主和咱家四哥儿,而今正在宫里。”

    大太太眼睛一亮:“在宫里?”

    “正是!”

    大太太脸上的笑意如何挡的住?她拍着胸口,叫了一声‘阿弥陀佛’, “想来原是打算递了牌子就回来,不想太后她老人家宣召,这才进了宫,自然就不得按时回来。”

    “该是如此!”

    大太太便朝着皇宫的方向叩首:“谢恩!”

    站了一圈的奴仆和跟主子来金家的奴婢们, 面面相觑。

    芙蓉便大了些声音:“太后召见了郡主和四哥儿……不知几时回, 太太, 该开席了!莫等了。”

    周围的人听见,马上便静了起来, 而后对着皇宫的方向叩首。

    有丫头起身后, 忙进去找主子。

    一面目和善的大丫头进了厅堂,凑到一个美貌小妇人跟前,低声耳语了一翻。

    这小妇人马上笑了起来, 她前面坐着的两位太太,一位不耐的回头看她,一位面色严肃,也回头看了一眼,这才菩萨般的跟史家侯夫人解释:“瞧瞧这凤丫头!若有外人,可不叫人取笑了去?”

    凤姐儿站起来,才要说话, 见这些金家的大太太进来了。

    她就笑道:“叫我一猜!这必是郡主真是个神仙下凡,没有不爱的!我们巴巴的求着一见, 可偏偏的,真神最难见。”

    大太太笑眯了眼:“正是来道恼的!太后召见郡主和我家四哥儿……”

    “这是大喜事呐!”

    “正是!正是!”

    “未见到……那便改日等郡主得闲了再来求见,而今, 这杯喜酒定是要喝的……”

    大太太忙请贵客入席,又悄悄打发大儿媳张氏:“去带大姑娘来。”

    张氏应了一声,出去找了。

    大姑娘与二姑娘正陪着小曹氏,她们在后厨门口坐着,帮着看着,也躲一清闲。

    今儿一早,二太太曹氏见到史县尉太太在家里指挥,她干脆就没出二房这边的院子。只说自己不争气,昨晚走了困,今儿起来便头疼,怕慢待了贵客,便不过去了。

    她未去但也未曾阻拦小曹氏和二姑娘过去,这姑嫂过去,亦是觉得插不上手。干脆便去了后厨,后厨事自有管事,她们姑嫂便坐在躲风处,吃吃点心喝喝茶,管事有问,她们再答。管事不问,她们且乐的逍遥。

    而后大姑娘也追来了,三人坐在一处斗纸牌,且自在呢。

    张氏来的时候,厨下才做了丸子汤,正要给席面上菜,多做了一碗,三人将纸牌放到一边,一人一个小碗,捞着吃肉丸子喝热汤呢。

    看见张氏来了,二姑娘赶紧起来:“大嫂也躲来了,我去给你拿碗筷。今儿这丸子甚好,你快来尝尝。”

    张氏摆手,低声道:“大太太让我特来喊大姑娘。”说着,就看向金钥,“大妹妹,怕是需得你去前面敬酒。”

    未出阁的姑娘,除了至亲女眷,平日里来了别的客人,客人不问,自不会主动出来叫人看!除非有相看之意。

    金钥端着碗,慢悠悠的吃着,低声道:“年前才闹了好大的气,又提这一茬作甚?那人家……父亲不应,母亲不舍,我该当如何?大嫂只去回了母亲,就说我陪着祖母歇午觉,睡下了!你不敢吵祖母午休……支应过去吧。”

    张氏:“……”她说,“大妹妹,太太必是要恼的。”

    “大嫂,你是儿媳妇,又不是管家媳妇,太太便是恼了,是会打你?还是会骂你?这话怎么就回不得?”

    张氏:“……妹妹这话,好没有道理!”不是只有骂和打才叫人难受。

    金钥只细嚼慢咽的吃她的,说身边的丫头:“再取些芫荽来,寡淡了些。”

    丫头应声去了,张氏直跺脚,却拿小姑子无可奈何。

    小曹氏放下碗筷,搀扶了张氏的胳膊往出带,走到后院门口了,她才小声道:“你只回去告诉一声,说大姑娘应了,一会子就来,想来有贵客,大伯母必不细问。大姑娘拖着不去,那是她们母女之事,与你何干?”

