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9 章
    第九十九章


    贾瑞替贾代儒管着族学的庶务, 平日里时常勒索族学子弟们请他喝酒吃肉或是与他银两,为人贪财好色还没个算计眼力。


    贾瑞二十来岁,一事无成,人没本事还家无横财, 要身份没身份, 要身家没身家,就是满满的自信连国库都装不下。


    既喜嫁人为妇, 满身风韵的凤姐儿, 又喜待字闺中,端庄矜持的宝钗。八字还没一撇呢, 就想来个齐人之福。这样的人又何止是自己作死能形容的呢。


    旧日见了宝钗后, 贾瑞便心里痒痒的。因薛家如今只有薛姨妈和宝钗母女俩个, 虽有家财万贯也不过是没了男丁的商户人家。贾瑞有心求娶,贾代儒却一副商贾人家低贱不配与之结亲为由怒而拒之。


    然而宝钗之丰容,薛家之财富皆让贾瑞惦念不舍, 他甚至是没点自知之明的想要纳宝钗为妾。


    你八抬大轿请神供祖宗一般的迎娶宝钗, 宝钗都不会多看你一眼,竟然还想纳宝钗为妾,这不是痴人说梦又是什么?


    因梨香院有一角门通后街,贾瑞他们家也在后街那一片, 到也给贾瑞提供了些许方便。


    贾瑞开始是以薛蟠知交好友的身份和理由去给薛姨妈请安,薛姨妈听说贾瑞是族学那边贾代儒的孙子本就要看在他姓贾的份上见一回他, 等听贾瑞打着薛蟠知交好友的身份时,薛姨妈念及亡子, 态度上又多了几分礼遇和郑重。


    贾瑞原不是个有眼力见,有分寸的人见了薛姨妈后没说几句话就要见宝钗。


    还张口闭口就是薛大妹妹如何如何。


    薛家再不济,宝钗也是当大家闺秀教养的, 又岂是他一个外男能见的。薛姨妈见状也回过味来了,当即便说宝钗去给老太太请安没在家,改日再见吧。


    贾瑞虽败兴而归却将薛姨妈那句‘改日再见’当了真,过了三五日,贾瑞还当真又来了。


    这一次,薛姨妈都没见他,只打发下人说她不在家,去陪老太太说话去了。


    几次三翻后,贾瑞又换了套路,直接从梨香院开在荣国府里边的门进了梨香院。


    梨香院开在荣国府府中的院门白天的时候是不锁也不关的,门上安排个丫头婆子看着,有人来了就往里面通报一声。


    贾瑞掐着点过来的,一来就与用过早饭准备去荣庆堂打发时间的薛姨妈和宝钗撞上了。


    薛姨妈深恨虎落平阳被犬欺,又担心闹起来了会伤了宝钗的名声,多少有些投鼠忌器。


    宝钗被贾瑞那色迷迷的眼神恶心坏了,想要自己出手又怕落了什么把柄,娘俩个应付了贾瑞一番将人打发走后,也没了去荣庆堂的心思。


    薛姨妈想要去跟王夫人说一嘴,却被宝钗拦住了。宝钗去里屋架子上拿了五百两银票出来,亲自去求了王熙凤。


    宝钗过来是打同情牌的,说出来的话也是悲忿羞怒的。


    王熙凤是能听到宝钗心声的,但宝钗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可怜更无助,那会儿心中想的都是‘如果我老子还活着’,‘如果我哥哥还活着’,‘如果舅舅在京城’如何如何。


