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陷入阴霾的太阳(四)
    发生了……什么?


    意识昏昏沉沉的。


    好冷。


    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流逝……


    越来越冷了。


    深沉的睡意逐渐涌了出来。


    就这么睡过去的话,似乎也不错……


    “睁开眼睛!不要放弃活下去啊!”


    ……是在叫我吗?


    是在,为我担心吗?


    睁开眼睛,某个熟悉红发身影满脸担心地在扶着我的肩膀。


    虽然看不清,但我能感觉到,她笑了。


    可是,为什么?


    回想中,记忆就像是玻璃碎片逐渐闪亮:约定的演唱会,有事来不了的未来,以及……爆炸。


    noise从天上出现,从地底钻出,以滑稽涂鸦似的外表散播着恐怖,人们尖叫着逃窜,被noise追上化成面目扭曲的黑炭,又被后边前进的noise粉碎……


    然后,就是跃出和noise战斗,阻挡了noise前进并保护了剩下的群众的奏小姐和翼小姐:她们伸手轻飘飘的衣物不知何时变成了方便行动又有些科幻的衣着,拿着夸张的长枪和剑与noise战斗着。


    站台随即在战斗中崩塌,我没反应过来地摔倒在了地上,奏小姐为了保护我挡在了我面前和noise战斗,然后……好像被什么击中了。


    想起来后,身体的触感像是恢复了些,能感受到温热的液体从胸口流出,逐渐失温的身体感觉到了微微的温暖。


    怪不得这么冷,原来是这样啊。


    想要对眼前的人说谢谢,却又说不出声……能睁开眼就已经是极限了。


    “太好了。”


    那是带着释怀与悲伤的笑。


    天羽奏拿起了那相比于长枪更类似于骑枪的武器走向noise。


    “一直想着哪天有机会唱歌歌唱到身心疲惫为止。”


    ……歌唱?


    “今天有这么多家伙来听我们唱歌,所以我也不会吝啬。”


    为什么,明明声音这么轻松,听起来却包含着悲伤。


    “给你们最棒的……绝唱。”


    [——————]


    能听见歌声。


    “不行啊奏!不能唱啊!”


    没有听过的,美丽又悲伤,像是象征着终末的歌声响起——


    恍惚中,足以填满演唱会的noise全部消失了,只剩下了破损的会场——还有什么掉落在地上,有些沉闷的声音。


    奏小姐……?


    “奏——”


    似乎有谁在哭喊……


    意识的最后,我看着奏小姐正倒在某人的怀里,然后,化为了飞灰……


    直到某一刻,在模糊中,看见了来回走动的医生和护士们。


    一种名为活着的实感才涌上了心头。


    我……还活着。


    ——————————————————————


    轰——


    迎头撞上浪潮的noise就好像是在高压水枪的冲洗之下,逐渐从物体表面被清除剥离的漆黑浊流一样,就连在这片大地上残留的痕迹都仿佛不曾存在般,飞灰湮灭。


    仅此一击就打出了清场的效果。


    只是……


    咕噜噜——


    只见残存的noise的身体晃动起来,一团团橡皮泥样的物质从它身上飞出,落在地上,又如泥塑一样化为与它同样的身姿。


    这些noise,还会分裂?


    浩青皱着眉头将其打断,可随后又有新的noise从他地填补上来,重新将他们包围。


    这是要和我玩消耗战?


    他本能地想机动性游走,只是刚迈出脚步又想到自己身后的人……


    罢了,见招拆招就是了,来多少我打多少!


    嗖嗖——


    许多飞行类的noise在空中盘旋,似乎是在寻找捕捉猎物的时机,但是不等它们发动攻击,由掌心发动的热能弹就将它们一一点射了下来。


    这群noise,种类还挺多啊,难道这分裂是和人体干细胞一样的分化分裂吗?


    内心吐槽间,与之相对的,地面上也出现了更多具有攻击性的noise,其中就包括一个全身挂满紫色葡萄的noise。


    轰轰——


    它在行走之际,身上挂着的葡萄就会飞出,落在地上,就会激起阵阵强烈的爆炸——连带着自己人也一起炸飞的那种。


    毫无疑问,这应该是定位类似于爆破兵的精英兵种。


    这可真是太好了啊。


    对于这种家伙,不等它靠近,浩青直接用念力将其身上的葡萄炸弹引爆。


    轰的一声,这位葡萄型noise瞬间自爆,连带着身边的同伴们,一起上了西天。


    再让我找找……还有吗?