    张氏低声道:“宁国府那位夫人亦在,端是好颜色。还带了一位倾城佳人来,说是儿媳妇秦氏!那秦氏养父也不过是一营缮郎,守着清寒之家罢了。我那婆母看中的那哥儿,虽是宁国府出身,却必是要另外过活的。说起来,倒也并非咱家高攀。”

    小曹氏:“……”她打哈哈:“男人家行走在外,怕是有许多内情,身在内宅未能全知。”既然大伯不答应,自有他的道理。

    张氏叹了一声,这倒也是。

    她转脸去复命去了,大太太又说张氏:“你再去催!命她快些来,叫二姑娘陪她,何必臊的慌?”

    张氏:“……”她不敢违逆,只得又转身回去。

    小姑子换了碗盛了银耳莲子羹,一见她,脸又拉下来了:“大嫂不说劝劝,帮着辩白一二,却合着太太辖制我。想来是我在这家里呆的久了,连嫂子们也觉得我碍眼……”

    张氏气的红了一张脸:“大姑娘这话好没道理!太太有话,做儿媳妇的如何驳了去?我来传长辈的话,大姑娘乐意也罢,不乐意也罢,自当去跟太太辩,为何拿我撒气?”

    见这姑嫂再说下去要恼了,二姑娘忙道:“姐姐勿恼,大嫂也莫气!”她起身拉了张氏:“必是有谁家的姑娘来做客,大伯娘让我们姐妹去陪客的。”

    说着,就拽着张氏走:“大姐今儿身子不自在,我去吧!”

    总得有个交代才好!

    小曹氏不放心小姑子,也安抚的拍了拍气哭的大姑娘:“身子不舒坦便去祖母院里歇着,我与二妹妹去陪客。”

    金铃是订过亲的!大太太跟人一解释,又说了夫家。这些夫人还都取了首饰下来给了金铃,王效君的名声也都是知道的,许配给他的嫡亲孙子,这是极好的亲事。

    小曹氏见小姑子不自在,便笑道:“我们陪小姐们去!”

    王夫人笑着拍了拍金铃的手:“好孩子,去吧!姐妹们在一处说说笑笑,认识了便好!以后也有个串门玩耍之处。”

    金铃应着,福了福身才要走。谁知这位夫人又拉了嫂子。

    王夫人对着大太太夸小曹氏:“一看就是个极为爽利干练的。”

    邢夫人也说:“我瞧着也好!可见这伶俐人是极多的,放在小门小户不为人知罢了!只高门大户,若有那一二口齿伶俐的,便也显得天上有地上无了。”

    小曹氏:“……”她瞥了一眼那位极为爽利的美貌妇人,就见她沉了脸,很是不快,却也隐忍不发。

    这是何意?话里有话?而今这般,当如何?叫人尴尬的竟是有些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她只能假装听不懂,腼腆的一笑,拉着金铃退下了。

    大太太史氏知道这是邢夫人在敲打儿媳妇,忙打岔:“王家公子是极好的,原是王家二房公子与我家四哥儿有些私交,这才做的媒……”

    王夫人就接了话:“我那孽障亦与郡马交好。只是当真不如郡马运道好,去年秋闱雨下个不住,着了些凉。时日又赶的巧,他媳妇正是秋闱前后要生……果不其然,前脚出了秋闱考场,后脚他媳妇竟是发动了,八月十四,生了个哥儿。”

    说着,还拉了大太太:“本要告知亲戚,可偏珠儿又作下了病。幸而都是自家亲戚,不曾怪罪。”

    “不怪罪!改日必备礼,去瞧瞧哥儿。”大太太笑道:“珠大爷金尊玉贵,我们家这些孩子都养的粗糙,那样的苦,珠大爷如何受得?不过,秋闱未曾顺意,可到底是喜得贵子,亦是大喜事!”

    众人又恭维了起来,各自说起了谁家添了孙儿,谁家又添了孙女。

    有人问大太太:“可有孙男娣女?”

    大太太:“……”两个儿媳妇,数载未添一男半女!

    她只得笑道:“我家那俩小子都在国子监念书,多在学业上用功。并不在女色上有所耽误。”

    众人都夸,这正是有好家风之故。

    大太太这才心满意得,一边给贵人们敬酒,一边道:“我家二姑娘是极好的,婚事也顺当!倒是我那个孽障,最古怪不过。今儿侍奉她祖母,不能过来请安。改日……改日必带她登门给太太奶奶们请安。”

    王熙凤看着这金家的大太太矜持又自傲的样子,也瞧见她家这儿媳妇进出数次,脸上至今还带着不自在。

    她眼珠子一转,便知道为了甚,心里三分不屑,此时语气里便带出五成来:“哟!还藏着美人呢?我家却也正好有一哥儿,要模样有模样,要家世有家世,要家私有家私……”说着,轻轻的碰了一下尤氏,“就是不知道配不配得上人家这姑娘?”

