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禁忌
    随着猛然袭来的疼痛,她一声惊呼。那种熟悉的感觉重现,力度狠辣,手指如钳。空气一点一点的,被从喉咙里挤了出去。


    他这是要杀了她吗?电光火石间,她脑海闪过各种念头。最后,她还是做出了选择。


    不能露馅。叶凝霜想。她不知道他到底发没发现,但她决定赌一把。不能躲,也不能反抗。


    克服自己挣扎的本能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她记得沈怀玉说过,他说她是他见过的最能忍耐的人,不管什么样的苦楚,她都能打碎牙齿和血吞。或许,她就是这样的人。


    她不能说话,慌张失措之下,五官几乎都痛苦到皱成一团。她向他投去求饶的视线,却望入他深不见底的眸子。


    沈辞柯语气阴狠,边说边又露出病态邪气的笑容来:“你知道么?我很喜欢。我喜欢这种掌握人生死的感觉……他们在我手里挣扎,我能够感受到跳动的脉搏和狂涌的血液……最后力气越来越小、心跳一下比一下弱、然后脉象逐渐消失,最后成为一具尸体。”


    他说着,手指更用力了。叶凝霜逐渐喘不上气来,脸变得通红,面目甚至都不受控地变得愈加狰狞。


    到最后,她没有乖巧到没有反应的程度,她亦试图反抗,双手扑腾起来。


    混乱中,她覆上他的手背,想要扒开他的双手。指甲掐进他的皮肤,然而这双手最后使出的依旧是微弱的力。


    毫无力量的反击。这种程度,对于他来说近乎挠痒痒。他自然意识到了这点。


    最后一瞬间。沈辞柯松开了手。


    她被他如同扔脏东西一样扔下了塌。


    叶凝霜摔倒在地上,被摔得很疼,于她却是重获新生。空气重新进入她的肺里,她大口喘息,捂住胸口,心口疼得似乎要爆炸。她无力地趴在地上,极其狼狈。


    沈辞柯低头看一眼,看的不是她,而是自己的手。他的手背已经被叶凝霜挠出了几道鲜明的红痕,可也只是红痕。


    他抬眼,地上的女人两只眼睛泛着水雾,泪眼汪汪地看着他。那双眼里,盛着浓浓的畏惧和脆弱。衣服也是混乱的,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透露着她的胆小怕事。


    看上去,只是一个攀附男人的废物。只是一个以色侍人天真愚蠢,靠哭来博得同情的女人。


    他眯起了眼睛——一刻钟前所见的杀手的眼睛形状与这个哑巴极其相似,是以他怀疑这俩是否有是同一个人,可现在看来,或许只是他的错觉。


    “你身上的味道熏得我头疼。滚吧。”沈辞柯抖了抖衣袖,兜起一阵凉风。


    他又卧回了榻上,语调阴冷凉薄:“下次再用这么难闻的香露,你的命还留不留得住……我可就不保证了。”


    叶凝霜连忙点头,连滚带爬地往门口方向而去。


    一直到回到自己房中,她才真正松懈下来。


    她敏锐地闻到了香露掩饰下的一点儿血腥味,大抵是刚刚摔到地上的时候牵扯到伤口了。轻轻揭开糊在肩上的衣衫,侧头一看,伤口已经血肉模糊。


    窗外是浓得化不开的夜色,就着孤零零的一支蜡烛,她掏出包袱里的药瓶,咬开塞子,而后面无表情地给伤口撒上药粉。


    鲜红的口子还在汩汩流出血,药粉止血效果越好,也就意着越疼。


    可叶凝霜只是垂着头,嘴角溢出一声轻笑。她知道,这只是沈辞柯试探的开始罢了。


    次日清晨,鸽子振翅声惊醒叶凝霜。她起身打开窗,谨慎地打量四周之后,拆开那封信。


    那是主上寄过来的。沈怀玉的字迹清秀漂亮,如他的人一般,给人如沐春风之感。


    上面写的是他让叶凝霜办的事,让她找一份名册。


    如今圣上年老,局势混乱难辨,各势力蠢蠢欲动,七位皇子之间也是暗流涌动。东宫太子也是皇后之子沈景隆,毓王沈怀玉,以及霖王沈辞柯三人是较为有望的几位,至于其他的,皆年纪尚小。