    这一显著的效果让浩青有些兴奋,然后他又在noise的队伍里发现了这个福星,紧接着又是一波自爆,一片空白区就被清理了出来。


    这下就好打多了。


    葡萄型noise爆炸带来的杀伤力确实很大,不过在浩青的念力作用下,它也就是一个大型油罐桶,在需要的时候炸一波,清一波场。


    就这么一来,浩青的压力就缓解了不少,只是那些noise似乎也注意到了这点,随着他的活跃,葡萄型noise生成的量明显地减少了,完全超出了他消灭的量。


    看起来,这漏洞要被修复喽。


    对此浩青并不意外,就好像打游戏专门钻漏洞会遭到游戏公司的制裁一样,幕后它会将其补足,同时加大力度将他这个钉子铲除……


    不出他所料的,在其继续消灭noise的途中,新的变故发生了。


    位于脚底下的阴影突然活性化,从中伸出无数人手将他全身缠绕,同时还夹带无数憎恶的诅咒——


    [为什么不是你为什么不是你为什么你不是——]


    [要是你不存在的话,要是你从一开始就不存在的话——]


    [明明是我更想要活下去的,为什么偏偏是不想活着的你活了下来,为什么——]


    阴冷之感由脊梁骨席卷至全身,环绕在耳边的索命魔音更是如附骨之疽,感觉整个人都要拉扯进无边的深渊一样,入眼之处皆是黑暗,满脸是血的尸体带着无尽的怨恨瞪视着他,将他整个人死死地缠绕……


    想要挣扎,好不容易将其推开,却恍然发觉血红的手印已然遍布的全身,就好像是伴随终生的罪孽,永远也无法洗脱,最终只能陷入沉沦——


    [你躲不开的,永远也躲不开。跟我们一起消失吧……]


    莫名其妙,我只感觉到了啰嗦……


    或许是因为本人没什么共情的能力,对于这些诅咒,浩青只觉得吵闹。


    而这份源自心底的烦躁,在此刻就是火星,随着一声怒吼将燃料彻底引燃:


    “吵死了——”


    伴随着爆炸声,赤红的炎流向外猛地爆散开来。


    缠绕其身的黑手在高温下瞬间就被蒸发了,余下的阴影则被一个人型红色发光体踩在了脚下。


    嘎吱。


    就好像踩蚂蚁一样,只是单纯地挪了挪脚,它就死掉了。


    呼——


    伴随着风的吹拂,缠绕在体表的炎流逐渐冷却了下来,于浩青身上褪成了红色的外衣。


    作为燃料燃烧的情绪稍作冷却,看着脚下化为青烟消去的黑影,他有些疑惑。


    ……不会,就这吧?


    不得不说这强度实在不够,算上精神影响比起noise也没强上多少。


    基本上红色形态的他还没用力对方就死了。


    它出来的作用到底是什么,难道真的只是本身太弱了?


    不对,它方才突然冒出来把我抓住的时候我就没感觉到,要是对象是别人的话……


    想到这,浩青赶忙看向自己的身后。


    距离他踩死黑影到思考完只过了一秒不到,可他还是晚了一步,无数黑手已然从响脚下的阴影伸展了出来……


    他尽全力地向前奔走,同时放出念力,试图阻止。


    糟糕的是而黑影似乎不受念力影响,哪怕他转而用念力将响举了起来,也没能阻止黑手抓住她。


    不过没关系,我们之间的距离缩短了,这样我就能赶上……


    嗖嗖——


    可好巧不巧的是,在这最极限的时间段里,noise们又在后方碍住了他的脚步。


    偏偏在这种时候!


    浩青并不想管它们,可这还是让他分神了,也就是这一分神,决定了结果。


    黑手,将其拖拽进了阴影里,而他的手距离抓住她,就差那么一点。


    然而更让他难以忘却的是,在这过程,她头也没回,更没有呼救。


    为什么,难道你真的就这么想让自己死吗?


    浩青低下头,虽然有面罩挡着,看不见表情,不过那握紧的拳头表明,他的内心并不平静。


    又错过了,这是第几次了呢?


