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第 12 章
    安德没有接收到李玫的担忧。


    他已经全身心的投入到了训练之中,时而在场上做着带球绕杆的训练,时而仔细地观察着周围其他人的举动,一边照着做,一边把特定的动作同教练口中特定的发音联系在一起。


    到了训练课结束的时候,安德已经学会了“热身”“传球”“接球”好几个德语口令。


    他这个适应速度无疑算得上飞快,虽然暂时还搞不懂教练都具体说了些什么,但是已经能够跟上训练的项目了。


    蒂尔纳教练看起来对他也挺满意的,这个胖胖的德国老头临走前还笑呵呵的拍了拍安德的脑袋,冲他竖了个大拇指。


    不过安德不敢为此而自得,在这段短暂的训练中他发现蒂尔纳绝对是称赞式教学,动不动就要对着球员夸一句“好”和“不错”,次数多到安德都已经把这两句德语也学会了。


    训练课的大多数时间都是单人和集体联系,但是偶尔也会有需要双人组队的传接球训练。


    这对安德来说就有点难解决了,他初来乍到,u13队里除了自己和小卷毛之外清一色德国人,其他的孩子都很熟,已经有了固定的队伍,而他到了这个时候就被单独拉下了。


    幸好助理教练们还在场边,一位名叫福勒的中年助教主动接下了安德,带着他完成了双人训练项目。


    对一个孩子来说,孤独可能会是致命的。尤其是周围其他人都有结队,而自己却被单独落下,孤零零的一个人做任务,你很容易就能感受到那种似乎被孤立起来的尴尬。


    不过安德早就已经在心里做足了这种准备。


    在莫斯科的时候,他就因为典型的中国人特征而和身边的其他孩子格格不入,即使最后学会了俄语,也没有同火车头儿童队里的哪怕任何一个孩子交上朋友。到了乌克兰,大多数时候他也是独来独往,街区的孩子们都不太看得惯他,也不怎么和他说话,他就习惯了自己一个人在角落里踢球。


    最孤独的时候,足球就是他最喜欢的朋友。


    这个朋友不会说话,但足够忠诚,它可以在安德开心的时候随着脚尖起舞,也可以在他心烦意乱的时候像一颗炮弹供他狠狠地踢出去宣泄情绪。


    安德熟悉自己拥有的每一颗足球的名字,他钟爱2012年欧洲杯的用球“探戈-12”和2010年南非世界杯的“普天同庆”,但最喜欢的还是阿迪达斯公司联合欧足联推出的欧冠比赛专用足球,fale系列。每一颗欧冠用球都使用星星作为装饰,群星之中则印有欧洲冠军联赛的标志——代表了这就是全世界高水平的足球联赛,欧冠,所使用的足球。


    说实话,哪个热爱足球的孩子不向往欧冠呢?那是伟大的球员们曾经征服过的赛场,是至高无上的热土。


    安德当然也梦想着未来。


    他清晰的梦到过自己身穿球衣,站在欧冠主题曲响彻的草皮上的模样,并为此心醉神迷。


    这时,他的孤独就得到了最大的排解。


    当北半球的盛夏到来时,世界杯的决赛也要开始了。


    这时候正值夏季假期,孩子们天天都在外面踢着球玩闹,大街小巷里人人都在谈论着即将到来的巴西世界杯决赛,酒吧和纪念品商店外都挂上了国旗,连啤酒杯都印上了德国标志。


    自从德国队在南美洲那片遥远的土地上以一个不可思议的比分屠杀了东道主巴西队后,他们就成为了世界杯决赛最大的热门,即将在决赛对上由梅西领导的阿根廷队。


    阿根廷和德国都是传统强队,这支阿根廷在锋线上拥有梅西、阿圭罗和迪马利亚,并且战术非常务实,以防守为主打造球队,而德国在前场、中场和后场这三条线上就更是群星熠熠,某种程度上他们的阵容要比阿根廷队更加均衡,阵容厚度也更强,甚至还可能获得球场内大多数球迷的支持——


    尽管阿根廷球迷距离巴西更近,很可能会压过德国球迷的数量(据媒体报道有十万阿根廷球迷涌入巴西,希望能现场庆祝自己的球队夺得世界杯冠军),但是,这可是在巴西!阿根廷死敌的土地上!


    哪怕撇开两国在地域、历史、文化上的对立,只谈足球,作为南美洲最知名的两大足球强国,围绕着“谁是南美最好的足球队”这个问题,巴西队和阿根廷队所起的争执也足够写成一本书了。这次巴西队被德国人在半决赛灌进了7粒进球,阿根廷人立刻幸灾乐祸,球王马拉多纳更是在电视节目上唱起了歌,歌词是“巴西,告诉我丢了7个球的感觉怎么样?”