    尤氏跟着一笑:“你这凤丫头,瞧见谁家的姑娘好,就恨不能给抢回去!咱家那孩子,个顶个的淘气,可别辱没了人家。”

    史侯夫人自是知道金家这位大太太的意思,作为娘家本家,难免帮着搭了话:“本也是姻亲,亲上做亲再好不过!回头呀,我来做这个大媒……谢媒鞋需得多与我做几双……”

    惹得众人哈哈便笑,大太太心中一喜,陪着笑在高朋满座中只觉得分外荣耀。

    金家内宅宴客,喜气盈盈,可宫中的气氛如何能好?

    甄贵妃与太子妃的明争暗斗而今被挑在了明面上,太子妃几近丧命,甄贵妃成了甄妃。这又何尝不是帝王与太子之间的拉扯的具象化?

    因此,在宫中行走,便只觉得无人不是小心谨慎。

    桐桐和四爷坐在太后宫里,太后叫桐桐坐在她身边,拉着桐桐的手端详了一番:“哀家也是才听人细说了你这段奇遇!”

    能死里逃生,缔结姻缘,又当真遇良人良缘,这是几辈子积德才能有此一圆满的结果?

    桐桐就说:“此便是因果吧!虽坎坷了一些,但终是心随所愿,可见老天待我不薄!”

    “正是这个话!有因必有果,此便是天理。”太后叹气:“这些年,你在甄家必是受了许多委屈。孩子在家中受了委屈,合该找舅家给做主。你放心,你母亲的嫁妆甄家必还你。你舅父为你补一份嫁妆,将你母亲的公主府改为郡主府,赐给你住……”

    桐桐忙起身:“谢外祖母与舅父恩典。”

    “快起来!金家是新起之家,伺候之人必有所缺,已经叫内监府给你挑人了……”

    “是!”

    太后心里点头,给什么坦然的接什么,并无丝毫推辞,这本就是亲近。就是这样,乖顺的晚辈总是能更讨人喜欢。

    她又问桐桐:“若还有想要的,想求的,只管开口便是。”

    桐桐就笑:“您得了一探花郎外孙婿,可我的爵位乃舅舅和外祖母所赐,便不劳他为我请封诰命。只是自从嫁入金家,太婆婆慈和宽容,婆婆疼爱体贴,因而,想为太婆婆和婆婆请诰命……”

    一般为官之后,官员是会请封的。这请封是给父母亲和妻子请封,若给祖父母请封是需得恩旨的。

    给母亲和妻子请封,这是诰命或是敕命。

    给父亲的请封,也是配套的!正七品的敕命叫做文林郎,从六品的敕命为儒林郎!这都是虚职,是身份地位的体现,其他的就没有了。

    一般虚封高于儿子的实职!

    四爷便是中了探花,这也是得从七品做起。状元一般是从六品做起。

    桐桐说起当日境况:“……金家并不知道他家儿子是否能活,而我是溺水,要救必能活。他们未曾因私心故意拖延给我诊治,实乃本性慈悲……我能得以活命,皆因我所遇为真善之人。此恩德,感激不尽。”

    太后:“……”她缓缓点头,滴水之恩,从不敢忘,实乃一知恩图报之人。

    这样的孩子,你给她一分好,她记你十分好,还你百分好。

    于是,四爷和桐桐还没出宫呢,太后的懿旨便到了金家。

    此时,客人还未散去,竟是宫里的下了旨意。

    大太太何曾见过此等阵仗,还是王熙凤帮着指点,告知该怎么接旨!其实宫里所带太监是会指点的。

    等摆好了香案,这才知道旨意是给老太太、二老爷和二太太的。

    册封老太太为五品宜人诰命,二老爷为儒林郎敕命,二太太为六品恭人敕命。

    太监看着跪在下面接旨的金家人,将懿旨卷起来捧给对方,这才道:“恭喜贺喜!郡主在宫中跟太后娘娘说,幸而她所遇金家之人尽皆真善之人……”

    做官是能请封,但未曾上任便将恩赏请到家中,金家也当知宫里是给了何人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