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问题？
帝君是何用意？
凝光听得心中微愕。
她能得到岩王帝君的信任和赏识，在人才济济的七星八门中博得高位，自然非等闲之辈。
尤其是那敏锐的洞察力，连某些仙人也难相比。
帝君忽然发问，必定有他的深意。
以往帝君下达的神谕，均是七星八门齐聚一堂，共同商议对策。
眼下帝君屏退众人，单独召见自己，那么说了什么问了什么，一定与她自身脱不开关系。
但细细想来，除了愚人众一事，自己经手的工作应该没有其他纰漏才对。
凝光愈发不解。
然而帝君的想法岂是她能揣测的，于是眼观鼻，鼻观心认真思考起方才的问题。
对她来说，这就是一道寻常的选择题。
是解救五个稚子，还是牺牲两名水手，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
“帝君，这件事是否发生在璃月，他们是否为璃月人？”
？
帝君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这是该关注的重点吗？
是否为璃月人有那么重要？
难道不是璃月人，就该袖手旁观，任由七人死去？
凝光的反问，帝君一时难以接受。
即使他早有预料，凝光会如此行事，但还是不免心中发苦。
身为七星，事事以璃月为本，本无可厚非。
然而正是因为抱有这种狭隘的思想，凝光日后便会只着眼于璃月，为了提升一国之力，疯狂压榨其余六国。
最终才导致了悲剧的发生。
一个人，乃至于一个国家的强大，不该通过蚕食他人的方式实现。
当年魔神角逐争夺王座，虽说胜利的是他们七人，后来被封为尘世七执政。
究其根本，是因为他们七人都有一颗慈爱之心，爱着黎明苍生的心。
而凝光为人，太过于理性，甚至理性得有些不近人情。
诚然，
是人就会有不完美的地方。
岩王帝君深知这一点，这也是他设立七星，分属七个不同职务的缘故。
让他们七人相互辅佐，又相互制衡。
一方的不足，可以由多方弥补。
一方的失误，又有众人承担。
想法很美好，可当见过凝光的推演结果之后，帝君的想法发生了改变。
两党之争，一家独大。
七星为民为生的初衷，荡然无存。
这已经大大偏离了帝君预设的轨道。
纵使心中百感交集。
但毕竟是帝君自己选的七星，含泪也得宠着。
“且按璃月人算吧。”
帝君在心中无声叹息。
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茶水的苦涩一如他沉寂的内心。
见不再有旁的提示，凝光稍作思考，便开始表达自己的看法。
“如果是我。
“按照常理而论，两名经验丰富的水手，带来的价值远远大于五名顽劣稚童。
“但是我向来以为，孩子最为天真纯粹，他们提供的情报也最有价值。
“而且如果撞坏了码头，维修起来的代价过于巨大，还会妨碍其他商船的流通，那样的话，损失的摩拉就要按天计算了。
“但仅仅只是撞毁一艘商船的话，左不过赔些摩拉就是了。”
凝光说起这些时，那自信的语气，掌控一切的神态，倘若落在旁人眼中，自然无愧是七星之首，完美无瑕。
然而，岩王帝君的眼神已是冰冷至极。
岂有此理！
真是岂有此理！
这是治理国家，不是商场博弈！
商人重利那一套，岂能带到国家的治理中！
儿戏！
荒唐！
狭隘！
短视！
原本帝君由着凝光的喜好自由生长，有他在，想来也出不了太大的乱子。
但没想到凝光已经病入膏肓的地步。
如他所料，“价值”是凝光考虑的唯一对象。
在凝光眼中，人是一枚棋子，是一件商品，甚至是一颗推动璃月发展的螺丝钉。
人可以是任何东西，唯独不是人。
她给每个人都贴上了价码，根据价码的高低，草草地决定对方的生死。
璃月港在她眼中，和她经手的生意场没有半点区别。
坊间素来有着，天权凝光喜爱孩童，对待小孩温柔可亲，还会拿糖果分给他们。
但她展露出的善意，仅仅是为了达成目的收集情报。
帝君毫不怀疑，倘若丘丘人有价值，凝光同样会对他们笑，给他们糖。
在璃月生活的民众，就是一枚枚会呼吸的摩拉。
凝光的眼中看到的是价码，而不是一条鲜活的生命。
有着“商业之神”之称的岩王帝君，自然懂得金钱的价值。
摩拉谁能不爱，但过分的追求，必定会成为自身发展的阻碍。
一个凡事以利益优先的人，真的适合引领七星吗？
真的值得璃月人民推崇跟随吗？
种种忧虑闪过心头。
望着面前静候端坐，还没意识到有什么问题的凝光，岩王帝君愈发失望，再无谈论的兴致。
打发走凝光，帝君独自一人，静坐于茶室之中。
不由想起了洛辰。
想起了先前他镇守若陀，一人独挡六国的种种画面。
两相对比之下，洛辰的表现更叫人惊喜！
一个饮酒作乐的纨绔少年，却拥有凝光缺少的人性和慈爱，在危机时刻肩负起守护璃月的重任。
真是难能可贵！
凡此种种，一想到洛辰，帝君的心情都爽朗了几分。
不过，令人发愁的是。
洛辰似乎并不愿意暴露自己的才能。
而且以那小子的城府，再用岩王帝君的身份和他接触，怕是也试探不出什么结论。
洛辰伪装了这么些年，以他的心性，寻常手段定然不会露出破绽。
嗯帝君沉吟几息。
看来到了动用那个身份的时候了。
接下来的几日。
岩王帝君分别与其余七星一一见面、品茶。
本来几个时辰就可以敲定的事情，到了帝君这里，硬是耗费了数日才完成。
无他，谁让帝君“忒难伺候”呢。
也因此。
甘雨在茶室旁临时找了个空位，在帝君和七星谈话时，插空完成堆积如山的工作。
诸如繁杂的会议纪要，冗乱的报表数据，每日成堆的文件恍若流水。
每当有人劝她休息一会儿，她就会连连摇头，强打精神说自己不困。
见到甘雨如此拼命，其他人也不好偷懒，尽心尽力地处理起事务。
这也打破了甘雨在众人心中的印象。
大家原本以为，这位有着一半仙人血统的总秘书，是因为酷爱工作才会天天加班。
经过这几日的相处，却发现，甘雨的辛劳，皆源自于对岩王帝君深切的信任和崇敬，发自内心地为璃月人民奉献一切。
曾有人探究过甘雨的动力来源，得到的回答却稍稍对不上提问：
“我所做的，距离帝君的功绩还差得远呢。”
如果换作旁人说这话，也许会含着其他心思。
但对上甘雨那张认真虔诚的脸，没人会怀疑它的真实性。
甘雨对待工作的态度，恰恰印证了岩王爷对璃月人的重要性。
对秩序的遵守，对契约的崇敬
只要有岩王帝君在，这种精神，这种信仰的力量便不会消散。
谁都不会去想，也不相信，没有了帝君的璃月，会是什么样？