    世界杯决赛开始的当天晚上,斯坦泽尔照例带着安德去了中心体育场看比赛。李玫和海莲娜也一起来了,尽管母女俩都不见得多么热爱足球,但这毕竟是全国的盛事,小姑娘脸上涂着黑红黄三色油彩,举着小旗,神情兴奋,安德和斯坦泽尔也一人穿了一件德国队球衣。


    斯坦泽尔选择了他第二喜欢的德国队球员,施威因斯泰格的七号——至于他第一喜欢的球员马里奥·戈麦斯,很遗憾,对方因伤缺阵了这届世界杯。


    而安德穿的是米洛·克洛泽的十一号球衣。作为前锋,他还是比较喜爱那些冲击力十足的中前场球员。


    今天的球场要比前几天半决赛时更加热闹,小贩们推着车在场边售卖啤酒,许多家庭一看就是全家出动,从老人到小孩都悉数到齐,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安德环视了一圈,他有点喜欢现在这个氛围了。


    “嘿,安德!”


    一片欢腾的气氛中,有人和他打招呼。


    安德有点奇怪的回头,发现是同在乌文斯堡u13训练的墨西哥小卷毛内森。他身边还站着一个男孩,也很眼熟,是他试训那天被分到对面a组的金发男孩。


    “你好啊,内森。”安德惊喜地回应,他现在能说一点点很日常很基础的口语,虽然没办法和内森友好谈话,但至少在打招呼方面没有问题。


    内森很热情地给安德介绍他身旁的小男孩:“这是阿历克塞·洛特尼科夫,来自俄罗斯,”说着说着,小卷毛的热情又有点颓了下来,“我听不懂他说话,也听不懂你说话。”


    安德则很惊喜,阿历克塞长得确实很“斯拉夫人”,但欧洲人的血统有时候也挺混乱,他没敢到处乱认。这会儿听到这个介绍,立刻同阿历克塞说起了俄语:“我以前在莫斯科生活过。”


    阿历克塞也眼睛一亮,大概是两个人同病相怜,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同样语言不通,因此很快聊了起来。


    在交谈中,安德知道了阿历克塞目前在乌文斯堡u15,比他和内森都要高一级,而他的年龄也比安德大两岁。他是因为一个合作项目来到乌文斯堡的,之前在圣彼得堡的一个青训营踢球。现在赞助乌文斯堡的能源公司牵线,让那边的俱乐部同他们旗下赞助的乌文斯堡还有斯图加特两家俱乐部达成了合作,阿历克塞得到了来德国踢球的机会。


    “虽然我算的上幸运,但还是有一些困难……”说起自己在训练营里的生活,阿历克塞有点心塞,“我想跟队友们说话,然而德语太难了……我的英语也说得很烂……”


    “我学卷舌音的时候觉得自己都要死了,”安德安慰他,“但你看,我后来还不是把俄语学会了吗?”


    他们聊得愉快,内森的脸已经皱成了苦瓜。


    “伙计们,我感觉被世界遗弃了,你们在念什么魔法咒语吗?我已经听不明白了。”来自墨西哥的小卷毛用西班牙语问道。


    安德和阿历克塞面面相觑,完全听不懂内森这一长串西语又说了什么。


    “他在问你们有没有说什么魔法咒语。”一道清脆的声音插进了三人鸡同鸭讲的谈话之中。


    海莲娜咬着一根被做成大力神杯——就是世界杯的冠军奖杯形状的棒棒糖,脸颊上的三色油彩为她增添了几分特别的美貌。小姑娘表情冷淡,但嫩白的小脸蛋格外可爱,让内森忍不住想上手去捏。


    “停,打住——”海莲娜拿手挡住自己的小脸,严肃地用西班牙语说,“如果你捏我的脸,我就不再替你翻译了。”


    “你会西班牙语?”内森惊喜地大呼。


    海莲娜抬了抬下巴,用余光瞥了安德一眼:“当然,我很聪明的——虽然从生理学意义上来说,我和某个人有一定的血缘关系,但我比他要聪明得多。”


    “海莲娜,”安德叹气,用英语提醒她,“虽然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我直觉那可能和我有关系。”


    “谁知道呢,你又听不懂。”海莲娜耸耸肩。


    兄妹二人对视一眼,安德突然轻声笑了。


    他走到海莲娜身边,向另外两个朋友介绍:“这是我的妹妹,海莲娜·施耐德小姐……嗯,是个小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