    薛家是王家的亲戚,他们住在荣国府一应用度都是自给。除此之外还时常会以铺子上进了新货的由头给府里上上下下送点东西。


    为了让王熙凤多照应一回她们母女,宝钗还表现出了她对王熙凤之女大姐儿有多喜爱。可以说,大姐儿从出生到现在的穿戴几乎都是薛家供给的。


    除开利益关系,光是冲着王家的脸面,王熙凤都不会看着薛家被贾家的族人欺负。


    可以说就算宝钗不拿那五百两银子出来,王熙凤也一定会将贾瑞这事揽过去。


    再一个,王熙凤老早就看贾瑞不顺眼了。


    之前就曾多次来王熙凤和贾琏的院子请安,油嘴滑舌不说,眼睛还各种乱看。因之前忙着入朝随祭和送灵,回来了又这事那事忙个没完,到也没顾得上收拾贾瑞。如今,


    拿别人的钱,办自己的事,这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不过为避免落人口舌,王熙凤还是跟贾琏提了一回这个事。没说贾瑞膈应她的事,只说贾瑞癞.□□想吃天鹅肉,薛家求到她头上,薛姨妈气病了,宝钗也哭得跟个累人似的,说完就使唤贾琏去告诫贾瑞一番。


    “也不看看他是个什么玩意儿,也敢肖想宝丫头。”


    贾琏回想了一番宝钗的人品相貌,极是赞同王熙凤这话。


    就在王熙凤琢磨怎么做才不辜负薛家这五百两银子时,被贾琏教训了一通的贾瑞没老实几天竟然又想到了个生米煮成熟饭的损招。


    贾瑞在族学里又勒索了几个族中子弟,之后拿着得来的银两去买通梨香院里薛家的奴才,想让这奴才半夜三更的时候给他开个门,他好进去与宝钗私会。


    薛家下人什么富贵没见过,就贾瑞那几两银子还想买通他们?


    不过蚊子再小也是肉,于是薛家下人就满口应了下来,还说安排好了就派人通知他。


    拿着贾瑞‘赏’的那几两碎银去见薛姨妈和宝钗,薛姨妈气得浑身发抖,宝钗也没好到哪去,却还是力持镇静的让莺儿去一百两银子给那下人。


    重赏了那下人后,宝钗又庆幸又后怕,庆幸使这种坏的是贾瑞这种没钱没身份的,又怕这种事情以后也会有,或是来个有钱有身份的,担心下人会被银子和权势收买,宝钗连忙吩咐人去抱两只狼狗回来。之后见薛姨妈气得狠了又连忙让人去请郎中来,完事又让莺儿去请王熙凤过来。


    原本就没想放过贾瑞的王熙凤一听这话,自是知道怎么做了。当天就让人悄悄的去青楼包了个窑姐儿出来,之后先让那窑姐儿去敲贾代儒家的门,说是来寻贾瑞的。


    代儒家里只两三个下人,小院也不大,那窑姐儿一敲门,屋里的代儒夫妇就听见了动静。


    开门的老仆问她是谁,她只咯咯笑的说寻瑞大爷有要紧事呢,可不敢告诉你。那窑姐儿就不是正经良家女的行事做派,老仆见状便猜出来了什么,连说大爷不在家,就飞快的关上了院门。


    老仆担心代儒生气,不想一回身就看见代儒铁青着一张脸站在屋檐下。


    当即就觉得贾瑞要凉。


    先在代儒门口打了个转,那窑姐儿就又坐上马车赶往族学了。


    等族学下了学,眼瞧着贾瑞从族学里走出来,那窑姐儿就头戴一朵小白花,挎着个篮子一扭一扭的撞了过去。


    “哎呦~”


    不过轻轻一撞,那窑姐儿就娇弱无骨的朝贾瑞倒了过去。香风袭来,贾瑞下意识伸出手……


    半靠在贾瑞怀里,窑姐儿拿出楼子里做生意的手段,娇滴滴的说什么这位大爷莫要轻薄奴家,奴家要去给那死了一年多的男人烧纸钱去,“这会儿扭到了脚还怎么走路嘛~”