    这几人一直暗中较量,无声地分为了几派。而早年间,太子曾冤枉杀害过一个朝廷命官,此事被记载在了一本名册上,若能找到这份名册,便能捉住太子的把柄。沈怀玉想要这份名册,却听闻这名册已经到了沈辞柯手里……


    叶凝霜读完后把信撕碎,之后又点燃将其燃成灰烬。


    而后她便出了房间。现在最应当做的事便是摸清楚王府中的布局。多年的经验使她以极快的速度完成了地形和布局的勘测。最让她惊讶的是这偌大的王府,人却不多,全然没有任何繁华热闹,与之相反,还很冷清。


    她循着无人小径,从暗处走,发现一处假山花木掩饰住的院落。见四下无人,她以轻而迅速的身法走了进去。几间房都落了锁,她瞧了瞧,这锁都是比较常见的锁,并无甚特殊。


    于是她从袖间拿出视线准备好的工具,没费多大劲就打开了门。叶凝霜闪身进去,又将门掩上。


    竟然是沈辞柯的书房。书房的陈设与一般书房无二,她粗略扫一眼之后,就在书房里搜寻起来。


    名册按理说有很大的可能性在书房里。可是她把书架上、木箱里、桌子上都找了个遍,仍是没有看到一点儿名册的影子。


    书架上的放的要不然就是一些兵法书,要不然就是一些典籍,都是很普通的书,找不出错处。叶凝霜甚至连每本书都飞快地翻了一遍,可是其中也并没有夹着什么东西。翻完之后,她又小心而仔细地将那些书都放回原位。


    至于书桌上,摊开的宣纸上写的是一首词,底下盖了沈辞柯的章。词风婉转缠绵,竟是一首情词。


    情词……叶凝霜眸光一闪,转而去寻那些字画。便是找不到名册,发现一些关于沈辞柯的秘密也是好的。


    最终,她在字画堆的最下面,找出了一个精心绑好的卷轴。她谨慎而又小心地翻开,生怕弄坏一点。压在底下的卷轴定然不是普通的字画,自然不能留下任何痕迹。


    是一幅女子的画像。


    画中女子一身白衣,清丽端庄,气质非同寻常,似乎是哪家的大小姐。而且画的笔触细腻,一定是人用心绘制出来的。当看到画的背面的掌时,叶凝霜不禁愣了愣。


    这幅画竟然是沈辞柯亲手所画。这样看来,这位女子对沈辞柯来说一定意义非常。


    正当她还打算再翻找之际,猛然之间,她停住了手上动作,凝神细听。


    她听到了阶下落叶被踩碎的声音。糟了,有人来了!


    叶凝霜连忙将卷轴卷起来,把那些画放回原处。紧接着,她腾身而起。


    一阵衣衫簌簌声,下一刻,叶凝霜已经藏身于房梁之上。手往腰后一探,匕首便抓在了手中。


    千万不要,千万不要是——


    她在心底默念那个人的名字,只希望不要是他。这府里的人杀死谁都难不住她,可她昨日便以发觉了她与沈辞柯悬殊的实力差距。


    然而,天不遂人意。沈辞柯的声音从檐下传来:“把东西送我书房里。”


    叶凝霜咬紧了牙,默默抓紧了匕首,身子动了动,试图藏得更加隐蔽。


    按照脚步声响起的距离来看。再近一点,他就能看到被打开的门锁了……


    就在这时,沈辞柯停住了脚步。因为此时响起了另外一个人的声音。


    是韩屏的声音使他回头的。韩屏躬身行了个礼:“殿下,底下的打听到崔姑娘的消息了。”


    “她在哪?”沈辞柯似乎对此很是关注。


    “她现在在醉乡楼听曲儿。”醉乡楼是京城出了名的酒楼。


    “确认属实?”


    “是,崔姑娘虽带着幕篱,可那样的容貌气质,再不会有第二人。您之前说打听到她去处后要告诉您,可她是自己偷偷出来的,那儿人又杂,您去吗还?”


    “去,” 沈辞柯声音带着毋庸置疑的坚决, “我这便去寻她。”


    叶凝霜本提醒吊胆地等待着,静静地听完了他们的对话,却没料到竟然是这么个走向。沈辞柯并未再往这边走,正如他所说,他似是亲自去寻那个崔小姐了。


    两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可叶凝霜却也不敢轻举妄动。直到她确认再也没有一点儿多余的声响,她才从房梁上一跃而下。出了书房之后,她将门锁再次锁上,确认自己并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之后方原路返回。


    然而她没料到,韩屏竟然会再次折返。在假山附近,叶凝霜不偏不倚撞上了他。


    “是你。”韩屏退后一步,认出她来,又皱起了眉,“你怎会在此地?”