    [哈哈哈哈……]


    而收拢的黑影则咕噜噜的往外冒着泡,正对着他肆意嘲笑。


    咔擦——


    几乎是发泄式的,绊住他脚步的noise瞬间就被撕成了碎片。


    黑影在嘲笑中涌动着,就要离去,却被一张泛着红光的大脚踩住,其中注入的炙热力量硬生生地将它行动彻底封锁。


    “你想去哪儿?”


    平淡一句话,却透着十足的杀意。


    紧接着,泛着红芒的粗壮手掌收敛着力量,试图探入黑影的内部。


    滋滋——


    在接触的瞬间,它的表面直冒青烟,而浩青的手,则在外面卡住了。


    咕噜噜——


    被踩在脚下的黑影疯狂地想要挣扎,可它摆脱不了浩青力量的封锁,只能任由他施为。


    看来红色是不行了。


    见无法触及黑影的内部,浩青也没继续浪费时间,选择了切换形态。


    随着意念的集中,炙热的红冷却,化为了柔和宁静的湛蓝之色,其衣物也跟着得到了渲染,身材比之之前变得精瘦起来,脸上则带着略微懒散的宁和,其气息给人的感觉也跟着大变,就如同大海般辽阔和深邃。


    在这期间黑影试图挣脱,后方的noise跟着一起发难,还未等它们动一步,湛蓝色的光辉就将它们全部缠住了。


    如果说红色是专注于力量正面对决的形态,那么与之相对的蓝色,就是专注于灵活运用能力的速度超能力形态。


    拜托了,这回一定要成。


    努力调整着力量,进行超感知后,浩青的手像是入水一般,掀起一阵涟漪后,探入了黑影的体内。


    快,抓住我的手……


    但就在这一瞬间,散发着湛蓝色的手被漆黑之物附着上了。


    [抓住你了。]


    扭曲,怪异,嘶哑的“声音”,在浩青的意识之中爆裂开来,让其产生了一瞬间的模糊。


    噗——


    好像有什么东西裂开了。


    身体,轻飘飘的……


    莫名的,有种空虚感。


    浩青低下头,此时他的胸口处,已经感觉不到温暖了。


    不过,都到这一步了,怎么能后退?


    他的手不退反进,相应的,空虚的感觉越发加剧……


    嗤——


    诡异的光从胸口冒出来了,力量也在跟着流失,快消失殆尽了。


    但是没关系,这回他抓到了。


    感受着手中传递过来的温暖,苍白的脸勉强扯出一抹笑容。


    给我……出来!


    像是要将灵魂都压榨一般,在无声的怒吼中,他绞尽最后一丝力量,终于将沉沦的少女从黑影中拉了出来。


    啪嗒。


    身体,随之被压垮在地上。


    我做到了吗


    虽然眼皮沉甸甸的,可他还是尽力睁眼去看。


    搁着面罩,他看到了。


    金色的,乱糟糟的发型。


    呼,不过为什么,这种事情是要我做啊……


    饶是到了最后,他也忍不住想抱怨,不过这回,说不出话了呢。


    “振作一点,不要放弃活下去啊!”


    是在说我吗?但是,好吵啊……


    都睡不着了呢……


    意识,随之断层。


    ————————————————


    最近这段时间,我时常在想,自己是不是不应该活下来?


    奏小姐,未来,妈妈,奶奶……都因为我遭受到了不幸。


    这样的我,是不应该存在的,不被需要的才对。


    死,或许是种解脱。


    我的生命是在他人的牺牲下延续的,就好像被诅咒了一样,我活下去,别人就要死。


    要是就这么消失掉就好了,没有我大家都会好……


    [你心里一定也很恨吧,为什么我要遭受这种待遇,明明这都和我没有关系!]


    怎么会没有关系,这么想肯定是错的……


    虽然小虫说得这句话很讨厌,但是有一点我不得不承认……我心里确实有过这样阴暗自私的想法。


    可是,真的好不甘心啊……


    我想一家人都能在一起,像往常一样生活,再和未来一起去看eig演唱会,只是这样就好了,就足够了。


    但是,这是不行的吧,不可能的吧。


    一切不能回头,我也不能再继续了。


    [反正又不是你干的,你自己活着不就足够了。]


    不,我做不到的,像我这种人做不到像小虫你一样,能这样随心所欲的把这种差劲的想法给说出来,我就只是个会缩起来,贪恋别人温暖,从不把自己心里话袒露的胆小鬼……


    [吵死了!这种时候就别说浑话了。]


    还是那么不管不顾,完全不管我怎么想。


    没给我任何逃避的机会,就把我拉了起来。


    不寻求感谢,然后数落我。


    就这么被救好几次了,每次都是这样。


    他明明知道我是这么个无可救药的人,却还是没有改变对我的态度。


    到底是为什么呢?唉,算了,问了等会又会被他数落了吧……


    可当我再次见到他时,他却倒在我的身旁。


    “……小虫?”