    再然后上族学的贾氏子弟或是附学的亲戚都看见贾瑞揽着个女人的腰走出了宁荣街这一片。


    贾代儒见下了学贾瑞还没回来,过了许久便派人去找,听说贾瑞跟个行止轻浮的女人走了,代儒气得在家里直骂混账,铁了心的要收拾这个不肖孙子。


    跟着窑姐儿离开的贾瑞还想着先跟窑姐去烧纸,然后再送窑姐回家,最后留下来春风一度。


    不想纸钱还没烧完,就被几个说是窑姐夫家的男人打了,理由是他拐人私奔。


    那几个人将贾瑞打了还不算,又扒了贾瑞身上的棉袍将贾瑞扔进了护城河里。


    京城是有宵禁的。


    收拾贾瑞的那几个人卡着宵禁的时辰将贾瑞丢进护城河后就跑了,贾瑞从护城河里爬出来,再哆哆嗦嗦往家回时就碰见了五城兵马司那里负责巡逻的兵丁。


    宵禁后还在外面闲逛,巡逻的兵丁见贾瑞行迹可疑,除了说自己是谁外旁的都不说。


    原本想要按规矩打一顿的,但见贾瑞之前就是挨过打的样子,巡逻的兵丁想了一回便将贾瑞关进了牢里,准备明天再通知他家人拿了赎金来领人,不拿赎金再打也不迟。


    贾瑞一晚上没回家,贾代儒直接气炸了,以为孙子真的跟个不三不四的女人鬼混去了。


    谁成想一晚没睡的贾代儒夫妇一早就得了贾瑞昨日宵禁后在街上闲逛的消息。


    拿着为数不多的棺材本将贾瑞赎了出来,憋了一肚子火的贾代儒也没顾得上糟了一夜罪的贾瑞脸色是如何灰白铁青,直接让贾瑞跪在院子里背圣贤书。


    先是被打,后是棉衣被扒,最后又丢到护城河里泡了一回,好不容易上岸了,还在又冷又不是人呆的大牢里熬了一夜,若不是牢里还有些稻草可以裹着取暖,贾瑞怕是昨天晚上就能用上十八年后又是一条虫的话了。


    就他这德性,十八年后也做不成好汉,虫还差不多。


    寒冬腊月的滴水成冰,贾瑞从早上回来就跪在院子里,也没坚持多久,晌午的时候就倒栽葱的倒了下去。


    贾瑞从代儒老妻那里知道昨日有个女人来找他,当下贾瑞便知道是昨日靠在他怀里的那个女子,因代儒老妻没说那女人是几时找上来的,贾瑞也只以为是他挨了打以后的事。


    心中便觉那女子果真多情,不过一面之缘便寻到家里……


    .


    王熙凤没寻贾琏,怕他觉得自己太过狠辣以后再防备她。她也没像原著中那般寻了贾蓉和贾蔷,一来怕落人口实,二来也是这二人不是最好的人选。


    贾蓉近年来痴迷写小黄书,不光写,还因总觉得自己笔力不够,描写的不够准确的学了丹青,边写边画插画。


    贾蔷在贾珍出事后就被秦可卿分出去了,为了不落口实,秦可卿还以冲喜的由头给贾蔷说了一门亲事。


    说起这个,秦可卿便觉得贾珍和尤氏是真没将贾蔷当正经晚辈看。


    不然她都嫁给贾蓉好几年了,为啥都不想着给贾蔷娶个媳妇?


    给贾蔷寻了门亲事,又问了一回贾蓉和尤氏的意思,从公中拿了些银子和两个庄子以及京城里的一处三进小院便将贾蔷分了出去。


    贾蔷搬出宁国府后,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下子成了普通族人。这种情况下,王熙凤自然不会寻他们出手。