    叶凝霜垂眼,下一瞬,她抬头,已是满脸慌张无措,她指了指分叉的路,又向韩屏投去求助的目光。


    “你是说,你走错了路。”他表情仍然带着怀疑。


    而她连连点头,点头的神态无辜又不安,似乎因为找不到回去的路而迷茫。


    韩屏依旧不置可否,打量着她的脸,似乎从上面看出撒谎的迹象。可他并没有看出来。


    毕竟他才怀疑地盯着她这么一小会儿,她就已经脸色发白,眼圈发红了。


    这样的模样,也容易让人失去防备之心。毕竟,几乎不会有人想到,这样柔弱禁不住风的姑娘,是个杀人如麻的人。


    “你大可不必怕我。”韩屏眉毛舒展开来,目光放肆的将她从头到脚扫了一遍,“你这副模样,倒是我欺负了你一般。


    “对了,”韩屏又起了一个话头,叶凝霜抬头望向他,他才继续往下说,“昨日……”


    昨日的事还能有什么,她一下就明白过来。


    叶凝霜惶惑地张了张嘴,指了指自己脖子上的风疹,又拎起衣袖做出难闻的表情,最后摇了摇头。


    “你是说,昨日殿下没碰你?”韩屏道。


    她点头,脸上还透出因为不被沈辞柯喜欢而自怨自艾的哀伤来。


    “没事,”韩屏已经全然卸下了对她的戒备,“昨日不成,日后也会成的,而且殿下身边没有女人,以后你就在他身边伺候着,当个丫鬟。时日久了,该有的都少不了。”


    叶凝霜沉默地听他说完,韩屏殊不知,发丝掩饰下的她眉眼已经换了种气质。


    她想,既然他暂时并未再怀疑,在他心目中自己也已然成为了愚笨的通房,或者,她可以从韩屏这入手。


    因为沈辞柯看不懂手语,故而她随身带了纸笔,于是她怯怯地将其拿出来,歪歪斜斜写下一行字,递到了韩屏眼前。


    “韩总管,殿下有什么不可以触犯的禁忌吗?奴婢怕再惹殿下生气。”


    韩屏一看,笑了,道:“竟然你已经是殿下的通房了,那我便告诉你一下也无妨。你须记住,其一,殿下最不喜人撒谎,你不可欺瞒他。其二,不可进书房。”


    他顿了顿,才继续往后说:“其三,不可在他面前提他周围的女人——尤其是崔将军的女儿,崔惜雪。”


    叶凝霜敏锐地不捕捉到了这一点。她小脸皱起,神情疑惑,再次写下一行字。


    “为什么不能提崔小姐?”她拈住纸张的指尖收紧,透出了好奇。


    韩屏:“男人不愿提一个女人,你说还能有什么原因呢?”


    见叶凝霜懵懂的神情,他意味不明地笑开,上前一步,拍了拍她的手背:“做好你的分内之事。把殿下伺候舒坦了,至于一些旁的,你少好奇一下,这样还能活得长些。”


    他的手覆在叶凝霜手上,有意无意地摸了摸,这人手心粗厚腻滑,令人反胃。


    然而叶凝霜只是低眉顺眼,没什么异样。于是他更是“友好”地给她指了路。


    在看着韩屏转身的瞬间,她眉眼骤然冷了冷。


    随后,她将今日所发现的事在脑海飞快地过了一遍。


    没有发现名册。卷轴,崔姑娘,崔惜雪。从他写的情词和那副画像,再加上他急匆匆去见她的态度来看,崔惜雪对他来说定是个十分重要的人。


    甚至,从某种方面来说,他对崔惜雪用情至深。


    或许,崔惜雪便是他的软肋?


    想到这一点之后,叶凝霜却又添了几分疑惑。沈辞柯,究竟是哪种人?传言中风流浪荡,可他为何对崔惜雪那么在乎?


    可惜她不能当着他面问他。这是禁忌的第三点,虽然——沈辞柯的三大禁忌,她已经犯了两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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