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的璃月，海中有大魔侵扰，山间有恶螭盘踞，岩王帝君召集众仙，要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众仙与帝君共同进退，誓死守护璃月，为感念仙人，奉香人应运而生！”
“奉香人不务田地，不读经书，一生的职责，便是默默在神殿里献上香火，以此祭拜仙人，颂扬仙人的事迹。”
“无论风霜雨雪，每天早晨，奉香人都会准时起床，点亮香炉，开始一天的祭拜。”
“和农夫一样，奉香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他们的生活就如同他们的信仰一样，始终如一，日复一日。”
“那时庙宇林立，香火不绝，从远处看时，炊烟袅袅，竟然比各家做饭烧得烟火还旺。”
洛辰坐在雅间内，耐着性子安静听着。
他多数时候都在观察帝君的神态，发现帝君听得很是专注，整个人的气息深沉内敛，如同古老森林里乏人问津的湖泊。
这让频频跑神的洛辰，内心有些羞愧。
不过帝君身为亲历者，感触肯定比他要深得多。
戏台上，刘苏虽是一人独立，但他的嗓音深沉充满变化，如同一幅承载这磅礴与深情的历史画卷，正在听众的视野中徐徐展开。
这便是说书的魅力。
“只可惜，世事无常。”
“随着时间的推移，仙人相继离开璃月，隐居山林，不再关注任何凡尘琐事。”
“人们也逐渐丢失了对仙人的信仰，他们开始追求物质的享受，忘记了精神的力量，忘记了传承的重要。”
“一代又一代，仙人彻底不见踪迹，人们的信仰变得越来越淡薄，甚至开始怀疑仙人的存在，开始忽视奉香人的工作。”
“没有信仰的支持，没有人来祭拜，香炉不燃，庙宇不再，奉香人越来越少，生活也越来越艰难。”
“直到最后。”
“奉香人几乎绝迹，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中，消失在璃月的土地上。”
“香火也在人们的记忆中熄灭，仙人的事迹，也在时间的洪流中消失。”
“如今，最后一代奉香人也垂垂老矣，他能否打破局面，重燃香火——且听下回分解！”
刘苏声情并茂地讲述着奉香人的故事，情到深处时还会拨两下三弦，旋律哀婉，好似在与奉香人共度悲欢，让在场的听者都为之动容，泪水纷纷滑落。
故事结束。
钟离没有立刻动作，腰背笔挺地坐在椅子上，像是完全沉浸在了故事之中。
过了片刻，他才端起面前的茶杯抿上一口，茶水的苦涩和他内心的情绪交织在一起。
“开阳星，你如何看待奉香人的故事。”
“嗯”洛辰拿起桌上的酒壶，往杯中倒满，随后一饮而尽，这才摇着头说道：
“刘苏此人，讲故事的水平还有待提高啊。”
“哦？开阳星有何高见。”
洛辰不语，示意钟离往楼下看。
虽然不理解什么意思，但钟离还是顺着洛辰的视线望了下去。
此时一楼冷清异常，只有几张桌子上坐着寥寥几人，大部分桌子都空着，上面还摆着喝剩的茶杯，吃剩的瓜果。
范二爷正巧从外面走进来，弓着背，站在戏台前唉声叹气，看脸色就知道给不少人赔过笑，道过歉了。
钟离心中有些纳闷。
明明刘苏才刚谢幕，怎么这些人走得如此之快？
只有一个可能。
台下的观众早都走了，没听完就走了。
“这是何故？”
看向钟离不解的目光，洛辰漫不经心地说道：
“大家辛劳一天赚了三瓜俩枣，好不容易来这儿消遣一番，结果呢？就给人听这个？”
“这有什么不好吗？”
钟离虽然没有明说，但脸上明明白白写着“我觉得奉香人的故事很棒”。
洛辰连连摇头，以一个纨绔的视角，开始数落：
“这故事有乐子吗？有笑点吗？有起伏吗？有冲突吗？什么都没有，自然没人买账。
“冷场还只是小问题，要是哪天碰上个暴脾气，戏台都能给拆了。”
一连串的反问，把帝君砸得有些发懵。
他暗自沉吟，不对啊。
他最初问洛辰的是“如何评价奉香人的故事”，重点在奉香人身上，谁让你答刘苏讲的不好了。
偷换概念，避重就轻是吧。
今天就咱们两个人，可没有蒙混过关的机会。
正要开口重新问，帝君心念一动，忽然意识了问题的关键！
仔细一想，洛辰给出的就是答案啊！
奉香人的消失，和仙人、和大众都脱不开关系。
和平的年代久了，凡民性命无忧，衣食富足，自然会将重心转移到其他方面。
他们重视起摩拉，重视起权力，尝到了有钱有势带来的好处。
哪里还会有人在意仙人的去留呢？
即便有人前往绝云间，求仙问道，所求之物也离不开钱财、名利、寿命等俗物。
时代变了。
如今的璃月子民，做事带有很强的目的性。
就连听书这种简单的娱乐活动，都被赋予了强烈的意义。
如果刘苏讲的故事不符合心意，大众没有感受到快乐，久而久之，谁还会花血汗钱来这里。
指责谩骂都是小事，没有客流，没有收入，怕不是茶馆都要关门大吉。
大众连一个短小的故事都不愿意听，哪里还会在意奉香人的消失呢？
毕竟奉香人和他们的生活有什么关系？
去仙人庙堂上香，能让他一夜暴富吗？能让他重病的母亲康复吗？能让他娶到凝光做老婆吗？
答案显而易见。
没有利益可图的事情，在大众眼中，一文不值。
别说看客了，就连说书的刘苏，看到如此惨烈的上座率，以后也不会再说奉香人的故事了。
所以，奉香人的消亡再正常不过。
而洛辰用漫不经心的语气，却道明了事情的关键之处！
帝君目露精芒，心中的念头一下就通达了。
好！
好啊！
此子果然不凡，小小年纪不仅深谙剑道，才学也是一等一的出众，看待事物的眼界和洞察力，已经远超他的年纪！
帝君既欣慰又欣喜，心中愈发确定，来找洛辰聊聊的决定是正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