    而且不论是律法还是族规戕害族人那都是大罪,所以将《大靖律》倒背如流的王熙凤宁愿费些事,也不愿意留下把柄和口舌。


    而她之所以会在动手前让贾琏去告诫贾瑞,就是为了事发后给自己描补的。


    别啥事都往你琏二.奶奶身上推,将这事交给我们琏二爷后,我就没再过问过此事了。


    自认对得起薛家给的那笔银子后,王熙凤还真就准备将贾瑞的事丢开手再不理会,不想代儒老妻却偏偏上门求人参。


    啧,包窑姐儿的银子你们还没给呢,现在还想要人参,不要太过份哦~


    ←_←


    贾敏哪里知道这些,偏在门口碰上了代儒老妻,偏又听见了宁望雪那句满是兴灾乐祸,自作孽不可活的心声。一时间还真就有些个进退两难。


    不过她也不是那种没见过世面,不知变通的性子,于是当即就安抚的对代儒老妻笑道:“瑞哥儿才多大的人,哪里就到了吃独参汤的地步?别再吃坏了他。请的是哪里的郎中?脉息可好?这样吧,我让人拿我们家老爷的帖子请个太医过去瞧瞧,六婶觉得这样可还使得?”


    代儒老妻听前一句时便以为贾敏也不愿搭救贾瑞,心中悲苦也生出几分怨恨来。不想贾敏话头一转竟还要帮忙请个太医来瞧,当即满心感激不知道如何感谢贾敏了。


    “都是我的侄儿,上心也是应该的。”顿了顿,贾敏又安慰代儒老妻,“自来子女缘份都是上天注定的,一时长了,一时短了,也不过是命罢了。不管瑞哥儿如何,您和六叔可一定要保重自己的身子骨才是。”


    若是请了太医来还救不得自家孙子的命……不用贾敏说,代儒老妻也是要认命的。


    先派跟着出来的管事媳妇去安排,然后又让人送代儒老妻先回家。等一脚跨进了垂花门,贾敏又给染香使了个眼色让她去查查怎么回事。


    “这府里再不济也不会连根人参都拿不出来,可见那贾瑞定是做了什么招人厌弃的事。不过区区一件小事,于咱们家来说并不算什么,只是行事却不能不顾及人言。”之后一边往荣庆堂走,一边对着走在她身侧的黛玉和宁望雪教导道:“我原是不想管的,可却要顾及老爷和你们的名声,且先让人打听打听再说吧。”


    若真是那贾瑞的不是,就请太医去瞧瞧,之后摇摇头既不留方子也不多说什么的离开,既全了彼此的脸面,也不会坏了自家的名声。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这门敷衍学,可算是整明白了。】


    【‘色字头上一把刀,石榴裙下命难逃。’过年那会儿见贾瑞,本郡主就知道他已经狂奔在作死的大路上了。】


    【不浪费人力物力就行。】


    一路在心中碎碎念的跟着贾敏进了荣庆堂,与众人见过后宁望雪就以更衣为由回了绮霰斋。


    “九歌你来。”


    宁望雪将其他丫头都打发出去,只留了会功夫的九歌在跟前说话。


    “我想让你帮我办件事。”


    “姑娘只管吩咐就是。”


    九歌笑,觉得宁望雪这话的语气怪好笑的。他们几个都是当今暗卫营的人,暗地里要听当今的,明面上却必须听宁望雪的。不管是明里还是暗里的身份,都不需要用这种拜托的语气。


    而且当今那里也交待过,只要不危及他,不危及大靖江山社稷之事便可自己度量轻重缓急以及便宜行事。


    宁望雪抿唇,又在房中来回踱步,差不多半刻钟左右宁望雪才下定决心的对九歌说道:“你想办法盯着那个贾瑞,最近会有一赖头和尚一跛足道人去他家,或是二人同去或是只去一个。他们会给那个贾瑞留下一面铜镜,你想办法将那面镜子给我偷回来。”


    这话多少超出了九歌的认识范围。


    不过想到宁望雪的身份又觉得她会未卜先知也不是什么奇怪之事,只是让九歌弄不明白的是那面铜镜有什么特别之处,会让宁望雪不惜暴露这么多事也要拿下它。


    今天能给贾瑞那个镜子意yin凤姐儿,明儿就能给别人。今天被意yin的是凤姐儿,明儿就有可能是别的姑娘。想到这里,宁望雪一脸正色:“那是个邪物,必须毁掉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