    没有回应,更没有数落。


    他倒在地上,胸口渗着血,很多的血……


    就好像,和我当时一样。


    握住他的手,感觉越来越冷了。


    这样下去的话,他会……


    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不停地呼喊,不停地祈求。


    “振作一点,不要放弃活下去啊!”


    他一直都没有回应,我不得不把他的面罩脱下。


    慌乱之中,我没看清他的面容,但我感受到了,那代表生命的温暖。


    还有呼吸,他还活着。


    “太好了……”


    这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让我回想起了奏小姐,当时她对我,也是这种感觉吗?


    只是现在,我……


    “他就要死了,而你,什么都做不了。”


    ——————————————————————————


    这声音熟悉又陌生,充满了奚落和嘲讽。


    但是立花响还是认出来了——这就是她自己的声音。


    “怎么会,你是……”


    她抬起头,有些不可置信。


    因为,站在她面前的人,就是她自己。


    “你又因为别人捡了条命活下来了啊,立花响。”


    “立花响”面目苍白,且像是在展示一样,对着响露出了她心中的空洞,看上去甚至恐怖:“我相信这点,你是不会忘的吧?”


    “那是我那时候的……”


    响认出来了,那是自自己出院后,时不时在梦中出现的光景——


    也就是自己被贯穿心脏,死去时的模样。


    “看来你是想起来了,”“立花响”无表情点了点头,看着她,仍语带不屑,“只可惜,他已经为了你的生命买单了。”


    “小虫,是因为救我……”


    看着响近乎要崩溃的样子,“立花响”面无表情:“是的,他是为你献出了生命,而你,除了站在原地等着别人救外,什么都做不了。”


    语毕,“立花响”就迈步向浩青走去,但是出于意料的是,响拦在了她的身前。


    “你想要对他做什么?”


    “就是想做,你又有做到什么?”


    “立花响”辛辣地给予嘲讽,然而立花响仍然没有让开。


    不过“立花响”并没有把她放在眼里,因为身后随之就涌来数只noise,将他们团团围住。


    是noise!


    响知道,自己不像小虫和奏小姐她们一样,遇到noise,下场只有死。


    但是,她仍没有退缩。


    纵然,我只是个卑劣的,什么做不到的胆小鬼,但是这回……


    我不想看着他死!


    我必须得做些什么,肯定有我,能做到的事情!


    就这么,当心中的情感奔涌到一定界限的瞬间。


    胸口,感觉有什么要涌出来——


    “balwisyallnescellgungnirtron——”


    金色的光芒,从胸口喷涌而出。


    随后,剧烈的疼痛伴随着难以忍受的撕裂感从体内传来。


    好热,仿佛被丢进了岩浆里,全身都要融化了。


    好冷,仿佛灵魂都被冻结了,无法思考。


    “呃啊——”


    这是痛彻至灵魂的惨叫,细胞在瞬间异化,庞大的暗黑爬上少女的脸庞,虎牙跟着尖锐化,旋即化作了不似人类的可怕吼声。


    膨胀扭曲的机械结构从立花响的体内疯狂地生长而出,如同巨大的树木,伸张开枝丫。


    黄白黑三色的机械骨架,布线密集的电路板,菱角分明的护甲片……都在其中依次生成。


    “啊啊——”


    宛如时光倒流般,膨胀臃肿的机械结构一口气收缩回了立花响的身体。


    蒸汽喷发的嗤嗤声与机械部件摩擦拼接的清脆声音先后响起,为其着装上了棱角分明,黄白二色为主,有着黑色纹路的装甲,其身上的衣物也化为黄黑交接的紧身衣。元宝小说


    “呼——”


    响抬起头,被黑暗笼罩的面部扯出狂气的笑,猩红的光在眼中闪烁着,一如她此时发散出的感觉一般,狂暴,凶狠,宛如人形的破坏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